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燃對顧謙容已經沒什麽印象了。
他唯一記得的， 隻有顧謙容幾次對顧允寰下手，甚至有一次差點就害死了顧允寰。
“他想害你，是你該選擇原不原諒他。”
“可是他會讓你受傷……”
顧允寰想起計燃手掌被燒傷， 蜷縮着身子喊「疼」的模樣，眼底露出了幾分陰郁。
“如果是我來選擇，我會選擇救他。”
計燃揚起了嘴角， 他看顧允寰還皺着眉， 一副不大高興的樣子，忍不住抓住了顧允寰的手掌：“我想從他的嘴巴裏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計燃」到底是怎麽回事。
按理說， 計鳴想要召回他的靈魂， 一定是想要禁锢他的靈魂爲他所用，然而卻不知其中出現了什麽差錯， 他才代替了「計燃」的魂魄重新出現在了世間。
而那隻稻草人詛咒一定出自計鳴之手。
計鳴知道他被鎖在顧允寰身邊， 所以不擇手段想要殺死顧允寰，從而殺死他。
——可是其中到底哪裏出了差錯？
計燃可不相信計鳴的陣法會出現問題，而且一切的獻祭陣法都有代價，召喚百年前的鬼魂現世所需要的代價更大。
況且計鳴爲什麽要這麽做……一旦沒能控制住他， 計鳴便會同樣遭受反噬，他又有什麽理由，召喚他現世呢？
計燃腦袋裏快被雜亂的信息撐爆。
然而才随便想了想，一隻手就抵在了計燃的眉間， 那隻手輕輕按壓着計燃的眉宇。
“想不到就不要折磨自己， 走一步看一步， 你想問什麽……等顧謙容醒了， 總能得到答案。”顧允寰垂眼看着計燃。
他甚至不知道計燃在發愁什麽， 卻能第一時間注意到他的情緒。
計燃不由得想着。
這個世界已經再沒有任何一個人比顧允寰更了解自己了。
哪怕是他的親弟弟計鳴， 也比不上一個顧允寰。
“我們去醫院。”顧允寰揉了揉計燃的腦袋。
顧謙容還住在醫院的特護病房， 他的狀況很特殊，明明腦部沒有受到任何損傷，卻始終沉睡不醒，連醫生都檢查不出原由。
當顧允寰到的時候，就看到顧謙容的母親正陪在床邊。
三嬸比一年前瘦了很多，臉上幾乎都能看到骨頭。她看到顧允寰到了，卻隻是冷淡的應了一聲，态度冷淡了很多。
“三嬸。”顧允寰并不在意，隻是朝着三嬸點點頭。
計燃把目光放到了顧謙容身上，他很快就看出顧謙容的神魂似乎缺失了一部分——使用稻草人詛咒害人也需要祭品，雖然計燃毀了那隻稻草人，可是反噬卻依舊毀掉了顧謙容的神志。
還好最重要的一部分是完整的。
“我需要朱砂，狗血，和兩顆雞蛋。”
計燃回頭說道。
三嬸猛地站起身。
她的第一反應是抓住計燃，着急道：“他，他還能救？”
“有，可以醒過來。”計燃點點頭。
其實最好的辦法是找到計鳴，人的靈魂若是長時間聚集在一隻死物稻草人裏，肯定會消散。計鳴現在的身體也不大好，若是能以人魂爲聯系，就能夠修複他的身體。
不過這都是邪門歪道，以前的計鳴不會用，但現在就不一定了。
“不過我不能保證……”計燃的話還沒說完，女人已經抹着眼淚哭了起來。
顧允寰怕三嬸的情緒太激動，所以根本不敢離開計燃身旁，隻是找了幾個跑腿跑遍了全國買來了這些東西。
等所有的東西都送到了，計燃才蹲下`身子，開始做法。
他需要的是借用天地靈氣暫時補全顧謙容的魂，然而被補全的魂魄是不穩定的，因此他需要固魂——他日後也要像顧允寰一般生活簡單，避開可能會遭遇陰氣的地方，多做好事，少些争搶。
計燃想到顧謙容的性格，隻覺得他日後的日子怕是不大好過。
計燃咬破了手指，他讓顧允寰先退出房間，獨獨留下與顧謙容有親近血緣關系的三嬸。
三嬸還在合掌保佑，計燃卻半眯着眼睛，嘴巴裏念念有詞，朱砂潑灑在了紙上，又被他染血的手指點在了眉心，大量的靈氣幾乎将整個房間掀起來。
計燃當鬼的時候，單單利用魂體就能快速的收集煉化空氣中飄散的靈氣，然而當計燃變成人以後，這種力量更可怕。
剛開始，連計燃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但是他很快就适應了如此強大的力量，手掌翻覆間，力量就像是跳躍在他的指尖。
三嬸莫名的感覺到心悸。
她捂着胸口喘着，詫異的望着眼前的計燃動作。
