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7更新◎
“私接廣告？”路西一聽就蒙了, 這對國家隊運動員來說是非常嚴重的罪名。
“我不知道。”他說，“鄧暢在外面接廣告了？”
“我不了解具體情況。”陳岐說，“總之你先過來吧, 你和他一直呆在一起, 如果他真在外面接私單, 你也一樣要被問詢。”
“好。”路西低聲說。
他手按在門把手上，很涼, 心像被什麽東西擊中了，忐忑不安地一直往下沉。
“教練，找鄧暢不是要說外訓的事嗎？”路西忍不住又問，“爲什麽變成了說他私接廣告？”
“本來确實是要說外訓。”陳岐說, “包頭兒跟鄧暢單聊的, 我也不懂怎麽會這樣。”
路西心亂極了，因爲禁止私接廣告這事, 從入隊的第一天就被三令五申，放在運動員手冊最醒目的頁面。
運動員一切活動都必須走國家隊途徑, 和國家隊分成，隊伍培養選手，從選手這裏獲取回報。
私接廣告就是選手繞過國家隊, 不用和隊伍分成, 能多賺些錢的同時，損害隊伍利益不說，有些廣告品質量把控不嚴會嚴重影響選手乃至于隊伍的名譽。
之前就有過一個運動員接了放小貸的私單, 影響非常不好, 最後隊伍隻能把他開除。
鄧暢不是特别乖的那種人, 但這種會影響職業生涯的事, 他一定不會做的。
路西關上門, 樓道裏空蕩蕩的，隻有他自己說話的回音。
“教練。”路西說，“我沒有在外面接過廣告，鄧暢肯定也沒有，不管現在是什麽情況，請您相信他。”
陳岐沉默了一會兒：“好。”
——
挂了電話路西往會議室去，一路狂奔，路上心很亂。
私接廣告情節嚴重會開除出隊，他相信鄧暢不會做這種事，但不知道現在這是什麽情況。
小會議室在國家隊辦公區，位于訓練館二樓。
繞過冰場二層的觀景圍欄，左手邊是一條樓道，就是普通寫字樓的那種樓道，和冰場那邊的明亮熱鬧相比灰突突的。
路西平時就很不願意過來，因爲過來就要開會，今天是晚上，沒什麽人，氣氛更壓抑些，隻有門縫裏漏出來的一點慘淡的光。
走廊盡頭是小會議室，路西沖到門口敲了兩下門，聽到包仲傑說「進」，他推開門。
——
小會議室裏就鄧暢和包仲傑兩個人，關閉的投影屏幕還有拉下的窗簾都增添了壓抑氣氛，就連陳岐也被要求避嫌。
鄧暢坐在遠離屏幕的一頭，主教練包仲傑坐在他身邊，臉上是混雜着生氣、痛心和難以置信的複雜神情。
鄧暢看到推門進來的路西，一瞬間臉色就變了，他飛快看向包仲傑，語氣很沖：“你叫他來幹嘛？”
“路西和你幾乎天天呆在一起，找他問詢是必需流程。”包仲傑回答。
鄧暢神情繃得很緊，似乎很不願意看見路西出現在這兒，但最後他隻是「嗯」了一聲，就回避了路西的視線。
路西有點無措，包仲傑指了指自己對面的椅子讓他坐下：“小西，最近幾個月你有印象鄧暢拍過廣告嗎？”
“當然有，他簽了很多合約。”路西立刻說，來的路上他已經預演過自己會被提問的問題，“但這些合約都是合規的，走他的經紀公司。”
“别着急。”包仲傑和顔悅色地示意路西稍等，“那你有印象他和什麽陌生人聯系很頻繁嗎？”
“沒有。”路西說，“鄧暢除了拍攝之外每天都和我在一起，沒有時間去找其他人聯系的。”
包仲傑笑了笑，“行，我明白了，那你還記得上個星期他有一次拍攝嗎？在淞城。”
“我記得，但是那也是公司安排的。”路西毫不猶豫地說，“教練，鄧暢不會在外面接私單的，您要相信他。”
“我完全明白你的心情小西，我也傾向于相信鄧暢，但我們是接到舉報并且有一定證據，才會開啓調查流程。”包仲傑歎了口氣。
