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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2-23更新◎
高卓霄被按在牆邊, 臉色可能是因爲被吓到了非常蒼白。
他看着路西,張了張嘴好像是想說話,可又什麽都沒說出來。
“你不是說喜歡他的《飛天》嗎?”路西盯着高卓霄的眼睛, 雨水順着他的臉流下來, “你不是說他是你偶像嗎?都是假的嗎?爲了讓我們信任你的嗎?”
高卓霄嘴唇終于動了動, 嗫嚅着說:“不是假的。我……很崇拜鄧哥,也很崇拜你。是真的。”
“那你現在這是爲什麽?”路西說。
“我不知……”
“别說你不知道, 這麽說就太惡心了。”路西狠狠打斷了他的話,“算了,你想說我也攔不住你,但是你知不知道這麽下去會怎麽樣?”
高卓霄垂下眼, 避開了路西的視線。
“鄧暢會被開除, 他剛19歲,職業生涯剛開始, 這就是你的崇拜他麽?”路西問,“你不是喜歡他的表演嗎?不是說想看見他上領獎台嗎?就這樣嗎?”
路西說完這句話兩個人都安靜了。隻聽到滂沱的雨聲在天地之間響着, 過了不知道多久,高卓霄才擡起眼看向路西,眼睛紅紅的, 眉頭都因爲克制着淚意不住顫唞。
“對不起。”高卓霄說話的一瞬間就大哭起來, “我是真的崇拜鄧哥,是真的……我對不起鄧哥。”
“包教練說會給我外訓的名額,還說我不聽他的就永遠别想有商務了……對不起。”高卓霄哭得話都說不清楚了, “我很内疚, 真的小西哥, 我知道我做的不對, 更不想害鄧哥, 我特别内疚。”
路西靜靜地看着他哭,沒給任何反應,他确實是沒法給高卓霄任何反應,不給他一拳就不錯了。
等了一會兒,高卓霄哭得差不多停歇了,路西才說:“你真的内疚嗎?”
“真的。”高卓霄狠狠吸了下鼻子。
“那你得幫我們。”路西說。
高卓霄還朦胧着的淚眼一下睜大了:“幫你們?”
“鄧暢會被禁賽,外訓會被取消,可能還會開除,就算不開除,未來的日子也不會好過,而他什麽都沒做錯。”路西透過雨簾盯着高卓霄的眼睛,他從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狠更堅定。
“你應該比誰都明白他什麽都沒做錯,職業生涯就這麽沒了太可惜了。可我們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包仲傑策劃了這些,你是唯一有可能救他的人,也是在救你自己。”
高卓霄沉默着。
“當然,救他或者不救他都看你,想把事情告訴包仲傑也随便你,對面是主教練,你怎麽選我都能理解。”路西說,“我是已經沒别的辦法了,你要是願意幫忙的話微信找我吧,不願意就當我們沒認識過。”
他沒再說多餘的話,轉頭就走,高卓霄怔怔地目送着他遠去。
雨是真的很大,路西走到一半時口袋裏手機已經在震,他又過了一會兒等到進樓了才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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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卓霄:西哥,需要我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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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卓霄的投誠無疑給路西他們這邊注入了一針強心劑。這天鄧暢也一直被問到晚訓結束,回來時聽到這個消息還是愉快起來。
他們預備讓高卓霄試着錄音,或者套話。總之在包仲傑起疑之前,各種方式都試一試。
但包仲傑或許是也感覺到自己要變成秋後的螞蚱了,蹦跶得更歡,看他那架勢,好像恨不得吼一聲鄧暢斬立決。
其實也就過去了三四天,感覺卻好像過了幾個月一樣,每天都在發生很多事情。
第五天路西本來也在擔憂高卓霄的卧底進度,結果出乎意料的,接到了來自折原千裏的視頻電話。
驚訝甚至都不足以形容路西的心情,他愣了一會兒才接起視頻,茫然地說:“Hi——”
“Hi!”折原千裏笑眯眯地沖路西打招呼,之後旁邊就有他的助理兼翻譯說道,“路西選手您好!折原先生特意打視頻來向您問好!”
路西:“……”
就爲了問個好是嗎?
