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間沉甸甸的重量讓顧允寰第一次确實的感受到人的重量， 和體溫。
懷抱中的小鬼比虛幻的影子更加鮮活，睫毛，臉頰， 甚至眼瞳倒映的微光都能看得清楚。
顧允寰的喉嚨上下動了下，下一秒，他直接将人攬在了懷中， 手臂勒緊的動作讓計燃都覺得手臂發疼。
他的眼睛微微瞪圓， 直到此時都沒能搞清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我……”計燃茫然地望向顧允寰的眼睛。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溶洞裏，他在昏迷前， 還想着要多少年自己才能恢複魂體的模樣， 現在卻……
“顧允寰，你沒變老呀。”
計燃擡手就去觸碰顧允寰的臉頰， 然而當摸到一片溫熱的時候， 連計燃都愣住了。
“你怎麽哭了？”
計燃着急的去擦顧允寰眼角的淚痕，然而卻越擦越多，顧允寰的手臂緊緊地桎梏着計燃的腰肢，弄得計燃也被他的眼淚惹得心裏墜墜的。
“我睡了幾天了……”計燃隻能換個話題：“我是不是睡了很久了？”
“一周。”
“一周……年？”
計燃試探道。
“一周時間。”顧允寰又抓得緊了點。
這下計燃才更加真實的感覺到自己似乎真的……有了實體。
顧允寰抓着他的腰側的動作弄得計燃疼， 他忍不住伸手搭在腰上，反手抓住了顧允寰的手掌，在對方愣神的目光中，咬着嘴唇小聲道：“有點疼。”
顧允寰這才恍然大悟般的松了口。
他的手指還哆嗦着， 剛剛往下一移， 就碰到了計燃的腿。
顧允寰猛地擡手， 受到驚吓似的往後一靠， 計燃差點随着顧允寰的動作從他的腿上摔下去。
計燃穩住身子， 癟着嘴巴看向顧允寰， 顧允寰卻猛然躲開計燃的目光。
顧允寰反常的動作讓計燃簡直想要抱着顧允寰的臉好好問問怎麽了。
然而看着顧允寰臉頰上還沒來得及擦掉的眼淚， 計燃隻能悻悻壓下疑惑。
他扶着顧允寰的腿站起身，好奇的打量着自己的身體——他似乎真的和尋常人類一樣，有胳膊有腿，甚至摸上去還有溫熱的觸覺。
計燃從未聽說有什麽鬼怪能生出**的——鬼怪和人類間泾渭分明，除非其中極其特殊的才能互相轉換，無論是人死後變成鬼，還是鬼通過奪舍占據人身。
可他現在明明用的就是自己的身體。
連身上長長寬大的上衣都是尋常的裝扮。
隻是現在成人了，隻穿着寬大上衣露着一雙白嫩細腿的樣子的簡直不成體統。
計燃這才湧上了點羞恥心，他用手掌遮擋着大腿，皺巴巴的擠着一張小臉，軟着嗓音和顧允寰說道：“顧允寰，你得給我買衣服。”
“嗯。”顧允寰瞥了一眼計燃的衣服。
成了人以後，衣服也貼着腰側的肌膚凹陷下去，勾出了腰部的弧度。
剛才計燃躺着的時候，他腰上的衣服撩了起來，顧允寰的手指不小心蹭上去，弄得顧允寰趕緊躲開了手。
直到現在，手掌心都熱熱的，又酥又麻，惹得他半點力氣也沒了。
顧允寰的腦子裏還想着亂七八糟的。
然而當他看着計燃朝門口走了兩步，下意識便起身走到計燃的身後，一把勾着腰把人攬在了懷裏。
計燃的腳一下騰了空，半晌才詫異的回頭望着顧允寰。
顧允寰将手抵在嘴唇上咳嗽道：“别出門，會吓着人。”
“咱們兩個的身高差這麽多啊？”計燃的注意力顯然不在顧允寰的話上。
“我的身高本來就算高的。”
顧允寰忍不住笑了起來。
計燃瘦瘦小小的一個，而顧允寰雖然沒鍛煉過幾次，力氣也不算很大，卻是個骨架大的人——他手長腳長的，單臂就能摟着計燃。
計燃剛剛有了人類的身體，又是對周圍好奇的時候，以往摸不到碰不着的東西都想摸一摸看一看。
他還不大适應走路有重力的感覺，腳下總沉甸甸的，走幾步路便想要摔跤，然而還不等他多适應适應，顧允寰幹脆把他抱起來，将人當成了個娃娃。
計燃總覺得被人抱在懷裏很丢人。
可是顧允寰卻隻是把計燃放到了沙發上，用手掌抓起計燃的腳掌，擡眼看着計燃不可思議的眼神，皺着眉道：“不涼嗎？”
計燃這時才感覺到了屋内的涼意。
顧允寰以往身子不好，二十多年的時間讓他早早養成了習慣，夏日不開涼風，冬日不吹熱風，厚重的羽絨服把他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半點沒有大佬春夏秋冬一套西裝的精英做派。