“公司安排，但是繞過國家隊去和他私人對接，這就是私接廣告，不是一定要他去聯系合作方才叫私單。當然，小西，你商務經驗不多，不懂這些很正常。”
他又看鄧暢：“但小暢，你從小就在做拍攝工作，應該是懂的。”
“我懂。”一直沒說話的鄧暢終于開口了，“我确實沒有接私單。”
“和國家隊的分成沒有簽在合同裏，但是有補充協議，應該今天就會寄過來，像以前一樣寄到隊伍專屬的快遞櫃裏。”
聽到鄧暢開口，路西提着的一口氣總算放了下來。
他就知道鄧暢做事情一直靠譜，不會犯規也不會給人留話柄。
可随後他注意到包仲傑的表情，發現事情好像沒這麽簡單。
“你知道快遞櫃的鑰匙平時是誰在管嗎？”包仲傑問鄧暢。
“劉新宇。”鄧暢回答。
讓一個運動員來掌管快遞櫃的鑰匙聽起來有點離譜，但恰恰是包仲傑的設計。
快遞櫃存放的多是隊伍相關的文件，就算其他人對這些文件有想法，也不好直接去找運動員開口，而且運動員平時不是那麽好接近。
就算真有沒臉沒皮的去問劉新宇要鑰匙，劉新宇也可以直接讓對方去找包仲傑。
有些人本來直接找包仲傑，拉拉關系包仲傑不好拒絕，但多了劉新宇這一層，就可以笑眯眯地說「x哥咱們也别爲難運動員嘛」，然後輕松地推掉。
讓路西感到疑惑的是，鄧暢答出這個問題，包仲傑看上去反而不是很高興。
他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包仲傑斟酌了下，問道，“你知道是劉新宇在管鑰匙。那麽，就在你說的補充協議寄到的今天，劉新宇的信箱鑰匙在更衣室不見了，這事情你有頭緒嗎？”
——
路西差點就炸毛了。
這麽說簡直就是直接問鄧暢，是不是他拿了信箱鑰匙。
如果是在問他他可能直接把桌子掀了，哪有這麽平白無故懷疑人的啊！
但是路西也明白包仲傑爲什麽會這麽想。
畢竟，如果鄧暢真在外面接了私單，現在鑰匙不見，就算快遞裏找不到「補充協議」也可以一口咬定是鑰匙丢失期間快遞丢了，事情死無對證。
“不是我。”鄧暢說，“可以去查監控。”
“爲了保護隊員隐私，更衣室的監控覆蓋不到更衣櫃，這一點你們比誰都清楚。快遞櫃因爲和普通快遞點放置在一起，每天人多眼雜。”包仲傑頓了一下說，“而且，話說的難聽一點，隻要拿到了鑰匙，快遞不一定要本人去取的。”
路西雖然一直跟自己說我忍我忍我忍，聽到這兒還是騰地站起來了：“所以教練，您已經認定是鄧暢做的了對嗎？”
“小西！”鄧暢臉色一變，立刻試圖阻止。
包仲傑也皺了下眉，路西裝沒看見，鄧暢的話他也裝沒聽見。
他可是敢在公開采訪裏回怼傑爾斯的人，隻是在教練面前講話這種程度，說實話腦子一熱就不會想那麽多了。
現在就是不能讓包仲傑冤枉鄧暢。
“教練您不覺得這事太巧了嗎？”路西問，“剛好鄧暢被舉報完劉新宇就說鑰匙丢了，還剛剛好就是外訓消息發過來沒多久的關鍵時候。”
“你這是什麽意思？”包仲傑皺起了眉。
“鄧暢絕對不會接私單。”路西說，“鑰匙丢了也隻是劉新宇自己說的，而且就算是真的丢了，也不代表就是鄧暢做的，眼紅他的人太多了。”
包仲傑沉默了一會兒，嚴肅地說：“小西，我理解你信任鄧暢的心情，你說的這種可能我們也會認真調查，但你也要明白，我們是有了一定證據才會來問詢鄧暢，而你不該在沒有事實依據的情況下貿然指控自己的隊友。輕飄飄說這麽一句話，非常不負責任。”
“我沒有說是劉新宇幹的，我隻是說他……”
路西的話沒說完，就被包仲傑打斷：“好了，今天也很晚了，你的想法我已經明白了，我們調查之後會再找鄧暢了解情況。”