不過緊接着折原千裏就開始熱情洋溢地叭叭叭,配合翻譯的解說,路西總算知道,折原是來問他「外訓」的事。
外訓,就是這次所有事件的導火索,路西本來完全沒想着自己有機會外訓,可折原這個電話過來,他都懵了。
“我們本來就是邀請的你和鄧暢。”折原千裏(的翻譯)說,“但不知爲什麽一直沒回函,我就來問問。”
路西心說您這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勁兒挺厲害,不過他還沒有找折原告狀的想法,他笑了笑說:“大概過幾天會有回複吧。”
“太好了!”折原展顔一笑,“我最近聽了一首很适合你的曲子,到時候你一定要拿它編舞!這首曲子叫《玫瑰戀人》!”
說着他手往後一伸,擰開身後的播放器,一段輕快甜蜜的旋律便響起,折原跟着很愉快地哼。
“這首曲子非常适合你的風格,編舞老師說的。”折原千裏又笑起來,“不過我覺得不合适,你戀愛都沒談過,不一定跳的好。”
路西:“……”
你來找茬的吧?
但不得不說,折原千裏的突然來電讓路西從最近的煩躁裏抽出了點情緒。
——
今天上午鄧暢勉強抽出時間搞了會兒陸地訓練,下午就又被包仲傑拉走了。
最近爲了避免被查手機,因爲他手機上有和陳岐他們的聊天記錄,鄧暢隻要離開,手機就一直放在路西身上。
路西繼續在冰上練習,這三天注意力确實沒太在冰上,但是也有好處,比如恢複進度緩慢這種事情不會再讓他煩心。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跳着兩周,沒太注意周圍,直到看見高卓霄上冰,沖他滑過來。
“小西哥!”高卓霄露出可愛的笑容,沖路西招手。
這是他們商量好的,高卓霄在路西面前還是要和之前一樣,不能讓包仲傑看出任何不同。路西沖高卓霄挑了下眉,兩個人一臉正常地相對滑過來,直到碰上面,高卓霄才壓低了聲音:“我約了W1後天上午十點見面,他說要給我一個東西。”
“隻要保存這聊天記錄然後看好後天上午十點來的人就行了。”路西心裏一喜,“是這個意思對嗎?”
“嗯。”高卓霄想了想說,“但包教練大概率不會自己過來,他從來沒有在以W1身份約我之後本人來見過我。”
“他總要叫他信任的人吧,隻要是這樣就能找到破綻。”路西沖高卓霄比了個拇指,“組織會記得你的功勞!”
高卓霄一笑,這次總算由衷了些。
——
這消息太好了,路西當即下冰給鄧暢發消息,結果手裏的消息發出去更衣室裏的褲子嗡嗡響,才想起來鄧暢手機也在他這兒。
路西:“……”
改給陳岐發。
陳岐一聽有了進展,激動地連發了四個歎号,這在他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他表示自己會安排人到現場看着,讓路西和鄧暢不用擔心。
這簡直是今天最愉快的消息,後面路西兩周跳複健都沒有那麽喪了。訓練結束下冰了去吃飯,步子都挺輕盈的,想着一會兒鄧暢回來,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手機在震,他拿出來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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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成章:鄧哥,什麽事?
路西:?
什麽東西?段成章是誰?
接着他才反應過來,這個是鄧暢的手機,段成章是鄧暢高中的那個同學。
把手機交給他時爲了省事鄧暢把密碼取消了,路西現在心情太好,沒多想就看了。
這倒也不是什麽大事,路西順手準備鎖屏,目光落在手機屏幕上突然停住了。
他發現鄧暢給段成章的聊天背景設的是他自己的照片。照片是世錦賽上拍的,他拿了冠軍之後,頭上戴着花冠,甜甜地笑着咬着金牌。
路西:“……”
他猶豫了下,退出和段成章的聊天界面,在鄧暢的聯系人裏搜到黃斌,在心裏默念了三遍「我不是爲了看你聊天記錄」,點開。
聊天背景還是這張世錦賽上他的照片。
路西又退出去,點開鄧暢和自己的聊天。他們倆發消息很多,所以他的消息在很上面的欄位。
他發現聊天背景是自己發給鄧暢的那張更衣室腹肌照。
路西:“……”
——
這個發現讓路西整個人都有點不好,但又不是特别不好的那種不好。類似于想捂着臉拿枕頭砸鄧暢的那種感覺,這是在幹嘛啊。
路西已經決定了,等下要跟鄧暢興師問罪。拿人家照片當聊天背景,羞恥不羞恥啊!
結果鄧暢一下子又消失了很久。
其實這兩天鄧暢都沒有被拖到很晚了,所以晚飯過後他還沒回來路西就有點着急了,他又等了二十分鍾,開始坐立不安,但是鄧暢又沒手機,他已經在考慮要不要去小會議室那救人。
又過了十分鍾,就在路西已經準備行動時,突然自己來了電話。
路西現在聽見電話就像驚弓之鳥,飛快地拿起來,一看是段成章,他人都傻了,這人給他打電話幹嘛?