然後三嬸莫名看到了極其不科學的一幕——雖然她在兒子病了以後便開始求神拜佛，可是她也清楚那隻是精神上的慰藉罷了。
但是符紙落在空中的景象卻讓三嬸懵了。
緊接着，計燃将指尖的紅色液體抹在了顧謙容的眉心。
“這樣他就能蘇醒過來了嗎？”三嬸顫唞着。
她的内心突然充滿了希冀。
緊接着，床上的人睫毛顫動。
他緩緩的睜開眼，茫然的望着身旁的人，小聲叫着“媽？”
計燃松開了手。
他看着輕松，其實卻耗費了大量的精力。
同時，計燃也注意到三嬸略顯疲态的模樣。
就像是被抽走了精力，卻并不是因爲長時間的照顧——反倒像是，剛才計燃抽走靈氣的時候，讓三嬸被迫丢失了精力。
計燃的眼睛微微張大。
他似乎已經摸到了一點門檻，似乎馬上就要窺見真相。
“沒事吧？”顧允寰的聲音從病房外傳來。
“已經沒事了。”計燃軟聲道。
顧謙容的腦子還不大能轉得了彎，所以思維情緒都慢了點。
然而聽到顧允寰的聲音，顧謙容仍然下意識的皺起眉，正要說話，計燃便突然囑咐三嬸說道：“他的狀态其實還不穩定，真的想要保持清醒的狀态，就必須靜心靜氣，戒驕戒躁，嫉妒、煩悶一類負面情緒最好遠離。”
“而且他的魂魄不穩，如果去了不幹淨的地方，就又有可能被吸了魂。”
計燃的話讓三嬸一下子淩厲起來。
她一巴掌拍在顧謙容肩膀上，阻止了他開口：“這是……你堂哥找來的大師，你昏迷了快一年的時間，若不是他，你現在還是活死人呢。”
顧謙容本來就信這些，他一聽，看着計燃的眼神立刻就不同了。
計燃沒說話，隻是把顧允寰叫了進來。
顧允寰看也不看顧謙容，反而是握着計燃的手腕，沉聲問道：“要不要去檢查下`身體？”
“不用了，沒事。”計燃擺了擺手。
雖然耗費了大量的靈氣，可是靈氣未能枯竭，同時也沒有傷害到根本，所以計燃完全不在意。
然而顧允寰卻怕計燃是騙他的。
“從那之後……你就沒檢查身體，正好趁着機會。”
計燃立刻便反應過來顧允寰說的是什麽時候。
他點點頭，正要跟着顧允寰出去，三嬸快步跑到計燃身旁。
她差點給計燃下跪，計燃卻搖着頭笑：“孩子能健康就好，沒什麽要謝我的……謝我還不如謝謝顧允寰。”
三嬸别扭的捏緊了衣服。
顧謙容就是在顧允寰的辦公室暈倒的，而且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怪力亂神的事情誰也不相信，可是顧謙容昏倒後昏迷不醒卻是事實。
“沒事，都是一家人。”顧允寰沒多說什麽，拉着計燃就去了檢驗科。
醫生幫計燃上上下下做了檢查，最終确定他的身體非常健康，甚至比現代大部分亞健康的普通人都要好上不少。
顧允寰終于松了口氣。
兩人回去的路上，計燃把自己的想法說給了顧允寰。
“我今天運用靈氣的時候，你三嬸好像很難受……可是我在她身上沒有看到任何的靈氣。”
三嬸隻是個普通人——這個世界上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他們的身上明明沒有靈氣，有爲什麽會被靈氣影響？
“我在想……人本身，會不會是靈氣構建的？”計燃突然說道。
“什麽？”
“如果人本身是靈氣構建的，那麽我調動周圍的靈氣，周圍的人自然會受到影響，如果靈氣凝聚得足夠，鬼魂也可以變成人類。”計燃一字一句的說着，顧允寰卻很快找到了最核心的問題。
“可如果那樣的話，所謂的人類和那個世界的屏障就不存在了。”
“就像是人類和真正不老不死的神仙之間的區别，人類和能夠存活幾百年的精怪的區别，也許中間的屏障隻是靈氣的充沛與否。”計燃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還很猶豫。
仙家的一大理論基石就是靈氣爲另一個世界的産物，産生于自然，可以滋養有生命的個體，卻無法真正的形成生命。
而間隔于兩個世界間的屏障牢固不可摧毀，鬼怪隻有通過特殊的媒介才能出現在世間。
計燃感覺自己好像觸摸到了一個讓他感覺到恐懼的事情。
他咽了口口水，然後不大高興的把目光放到了一旁：“也許我得找到龍脈的化形，才能真正的問清楚。”
畢竟龍脈的化形算是自然天地間唯一的真神了。
隻是……
計燃想到那聲求救，一時間心中惴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