◎他的回憶,他身上的傷疤,都不允許他忘記。◎-
【路西參加四大洲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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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四周跳嗎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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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洲就他一個, 感覺是dc跟gzx都爲明年奧運保持□□力,所以給他個四大洲熱身吧。要不一直沒比賽太可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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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滾啊,小西用不着你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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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倒是放個他跳四周的視頻出來啊?19年到現在, 最好的成績也就是3Lz吧?】
路西宣布參加四大洲賽之後, 立刻成了冰迷論壇最熱門的話題, 事實證明,沒有了包仲傑找的水軍, 他依然是論壇話題度最高的選手,沒有之一。
可能是闊别賽場太久,話題度也低迷太久了,現在路西濃度在網上報複性地爆發。
一眼看過去, 貼吧、微博、論壇, 首頁全是男單發的大名單那張宣傳圖的截屏,全都是「路西」。
大家讨論着路西的狀态, 猜測他到底是湊數,還是真的要複出。
大家都期待是後者, 可看法又偏向前者。
至于到底是哪一種——
“小西你确定要去四大洲賽嗎?”陳岐第不知道多少遍問道。
“确定啊。”路西在舞蹈教室的橫杆上下腰,“我舞都排了。”
“可以留到明年。”陳岐遲疑着說,“主要是你現在的狀态……不算很穩定, 隊醫評估了也還是覺得可能有風險。”
路西直起腰來, 若有所思地看了陳岐一會兒,說:“如果真的肯定不行的話,您也就不會在這兒勸我了對吧。”
陳岐:“……”
陳岐:“是的。”
如果完全不行的話, 隊裏就會照死裏攔着路西, 而不是讓陳岐來勸。
“所以我想去。”路西說, “因爲明年是奧運會, 我是運動員。”
對任何一個運動員來說, 不論什麽項目、什麽國籍,奧運會都一定是最高追求。
四年一次的舞台,被全世界的體育觀衆——别管是不是這個項目的觀衆——看到的機會,代表祖國出戰的機會,以及奧林匹克本身在體育行業至高無上的地位,都讓「奧運會」成爲運動員心目中的聖地。
更不要說是在祖國舉辦的奧運會。
如果去年沒有發生那次粉碎性骨折,在2022年剛滿21歲的路西,将是男單最有力的金牌争奪者之一,未滿18歲就拿下世錦賽冠軍,天才級别的競争力,但現在不管是哪一派的冰迷,提到明年冬奧會的金牌競争者時,都會遺憾地歎着氣,把路西的名字劃在候選名單之外。
但路西自己沒放棄。
隻要能戰勝高卓霄,就至少要去冬奧會看看,隻要能多戰勝一個人,就要讓自己的名次提高一點,這就是路西的方針。
這一切會從今年的四大洲賽開始。
陳岐是真的想勸路西别去,他既擔心路西的身體,也怕他發揮不好心态會更失衡,如果從冠軍候選人變成平庸的十幾名,這會是很大的打擊。
但陳岐更清楚路西這樣表态過後,就沒有人能勸得住他了。
——
于是四大洲賽開始之前,路西被陳岐拽去燒香。
在城裏香火最旺的廟,據說最靈的日子,燒香祈福的人山人海裏,路西都快被擠成片兒了。
“不是,這有點迷信了吧?”路西被陳岐摁在香爐面前磕頭時不解地說道,“我是無神論者。”
“閉嘴,跪下。”陳岐罕見地展現出霸氣的教練風範,“以後每次你比賽之前我都燒香。”
路西:“……”
路西聽話地在蒲團前面跪了。
