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金光映入計燃的眼底。
他的嘴唇微微張着， 眸色都被星光點燃，計燃的模樣甚至顯得有些笨拙而呆滞。
那是計燃從未見過的景象，美得讓他幾乎停滞了呼吸。
在暴雨中， 金色穿過了黑色的天幕，沖向了濃密的黑雲，刺入了黑色的霧氣間。
龍鳴聲傳至兩人的耳朵， 計鳴的眼睛也被那隻驟然起飛的巨龍刺得通紅， 他的手掌翻飛，盡力的想要用怪物繼續束縛住巨龍， 然而越來越多的金色湧入， 巨龍正從黑暗中掙脫出來。
計燃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原本困擾了他許久的疑問似乎在此時得到了答案——爲什麽本該在數百年前凋零的龍脈還存在，雖然虛弱， 可卻活着。
計鳴的喉嚨裏發出一聲嘶吼。
他最終借着那怪物斬斷了他和龍脈的聯系， 但是龍脈下一秒就朝他沖了過來。
計鳴幾乎是慌亂間用最後的力量釋放了所有的怨靈——他積攢了這麽久，再加上旁人的幫忙，積攢的怨靈幾乎有上百，就連計燃手掌間的生魂也暴動了。
計燃原本想捉住計鳴， 可是如此多的怨靈反噬，如果通過陣法影響到附近的村鎮，也會造成一場大災。
計燃咬緊牙關，他眼睜睜的看着計鳴踉踉跄跄的離開， 而計燃則不得不劃破雙手， 用鮮血輔助陣法勉強壓制住生魂的力量。
怨氣橫行， 計燃原本的靈氣本就要用完了。
他握緊了顧允寰的手。
顧允寰的陰氣在計燃的指尖轉換爲安撫怨靈的力量。
計燃的力量幾乎耗盡， 然而和顧允寰交握的手掌卻不斷地向他傳遞着無盡的力量和熱意。
“顧允寰， 你的力量好像也要耗盡了……”計燃的嗓音微微顫唞着， 顧允寰卻把下巴墊在了計燃的肩上， 垂着眼簾笑道：“是嗎，我感覺還好。”
他的身子已經在顫唞了，他雖然會源源不斷的産生陰氣，可是強行抽調走遍身的陰氣，卻也會使他的身體受到傷害。
計燃用鮮血彌合陣法，然而他的靈氣幾乎已經枯竭，可是他必須得穩住。
穩不住的話……
計燃咬了咬牙，用手抓緊了顧允寰。
“顧允寰，我們可能真的要遇到點危險了。”
計燃無奈的笑着，顧允寰卻擡頭捏了捏計燃的臉頰。
“沒事，我陪着你。”
計燃的身子已經接近極限了，可是他的精神卻無比放松。
手腕上的傷口幾乎都已經愈合了，然而從血肉中抽取靈氣的做法卻讓他的骨髓每一處縫隙都在疼，他深吸了一口氣，卻被激得眼底含淚，身後的顧允寰隻是擁抱着他，卻也能感覺到手臂發抖。
計燃抓緊了身後人的手臂。
他一邊喘熄着一邊努力的往身後人的懷抱裏靠着。
他知道顧允寰也不好受，計燃甚至想放開手，然後靠着獻祭自己壓制住遍山的怨氣。
然而想起顧允寰之前說話時幾乎淌淚的模樣，計燃卻又撐着身體坐了起來。
“我……”他感覺自己滿嘴的血腥氣，“顧允寰，我答應你了。”
“嗯？”
“我喜歡你，可以做你的男朋友嗎？”
山下的娃娃臉一直注視着手中儀器活動的狀況。
當靈氣和陰氣達到一定界限的時候，儀器的活動頻率是不一樣的，外面的冰雹已經停了，雨雖然在下，可是卻不像最開始咆哮着一般的嘶吼着。
此前一直中斷的信号斷斷續續的傳回來，娃娃臉和眼鏡男都緊張的蹲在手機旁邊。
修仙者協會的普通工作人員和救援隊的人已經在半山待命，而娃娃臉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怎麽樣……”
“成功了。”
“爲什麽不是計大師打的電話？”娃娃臉輕聲問，他一直在發抖，但是卻無法阻止對面的人說出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娃娃臉一把把手機塞到眼鏡男手裏：“你聯系醫院，我上去幫忙。”
護林員也跟了出來，老大爺領着娃娃臉往上爬去，兩個人上山的過程中就遇到了救援隊——濕滑的山路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擡着兩個擔架下來的，一個個的臉上都格外狼狽。
“顧總怎麽也……”娃娃臉看着擔架上的人，不可思議的問道。
“不知道，醫生說他們的情況很奇怪，上面做不了急救……”
擔架繼續往下面擡着，格桑大師雖然年事已高，比起其他的幾位大師來說，卻顯得身形矯健，甚至能緊緊跟在救援人員身後。