這就是不想再聊的意思，路西也沒辦法，他順從地站起來，包仲傑卻又說：“鄧暢你先回去休息吧，小西你留一下。”
“他不留下。”鄧暢突然說。
——
路西一愣，包仲傑也一愣，鄧暢說完這句話之後就看着包仲傑，一副這事兒沒回旋餘地的表情。
路西想包仲傑無非就是要跟他說些隊友要有兄弟友愛的話，其實也沒什麽，要不就是再多問問，他本來也想借這個機會再和包仲傑說說。
不過鄧暢反應很大，他就沒反駁鄧暢。
包仲傑也沒料到鄧暢會反應這麽激烈，他愣了下，居然還跟鄧暢解釋：“我就是想跟小西聊兩句。”
“他不跟你聊。”鄧暢說話時竟然含着敵意，他擡着下巴俯視着包仲傑，頸骨線條很清晰，罕有的表現出少年人銳利刺人那一面。
包仲傑明顯不太高興，兩人僵持了一會兒，鄧暢的神情很倔，路西以前從沒見過。
最後包仲傑歎了口氣：“行，去吧。等我消息。”
“好。”鄧暢說。
他态度算是軟化了點，不過也一樣冷淡，隻是沒像剛才充滿着易燃易爆的氣息。包仲傑說完話他轉身就走，路西愣了愣，趕緊追了上去。
——
天色已經很晚了，可能是要下雨，外面有點悶。
鄧暢還是沉着臉，但是出來他就慢下了腳步，路西可以輕松跟得上他。
事情後來的變化對路西來說有點兒太快了，尤其是鄧暢突如其來的脾氣，但他又非常可以理解，如果是他自己被那麽冤枉，不把辦公室掀了他都不叫路西，鄧暢還算是理性克制。
但鄧暢今天真是夠委屈的，所以路西湊過去，搭着鄧暢肩膀哄他。
“好啦，你别生氣啦。今天包頭兒是說話不好聽，劉新宇也夠搞的，但是這種事國家隊肯定會公正判決的嘛。大家都看着你一路走過來，會相信你人品的。”
看鄧暢還不說話，路西又晃了他兩下：“但是你也别跟包頭兒甩臉色啦，人家是主教練。”
“我不是生氣。”鄧暢終于說，“我就是不想讓你和他呆在一起。”
他聲音壓得很低，語氣有點怪，路西愣了愣問：“爲什麽？”
鄧暢不說話了。
路西心裏越來越迷惑，又問了兩句，鄧暢還是不言不語，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他們沒交流的狀态。
樹上的蟬鳴聒噪，下雨前的夜晚悶熱到正常走都會出汗，更不要說這樣勾肩搭背的。
鄧暢平時話也很少，但不會這麽故意不理路西，而且還是這種大事。
“你再這樣裝啞巴我真要生氣了。”路西說，“你幹嘛啊這是？”
鄧暢還不說話，路西這下火氣真上來了，一松手站定在原地：“不說是吧，那我現在就去找包頭兒，問他想跟我說什麽，問他到底怎麽看劉新宇，怎麽樣？”
他是真生氣了想走，因爲覺得自己一心幫鄧暢，鄧暢反倒在這兒藏着掖着，結果剛轉過身就被鄧暢一把拽住了手腕：“别去。”
路西回過頭，鄧暢垂眼看着地面。
兩個人沉默地僵持了一會兒，鄧暢終于說：“你要真想知道的話我就跟你說，但可能你根本不會想知道。”
“爲什麽？”路西問。
“其實你也猜到了，劉新宇的鑰匙失竊有問題。”鄧暢說。
“嗯。”
“那你覺得誰是最能說動劉新宇的人？”
路西渾身一凜，鄧暢的語氣突然讓他明白了什麽。
合同、舉報、劉新宇，這些淩亂的線索都讓他有點混亂了，它們看起來是指向遠處隻手遮天的暗處boss，但也有可能那人根本近在眼前。
“你的意思是……”路西難以置信地看着鄧暢，已經不是震驚可以形容了。
“就是包仲傑自己。”鄧暢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