那時候還不太服,但是陳岐拿着三支香,虔誠地在佛像前面拜拜,嘴裏還念念有詞。路西聽清楚了他說的是什麽:
“讓我們小西健健康康的,求求佛祖了。”
“讓小西千萬别受傷,開開心心的。”
“阿彌陀佛,謝謝佛祖,謝謝菩薩。”
路西聽後看着陳岐怔了一會兒,乖乖地在佛像面前拜下去。
——
半個月後。
美國,天使城,四大洲賽開幕。
今年的四大洲賽上,雖然淺野昴、金秉權這些優秀選手都參加了比賽,但所有的風頭都被一位選手奪去,那就是因傷闊别頂級賽事接近兩年的前世界冠軍,路西。
從抵達天使城開始路西幾乎走到哪嘴邊上都跟着一大堆話筒,所有人都想采訪他,有的好奇,有的關心,有的想看熱鬧。
路西則不接受任何采訪。
後來陳岐非常有牌面的給路西安排了兩個随行保镖(隊醫假扮的),看見話筒過來就給撥拉開。
過了兩天,男單比賽正式開始,路西因爲一年沒有積分,世界排名下滑了不少,隻能在第三組出場。
選手上場之後他開始換鞋,縮在隊伍更衣室裏,陳岐、鄧暢、崔笑他們守着他,另外還有周元熙,周記者。
周記者身爲一名成熟的體育記者,非常了解記者們的那些小套路,所以成功識别出了一堆假扮冰迷想要跟路西套話的無良記者,現在周記者則守在更衣室門口,以免有偷偷湊過來的攝像頭。
路西換好了考斯滕,今年新做的一套,他都好久沒穿了,穿上有點感慨。這次這套衣服是黑色底,有一道深藍色的顯眼裝飾,像海水一樣藍,像眼淚一樣藍。
化妝師在給路西化妝,路西很少化這樣濃的妝,因爲是複出戰的緣故,想要弄得隆重一點。
然後是換冰刀,過來的時候穿了很厚的毛襪子,但是換冰刀之後路西習慣性穿的隻有一種襪子,脫換襪子的過程中,能清晰地看到他右腳腳踝外側留下的傷疤,那是上個月他取完鋼釘之後留下的痕迹。
鋼釘在身體裏呆了一年半,本來路西想等冬奧會結束再取,這一段時間保持身體相對穩定的狀态,但是醫生說那樣對身體不好,就還是在這個賽季取出來了。
鄧暢湊過去手指輕輕按了按那條傷疤,路西已經又恢複了巅峰期纖瘦的體型,甚至因爲最近的苦練,體脂率達到了一直以來的最低點,連足踝的筋骨都突出得很明顯。
那條傷疤在筋和骨頭之間,支棱着有種帶刺般的手感。
鄧暢有點欣慰。
更多的是心疼。
——
等待時路西一直沒說什麽話,很安靜,他已經有陣子沒坐在這個地方了,看着手機不知道在想什麽,鄧暢湊過去,發現他看的是自己之前的混剪。
這兩年裏路西從沒敢看過自己之前的混剪。
又過了一會兒,第三組選手登場。因爲路西的存在,整個組得到了平時根本不會得到的關注和熱烈歡呼聲。很快在所有人的期待和緊張的注視裏,路西登台。
——
這是路西第二次骨折後,首次登上賽場。
他很難形容現在的心情,激動,有一點,但說不上。他終于回來了,可是本來就不該離開的。
對于一位像他這樣年輕的運動員來說,連續兩次遭遇運動生涯重新開始的磨練幾乎是毀滅性的。
冰場上,路西一身黑底色表演服,左肩至右胯斜拉一道海水藍色的裝飾。他今天化了妝,眼下點綴着碎鑽,雌雄莫辨的淚光閃閃的美感。他似乎比受傷之前更消瘦,那雙眼睛卻比往常更亮也更堅定,帶着一陣風都能吹碎的脆弱美感。
這支短節目,與其說是跳給裁判和觀衆不如說他是跳給自己。
他曾經擁有過一切,也轉瞬失去一切,從天才,到以爲自己再也不能滑冰的絕望少年,再到笨拙的一次又一次嘗試跳躍的普通運動員。他還記得十六歲那年自己說「我要做世界第一男單」,他曾經離這個目标那麽近,現在又好像很遠。
路西甚至有時候會恍惚,那個拿過世錦賽冠軍,集齊四周跳的男單選手真的是他嗎?爲什麽現在3A都這麽難啊。
這首曲子,按照編曲老師的說法,太過真情實感了,不合适。但路西很堅持。
他的回憶,他身上的傷疤,都不允許他忘記,那麽在他傾注一切熱情的滑冰上,也必須有點什麽來銘記這一切。
路西在場中停下,擺出表演開始的姿态。右足在左足後直立點冰,雙手交叉反抱住自己雙肩,光影落在他臉上,猶如一道切割現在與過去的長長傷疤。
路西垂眸望着冰面,眼下碎鑽像閃閃發光的淚滴。
國内體育頻道裏,女解說的聲音響起:
“參賽選手路西,曾經的世錦賽金牌得主,在經曆粉碎性骨折後,經過漫長的恢複期,克服了生理與心理的雙重障礙,他終于重回四大洲賽賽場,無論表現如何,他展現出來的體育精神與對花樣滑冰的熱愛都值得我們敬佩。接下來,讓我們一起欣賞路西選手的新節目。”
“短節目曲目,Por Una Cabeza,中文譯名《一步之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