娃娃臉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和雨水，茫然的朝着格桑大師看去。
“格桑大師……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想我知道計燃是怎麽出現的了。”格桑大師的眼睛直直的望着兩人，看着臉色蒼白的躺在擔架上的計燃，再看計燃的臉頰上沾染的血色，格桑大師的神色顯得溫和了不少。
救援人員最終還是把計燃和顧允寰送到了醫院。
顧允寰的身子莫名虛弱，他的病史有長長的一串，偏偏現在發病的情況和之前類似，醫生隻能給顧允寰嘗試物理降溫，同時又輔助吃一些溫和的藥物。
而計燃則顯得不太尋常。
“我以爲他是受傷了，但是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皮下卻一直在出血……”
計燃的身體在往外滲血，明明外表隻有手腕處兩處割傷，但是割傷不深，然而皮膚下卻在不斷滲出血迹，同時他的體溫正在快速下降，呼吸也變得越來越淺。
計燃的狀況完全無法用科學解釋。
醫生仔細檢查計燃的全身各處，這種奇特而怪異的情況讓在場的醫生無奈卻又兩眼放光。
“我們會盡全力幫他……但是需要對他進行全面的檢查。”
娃娃臉想到計燃的特殊，一時間想要攔住醫生，卻被格桑大師擋住。
“沒事的，計燃不會有事的。”
“可是萬一……計大師一直都沒有做過檢查，萬一他身體裏面……”
誰都不知道計燃是怎麽出現的。
計燃維持着他本來的相貌，維持着他本來的身體，和從古至今所有的修仙書籍上記載的都不一樣。
如果計燃真的隻是個軀殼驅使的怪物，那豈不是一檢查就露餡了？
“别擔心。警察那邊找到計鳴了嗎？”
“還沒有，雨太大了，很多地方都受災了，他們現在在外面支援……原本守在墜龍山的人遇到了山體滑坡，他們臨時被抽調去了。而且也沒有證據表明計鳴就在墜龍山。”
“算了，我觀察當時的狀況，計鳴的情況應該也不容樂觀。”
格桑大師作爲其中理論知識最紮實的那個，直覺和猜測準得可怕。
娃娃臉看格桑大師開口了，于是也不再說什麽。
今晚看病的人格外多。
突如其來的暴雨冰雹造成了多人傷亡，整個醫院都慌亂成一團，而在五樓的位置，一個極其特殊的病例正躺在床上艱難地呼吸着。
滲血量并不大，但是卻找不到原因。
“你們有人了解病人之前的病史嗎？”醫生不得不外出詢問：“現在我們摸不清病因，而且也沒法判斷究竟是什麽情況。”
“不知道，唯一知道他情況的，可能隻有另一張床上躺着的那個。”
娃娃臉指了指顧允寰的病房。
醫生沒法對計燃進行手術，顧允寰的狀況也不需要手術，于是兩個人最終被安排在了一個病房的兩張床上，隻是醫生時不時要進門對計燃進行檢查。
屋外的雨已經停了。
當月亮從雲層中冒出來的時候，衆人松了一口氣。
從窗口的位置能看到月光，計燃的病床離得窗戶近，月光透過玻璃打在了計燃的臉上，在慘白的燈光下映得他面頰紅潤。
在衆人看不見的空間中，一隻巨龍悄悄地從雲層外睜開一隻眼。
——
計鳴跌跌撞撞的摔下了台階。
墜龍山内修建有下山的台階，但他幾乎站不穩身子，跌跌撞撞往下走了幾步，然後扶着石壁就吐了一口血。
五髒六腑疼得厲害，然而計鳴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
事情和他想象的有出入，艾薩，可沒有死。
計鳴腳下一軟，卻突然被一雙手抱住了。
“你，怎麽隻有你下來了。”裏昂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而計鳴微微垂着的面孔上露出了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隻是裏昂沒看見。
“我們失敗了，他們……”計鳴的嗓音失落，裏昂也不再問了。
他看計鳴站都站不穩，于是回頭背上計鳴，往山下走去。
計鳴趴在裏昂的耳邊，輕聲道：“他們已經知道我們的存在，再不出去，就沒機會了。”
“已經安排好了出國的機票，沒事，馬上就出去了。”
裏昂抱緊了身後的人，快步的朝着山下趕去。
而計鳴又瞄了眼天上盤旋的巨龍。
“我可不是針對你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