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帶來的壓力越來越強了, 計燃甚至感覺自己的手腕疼得要命。
利用靈氣對抗是利用化形,可是靈氣上所承受的壓力都會傳導至他本人身上,壓得他幾乎直不起身子。
計燃的臉頰上浮現出一層薄紅, 眼瞳也因爲過度用力浸透出血絲。
身旁的人突然抓緊了計燃的手腕,稀薄的靈氣從皮膚相貼的位置傳輸至計燃的身體裏,計燃猛地吸了口氣, 再轉頭就看到身旁的顧允寰神色緊張。
“沒事的。”計燃用唇語安撫顧允寰, 顧允寰卻緊緊抓着計燃的袖子,緊張的望着計燃的眉眼。
他能感覺到計燃的身體很不好。
哪怕隻是觸碰到計燃的衣袖, 冰寒的涼意都會凍得他骨髓發疼, 似乎連骨縫深處都被寒意浸透了。
“小心。”顧允寰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就隻能讓身旁的人小心, 計燃笑着點點頭, 手掌一翻,兩個人靈氣化爲龍形撲向那群人。他們黑色怪物猙獰的張開四肢,四肢的觸角觸碰到龍形的時候,龍的爪子輕易的便撕開了濃郁的黑色。
隻是黑霧也并非那麽簡單, 被撕開的黑霧立刻重新彙聚成一團,再次撲向了龍。
甚至又有無數怨靈被獻祭,化爲黑霧沖向龍的眼睛——雖然龍身隻是化形,除非全部攻擊消失, 否則隻會逐漸虛弱, 不存在緻命弱點。
然而眼睛等處卻會給龍身造成更大的傷害。
計燃幾乎已經快支撐不住了, 可是他仍然擋住了幾次對方的攻擊。
隻是随着攻擊次數愈發頻繁, 龍形越來越淡, 幾乎快要消失了, 而天幕間也傳來了雷的轟鳴聲。
計燃的身形明顯一縮。
“就是現在……”
計鳴手指變化的速度越來越快了, 手指一翻,幾個石頭就被扔到了固定的位置。
緊接着他牽動手中的絲線,調整每塊石頭的變化,天空中的怨靈被陣法刺激操控,立刻變成了不同的形态。他甚至借用身下這座山本身的地勢彙聚了力量,并且瘋了一般的攻擊着天空中的金色虛影。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到計燃擡起頭,蒼白的臉上滿是冷汗,手中的動作卻沒有停下。
“計鳴,你以爲我會任由你掌握我的弱點?”計燃感覺自己每一句話說出口的時候似乎都啐着血,可是他仍然堅持着扶着自己坐起身,整個人顫唞着身子将手指按在了底下的陣法上。
靈氣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甚至計燃恢複的速度也在變快,他閉上眼睛,透支的力量從指尖傾瀉而出。
計鳴卻差點從那隻陣法上跳起來。
“你——可以利用陰氣?”
“計鳴,你借用你的後代把我召喚出來的時候,沒想過嗎?”
兩個人明明相距一百多裏的距離,然而在這方世界當中,兩個人卻相隔很近。
哪怕隻是輕輕伸出手就能觸碰到。
計鳴的臉色很不好看,但是計燃卻笑了起來。
“計鳴,你害死我,也害死了那個計燃……你一直在奇怪,爲什麽失敗了吧?”
“爲什麽?”計鳴死死盯着計燃。
他沒有讓裏昂參與這次行動,否則裏昂一定也會感興趣,現在卻隻有計鳴一個人知道計燃在說什麽。
“因爲計燃對陣法的天賦,和你一樣啊,計鳴。”
計鳴的下颌驟然繃緊。
他的眼睛瞪大,瞳孔中流露出幾分不可思議。
“接觸計家,接觸顧謙容,故意挑撥衆人針對計燃,刺激計燃的怨氣,再引誘他誤入歧途……可惜他的天賦太強了,人又太好了。”計燃說起那個「計燃」的時候,心頭湧起了點不知道是失望還是難過的情緒。
“他看得出你那些陣法裏藏着多麽陰險的秘密,所以他去掉了你陣法中所有的暗箭……是你引誘得你最有天賦的後代去死,計鳴,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是一如以往的想要害死你最該親近的家人。”
“他本該是你至親的後代,最好的徒弟。”
“而且一個後代在幾百年後可能會出現返祖現象,計鳴,你猜,他會不會就是那個和你最像,最該親近你理解你的天才?”