“什麽事?”路西接起來就問,“有事快說,我現在有事要辦很着急。”
段成章在那邊心虛地咳嗽了一聲,“小西哥麻煩你來下東小門吧,鄧哥馬上就到了。”
“?”路西懵了,他敏銳地意識到重點,“他跟你在一起?他不是在被談話嗎?”
“對。”聽起來更心虛了,“談話已經結束了,沒什麽事。總之就是……小西哥你别生氣。”
路西松了一口氣,接着火氣立刻就上來了。
這能不生氣嗎?
等了好久然後鄧暢其實跟同學出去了?
搞毛啊?
“他什麽意思啊?”路西冷笑,“看我着急很好笑?”
“不是不是,絕對沒那個意思。”段成章趕緊解釋,“小西哥,總之求求你快去東小門吧,去了你再揍他也不遲。”
路西磨了磨牙:“行。”
撸胳膊挽袖子的下去了。
——
東小門有個小花園,路西下去時候天已經黑了,隻亮着幾盞路燈,他一路火氣極大,一進小花園就看到鄧暢站在那。
“你幾個意思?”路西極度不爽地問,“不帶手機就跑出去見同學?不把我急死不算完?”
“對不起。”鄧暢說,“真對不起,我估計錯時間了,本來不會回來晚的。”
“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動機。”路西闆着臉,“要不然我現在真的會揍你。”
鄧暢沉默了一下,“可能對你來說也不夠合理,但是就……”
他打開手裏的盒子,裏面是一隻小蛋糕,暖橘色的燭火在上面搖曳着。
“今天18歲了。”鄧暢看着他,“祝你生日快樂。”
——
“……”
路西看着這個小蛋糕,人都呆住了。
18歲?
今天是他的生日嗎。
這五個月發生了太多事,從最高點跌落到最低點,命運好像一門心思不想給他一個順利的十八歲。
受傷,然後又連着廣告的事,生日他居然完全都忘了。
鄧暢居然完全還記得。
路西剛才确實是爆/炸生氣,現在也還是生氣。
可看着鄧暢捧着這個小蛋糕看着他,夜風裏花園裏的花草搖曳,路西的脾氣又發不起來,心裏有種莫名的酸軟。
“你怎麽這時候還有空給我過生日啊?”路西繼續闆着臉問。
“因爲是你過生日。”鄧暢回答了一句看似廢話的話。
但他們倆都明白這意思。
因爲是你的生日,所以無論如何都要慶祝,不管我身上有多大的麻煩都希望你能開心。更不要說是邁入成年的18歲。
路西不說話了,安靜地看着鄧暢。
“其實本來不會回來晚的,不會讓你着急,但是耽擱了點時間,因爲第一次鋪塗層的時候店家疏忽用錯糖了,重新做了一次。”鄧暢說。
“本來想給你個驚喜,所以憋着沒告訴你,我覺得不能因爲我這邊有麻煩,日子就不過了……但段成章那意思好像是我弄得一團糟,你都快氣死了。”
“讓你擔心了,生日沒弄好。”鄧暢說,“對不起。”
“如果說這個生日的話确實不是很好。”路西啧了一聲,“18歲,兩周跳都跳不了,你還跟我玩失蹤,我剛才都想見面就揍你一頓了知道嗎。”
“對不起。”鄧暢理解路西的憤怒,他誠懇地道歉,“我……”
“可現在我又覺得很好。”路西笑了笑說。
鄧暢愣住了。
——
蛋糕上點起了蠟燭,熒熒地亮着。
彼此陪伴了很多年的少年相對站着,身邊是花園裏的小石桌。
隔着燭火和蟲鳴,鄧暢看到路西的眼睛,在燭光下那雙眼睛帶着他從沒見過的溫柔,甚至情愫。
路西看着鄧暢完全呆住的表情,笑了下:
“因爲你想着我,所以覺得很好。”
“因爲不管怎樣,現在還能和你在這兒,所以覺得很好。”
——
路西也不太明白自己爲什麽會說這個,完全沒有準備,可是劇烈的情緒就在這個蛋糕出現的瞬間吞沒了他。
其實五個月前他就約了鄧暢一起去喝咖啡,可這之後發生了太多事情,讓他把剛剛看清一點的情愫都擱在了一旁,直到這幾天,想要保護身邊這個人的沖動,想要陪伴着他的沖動都被喚醒。
而眼前的蛋糕擺在這兒,是鄧暢就算一直被煩心事纏身,也滿心想着要爲他慶祝的18歲生日。
好像所有東西突如其來的就位了。
蛋糕小小的一個不算很精緻,院子裏很熱。
他們兩個一個跑得很累,一個剛生完氣。