計燃恢複了人身，也不像是鬼魂那麽無拘無束了。
他一個求仙問道的仙師，被凍得連腳趾都蜷縮起來了。
計燃隻能低着頭往後縮了縮，蜷着腿努力保持溫度。
顧允寰用手機叫了個跑腿，然後擡手開了辦公室的空調——這空調從安裝上後便幾乎沒發揮過作用，此時也不例外，嗡嗡叫了兩聲，「啪」得一下斷電了。
顧允寰：“……”
顧允寰：“算了，抱抱。”
顧允寰把計燃摟在了懷裏。
計燃被對方的懷抱擁着，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思緒已經凝成了一團漿糊。
他不知怎麽就想起了前幾天顧允寰朝着自己告白時候的樣子——顧允寰在山洞裏，好像是和自己說了喜歡？
小小的辦公室裏根本沒暖氣，計燃赤着兩條腿，被凍得手腳冰涼。
顧允寰的體溫比常人偏低，羽絨服裏面卻熱乎乎的，将計燃一把攬在懷中，熱氣便從脖領間冒出來，熏得計燃兩頰冒汗。
他舍不得身上巨大的熱源，又糾結着前幾天的事情。
計燃在感情上沒什麽經曆——平日裏最多遇見的便是聘用他捉鬼的男人，和女鬼。畢竟他那個年代女性也不大能出門，連在山上男女都是要隔開修仙的——現在遇見個男人表白，計燃就更處理不好了。
他想幹脆當個縮頭烏龜，
“計燃。”顧允寰又叫了聲：“我喜歡你。”
計燃身子一下子繃緊了。
“裝着不記得了嗎？”顧允寰垂眼看着計燃的發旋。
懷中的觸感是真實的，這讓顧允寰極其艱難的忍下了摟緊計燃的動作。
“不是。”計燃的手指抓緊，他猶猶豫豫的回到：“我在想，我要怎麽回你。”
顧允寰的手掌猛地壓在計燃的腦袋上，把他的頭發都揉得亂糟糟的。
等計燃忍不住想要伸手護住頭發的時候，顧允寰才松開了手。
計燃看不到顧允寰的臉，卻能聽出他的語氣當中含着笑意：“那我等你回複我。”
計燃隻覺得手腳都軟軟的。
他迷迷糊糊的想着：顧允寰說話的聲音還挺好聽的。
跑腿小哥終于在十點前将衣服和鞋送到了。
顧允寰幫計燃套好了外套，又蹲下`身子幫計燃穿鞋。
計燃踩着質地柔軟的運動鞋，好奇的往前邁了幾步。
他走得歪歪扭扭的，像是個喝醉的人似的。
顧允寰隻能在旁邊拉住計燃的手，扶着他繼續往前。
兩人才出門，還沒乘上電梯，秘書辦公室就走出來兩個結伴的女生。
二人一見顧允寰和人牽着手，先一愣，然後轉身又鑽回到關了燈的辦公室裏。
顧允寰：“……”
計燃緊張的抓緊顧允寰的手掌。
他時刻記着自己已經能被看到了，對方一出聲，他就更緊張了。
再加上計燃的腳本來就不穩，電梯門開的時候，他差點摔倒。
“以前都沒發現走路這麽重。”
顧允寰抱住計燃的時候，計燃借着機會小聲在顧允寰耳側吐槽道。
電梯門緩緩關閉，原本受了驚吓的小秘書終于探出頭來。
“卧槽？剛才是誰？”兩個人仿佛得知了什麽驚天八卦：“讓顧總牽着，還差點摔倒？”
“是腿軟吧？真的是腿軟了吧？”
“顧總這一周都是加班到深夜才走，不會是躲我們的吧？”
也怪不了兩個人少見多怪，顧允寰向來不近男女，做人做事嚴肅認真。
像他長得那副樣子，幾個小秘書都是單身少女，能共事數年卻對他沒一點興趣，還是多虧了顧允寰那副冷淡的模樣。
現在……
“顧總開竅了！”
兩個小秘書偷偷把消息發到了私下的小群，于是很快就讓其他的人加入了讨論。
而對此一無所知的計燃努力掙脫了尴尬的情緒，終于開始思考自己爲什麽會出現。
“我從來沒聽說過……魂體能成人的。”
難得碰到知識盲區，計燃不得不重視起來。
“而且是在這麽短的時間内……”
“我……”顧允寰摸了摸胸口。
他好像又感覺到和身旁人的聯系加重了，哪怕不看計燃，也能清晰的感覺到人在身側。
剛才悲傷的情緒還沒來得及收斂，眼睛底下還澀澀的。
他牽着計燃手掌的手心用了點力，說話的語氣也帶着幾分不确定：“可能跟我的有關。”
“嗯？”計燃詫異的看過來。
“你是我的地縛靈，和我有關……也很正常吧。”
顧允寰平靜的望向計燃：“不如我們往這個方向想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