“計燃”是個天才,陣法上的天才。
即使他從未接觸過陣法,卻也能憑借着本身對陣法的感知熟練地複刻每一個陣法的模樣,并且将那些陣法變成無害的圖案。
和以前的計鳴一樣,“計燃”是個天才。
然而計鳴害死了「計燃」。
他從身體虛弱的最近開始,便想要殺死自己後代中最不起眼的那個「計燃」,并且利用他召喚出計燃,再困住計燃的身體煉制惡靈。
隻是很多事情從一開始就錯了。
計鳴手上一頓。
明明他的身後有無數的怨靈,然而當他手上的動作停下,頂上的黑霧竟然淡了不少。
此時那些面含輕視的人才漸漸收斂了表情——計鳴的陣法竟然可以借用怨氣和陣法,強行将所有人的靈氣拔高數十倍。
龍脈的化形終于能喘口氣了。
計燃趁機想要乘勝追擊,他的身體幾乎已經堅持到了極限,後面的顧允寰還摟着他——自從計鳴知道了計燃的弱點,計燃就一直在找應對的方法,然而死亡的恐懼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計燃一時間克服不了心頭的恐懼,恐懼就像是紮根在他心底的幼苗,正茁壯的生長着。
于是顧允寰便想了個辦法,他可以給計燃安全感,于是便輕輕摟着計燃,讓計燃将腦袋完全藏在他的懷抱當中,以此來抵抗恐懼。
計燃的情緒果然好了不少。
他們連續播放雨聲雷聲來适應,計燃也知道自己必須想辦法克服——至少不能讓雷聲使自己完全失去理智。
計鳴想要讓他徹底去死,那他就必須想辦法活着。
于是計燃成功了。
雖然他依舊克制不了對雨聲和雷聲的恐懼,可是隻要顧允寰在他身邊,計燃就能勉強戰勝恐懼。
雨滴落在計燃的臉頰上,計燃還在發抖,卻仍然能将手中的靈氣精準的送到龍脈的身旁。
被龍脈眷顧的修仙者正在向着龍脈輸送最純淨的靈氣,而計燃的另一隻手則抓着顧允寰的手掌,利用顧允寰的陰氣煉化,并将陰氣變成對付計鳴的力量。
然而計鳴很快便反應了過來。
“計燃,我在這世上隻剩下你這最後一個親人了。”計鳴的聲音悠遠:“隻要殺死龍脈,我就能活下去。你爲什麽不放我一條生路呢……”
“……”計燃看向計鳴:“修仙之人最先應該懂得是,生死是尋常事,不強求,不怨恨。”
“你可以,我不行。”
計鳴看着天上那隻龍形似乎被保住了,眼底的血色越來越濃:“我不行。”
他的手突然加快了變陣的速度,快速接抛的石子很快便形成了一個新的陣法。
陣眼中的人似乎突然不能動了。
他們感覺自己的血肉在消融,衆人看着他的目光充滿了驚恐,然而他的嘴角還帶着笑。
艾薩的力量隻是減少了一點,他的身體虛弱,卻無法掙脫身下的陣法。
而他的幾個夥伴已經被死死困在陣法上,連身體都殘缺了。
“隻是用了你們一點東西而已……”
“你個叛徒!”有人忍不住怒吼着。
而計鳴驚奇的望着那人,“我難道不是叛徒嗎?”
隻有艾薩一個人沒有被融化,他眼睜睜看着自己周圍的人消失,艾薩的心裏也逐漸瀕臨崩潰。
計鳴反手将血肉獻祭的怨氣疊加在怨靈上,被數十活人的血光籠罩的金龍終于又開始逃避。
那沖天的煞氣連計燃都壓制不住,靈氣耗盡,若不是計燃驟然撤掉和周圍大師的聯系,光是反噬都能廢掉他們。
然而計燃一個人直面如此強大的壓力,瞬間支撐不住,一口血便吐了出來。
他的手死死地扶着胸口,旁邊的顧允寰當時就抓住了計燃的手掌。
他的力量不強,卻在盡全力的将自己身體内的力量送入計燃的體内。
計燃雖然虛弱,但是仍然在撐着。
可是他還要控制生魂,避免生魂滲入大陣反噬,又要繼續撕開對面的巨大的怨氣虛影。
計燃看着那道龍影。
雨水和冰雹接連襲擊了多地,傷亡消息不斷往上疊加,短時間内的強降雨形成了城市内澇,而百年難得一遇的大冰雹也讓各地的人受了災——在外面協調救援的人短時間也無法撤回,一時間各地都傳出了傷亡。
這場席卷了各地的重大災害讓不少人都處于驚恐中。
然而面對天災,人們除了驚恐……
喬慧從廚房裏拿出一個紅色的圓桶,往外面撲進了水中。
她的腰上拴着繩子,湍急的水流的幾乎将她整個人淹沒在水中,她的手艱難的抓着岸邊,整個人在水中沉浮了幾次,最終還是扒着車門站穩了。
“扶着桶坐穩了!我馬上把你帶過去!”喬慧從水裏探出頭來,她把手中的桶遞給車上的女人,車上的女人抓着桶勉強讓頭浮在水面上。喬慧再次将身上的繩子拴在女人的腰上,然後轉過頭拉着桶,一點點走回到了門店内。
女人才回到店裏,便跪在地上,劫後餘生的恐懼和喜悅讓她忍不住哭泣。
喬慧狠狠擦了把臉上的髒水,又瞄了眼門外,有人還被困在路中央。
“你先喝點熱水,随便倒,那邊還有人被困……”
喬慧還沒走出去,就被身後的人拉住衣服。
女人還沒從恐懼裏恢複過來,卻仍然堅定地說道:“我幫你拉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