全都不算最好,卻又剛剛好。
因爲是這個人,所以很好。
——
路西的滑冰生涯不能說不坎坷,18歲前就骨折兩次,真的挺虐的。
他愛滑冰,滑冰卻給他很多痛苦。但即使在最痛的時候,也知道自己在被某個人溫柔地愛着。
溫柔的,堅強的。因爲是對方,所以會把對方想得很脆弱然後想要伸手去保護,所以就算是很糟糕的路,也能一起走過去。
早就做了這樣的事。
卻一直沒有這樣的自覺。
路西忽然想起今天折原在電話裏給他放的那首《玫瑰戀人》。
輕緩的旋律在腦海中跳動着,路西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面。
吃飯再慢都一直等他的人、受傷時無微不至照顧他的人、因爲不想讓包仲傑注意到他所以一直不太說話,卻把他每次練習都看在眼裏的人,他每次落冰會下意識去找的人,他無論如何都想保護的人。
那些畫面的男主角有着同樣冷淡卻溫柔的眼睛。
淞城冰場的初見,世錦賽的擁抱,舞會上的吻手禮,坐飛機時給他帶的抱枕,因爲路西的寶貝玩偶「崽崽」每次接受采訪鄧暢都會選一隻玩偶狗狗,一起看過的那麽多城市的風景,鄧暢聊天背景上他的照片……
這些回憶有的很甜蜜,有的讓人心悸,像幻燈片飛快地随着時間閃過,帶着愛意搖曳在燭火裏。
最後的最後,一切場景定格在兩年前。
2019年,世紀之星冰演第七場。
沐浴在粉紫色的燈光下,路西在現場幾千名觀衆的注目裏,遞給鄧暢一朵玫瑰。
那時的鄧暢是和現在一模一樣的表情。
——
一起經曆過榮光,也走過過低谷。
整段路并不都是好事,你也有很多坎坷,我也有很多坎坷。
但因爲現在還能和你在這兒,就覺得很好。
“我是這樣想的,你覺得呢?”路西問。
鄧暢整個人都因爲路西說的話呆住了,他定格了好一會兒,怔怔地看着路西,半天才低聲說:“可我現在身上一堆破事。”
“我身上也一堆破傷。”路西說。
“我怕我給不了你什麽。”
“我也沒有要你什麽。”
“我……”鄧暢還在猶豫。
其實路西知道他在猶豫什麽。他覺得現在的自己狀态太差勁了,差勁到不配和路西在一起。
可不管什麽理由,鄧暢連着拒絕了兩次,還是搞得路西有點惱了,主動跟你說這些是給你拒絕的麽?
他在鄧暢面前本來臉皮就薄,瞪了鄧暢一眼,幹脆利落地發火轉身:“不要算了,我走……”
話沒說完,就被人從背後一把摟在了懷裏。
“要。”鄧暢緊緊地摟着路西,臉貼着他的脖子,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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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是第一次摟摟抱抱,甚至這個背後擁抱都沒有之前安撫的抱抱來的親密。
但這次很明顯和之前每一次都不一樣。
那個「要」字直接把空氣升溫,清楚地聽到彼此明顯加速的心跳。
“你說得對,是我太矯情了。”暧昧的沉默裏,鄧暢低低地說,“故事不一定要有最完美的開始,隻要過程和結局越來越好就夠了。我想給你……我覺得以後,我應該能給你更好的吧。”
路西被鄧暢摟着,聽他在自己耳邊這麽說。
晚風吹着,被這個人抱着。
剛才那種主動勁兒突然沒了,完全慫掉了。
他覺得自己好緊張啊,上領獎台都沒這麽緊張過,心要從喉嚨跳出來了。
他以前怎麽沒發現自己在鄧暢面前這麽緊張啊。
路西甚至得深呼吸了一下才能問:“所以呢?”
問出這個問題時有那麽兩秒,路西幾乎覺得整個世界都沉默了。
隻能感覺到鄧暢摟着他時,隔着衣衫傳來的劇烈心跳。
然後他聽到回答。
“所以路西我喜歡你。”鄧暢說,“你願意做我男朋友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