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原本覺得肖大圓就是在扯淡。
他在鎮上見過太多神婆， 裝神弄鬼，不講科學，鎮上甚至有過家長讓生病的孩子看神婆， 延誤了治療，鬧出了命案。
可此時方正卻咽了口口水。
——因爲他真的認識白小鳳。
“顧總，您……顧大師啊。”
方正一把抓住顧允寰的手， 上下晃了晃， 眼神格外的誠摯而真切。
“真是，像顧大師這麽年輕有爲的人真是不多了。”
——又能做生意， 又能當神婆，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顧允寰瞥了眼站得離他兩米遠的計燃，然後對着方正道：“還是先辦案子， 其餘的事情以後再說。”
——
有了受害者信息， 警局那邊立刻對屍骨衣服上殘留的DNA和白小鳳唯一的女兒做了對比。
那孩子如今已經是個成年人了，聽到警方的說法隻覺得格外驚奇，然而還是提供了DNA數據。
結果正好比中。
本來按照程序，顧允寰是絕對不可能見到白小鳳的孩子的。
然而由于是他們發現了骸骨， 又隐約猜出了骸骨的身份，中間又有方正的搭橋，雙方才見了一面。
白小鳳的孩子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她望着顧允寰的眼神帶着淚， 嘴角卻還是帶着笑的：“我一直以爲我媽媽把我丢給我爸了……後來我以爲我爸媽都不要我了。”
她的父親是嫌疑人， 然而小姑娘卻不怎麽在意。
聽說母親跟着别人跑了， 父親又嫌棄她累贅， 小姑娘從小辍學， 如今隻能打苦工。
不過對她來說， 最難受的還是父母都不要她的事實。
所以當她發現自己其實并不是被丢下的那個後， 小姑娘除了悲傷以外，那種被自小萦繞着的被抛棄的自卑卻少了不少。
顧允寰看得皺眉，計燃也隐隐難受。
等轉過頭來，計燃扭扭捏捏的趴在顧允寰肩上說道：“好可憐啊。她那個混蛋父親也不是個東西。”
“嗯。”顧允寰捏了捏指節處。
他以往都是一個人去做，可是此時顧允寰卻升起了一絲絲炫耀的小心思。
他瞄了眼脖子上的手臂，在走出派出所大門後突然說道：“我想……捐一個慈善基金，個人出資，幫幫那些人。”
“嗯？”計燃的眼睛微微瞪大。
顧允寰說完才覺得有點羞澀。
他就像是個做了好事在祈求表揚的小朋友似的，這種求着旁人表揚的姿态實在是……
“顧允寰，你好棒呀！”
計燃一下子就蹦到了顧允寰的面前，他微微擡頭看向顧允寰的眼睛，眼底就好像藏着星星。
顧允寰愣了下。
“顧允寰，願意幫助别人是一件很棒很棒的出事情。”計燃的眼睛彎彎的，像是一道月牙。
顧允寰的心跳很快。
他的心底油然升起了一陣滿足的感覺，被計燃誇贊的快樂讓顧允寰飄飄然了。
顧允寰的臉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滿足和笑意。
他很少有被誰表揚過，因爲早熟，向着父母索要誇獎和認同是一件很羞恥的事情，而成立公司後，再做慈善也被當做理所當然。
然而當做了慈善卻又得到了表揚的時候，顧允寰第一次發現自己的情緒竟然會如此雀躍。
他興奮起來後做事也快了很多。
警方隻用了兩天時間就确定了嫌疑對象，然而由于案件發生在很多年前，證據幾乎已經完全消失了——可嫌疑人的心理素質很差，警方費力找了幾處當年留下的陳舊血迹詐了他一下，對方就招供了。
而在那人正式批捕的當天，顧允寰拿出了一份投資意向書。
他将投資意向書交給了方正，而修仙者協會那邊也表示願意幫顧允寰的忙。
雙方前期的合作意願敲定，後續的具體投資項目還要再商定一番。
然而如此着急趕工作，顧允寰的身體卻依舊十分輕松——他終于在見完了方正以後，才把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那天……你和那山林之靈說了點什麽？”
“嗯？”
計燃不明所以。
“你給了我什麽。”顧允寰直白了當：“爲什麽我的身體會突然輕松了不少？”
“……”計燃想起那日和大槐樹的交談。
他生生按住了一座山林的生氣，而他的靈體親和度導緻他體内的靈氣急劇膨脹，對方所有攻擊的靈氣都被消耗幹淨，殘餘的怨氣幾乎是不堪一擊。
直到他徹底壓制住了山林靈氣，強制性淨化掉對方的怨氣，對方才願意和計燃交流。
而當計燃承諾會幫他囑咐肖大圓後，作爲禮物，和被打敗後的戰利品，大槐樹送了計燃一抹生氣。
而計燃将那抹生氣全送給了顧允寰。
“我答應了他點事情，這是那棵樹送我的禮物。”計燃笑了起來：“顧允寰，你以後就不用擔心什麽三十歲不三十歲的了……你已經，好了。”
“嗯？”
“被陰氣灼傷的五髒六腑修複以後，你就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了。”計燃的手指點了點顧允寰的胸口，他冰涼的手指貼在顧允寰的胸`前，那動作弄得顧允寰心口微涼。
可是常年萦繞的悶躁消失，甚至四肢都格外的輕快。
而一切的一切，都源于眼前的少年……
“顧允寰，你不用再想辦法擺脫我了，我要一直纏着你的。”計燃的眼睛直直的望着顧允寰，那眼神中含笑，望進了顧允寰的心底。
顧允寰的心跳很快，郁燥的情緒和無法宣洩的感情幾乎漲的他眼睛發酸，他垂下眼簾輕聲道：“好啊，那我等你一直纏着我。”
計燃的耳朵動了動。
不知怎麽的，計燃總覺得顧允寰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怪怪的。
——怪色的。
計燃被自己腦海中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異常驚悚的蹦跶出去半米遠，又飄回到顧允寰的肩頭。
回去的時候，計燃才發現他們不是去酒店。
“不回去嗎？”
“我讓徐毅強過去收拾東西了，你不是說，和那座山達成了什麽約定嗎？”
計燃的神色溫和下來，他輕輕應了聲，然後把腦袋倒在顧允寰肩上。
“原來我随口一說，你都記得啊。”
計燃原本還打算讓顧允寰給肖大圓發個消息，但是看他記得，便打算跟顧允寰一起去。
而且既然要在這個小鎮投資，就免不了要和肖大圓合作。
——那不如讓顧允寰在肖大圓面前再……露一手試試？
他們才到山下，便驚訝的發現肖大圓竟然已經等在山腳了。
明明是半路給他發的消息，可此時的肖大圓着裝鮮亮，格外得體的迎了上來。
“顧大師，幾天沒見，氣色更好了。”肖大圓殷勤的态度讓顧允寰有點無奈。
“我其實不懂那些通靈的，上次的事情都隻是湊巧罷了。”
“我懂我懂，天機不可洩露嘛。”肖大圓圓圓胖胖的面頰上擠出了一朵菊花，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讓顧允寰頗爲無奈。
兩人一起上了山。
而肖大圓見顧允寰獨自爬到丘陵頂，對顧允寰的敬佩更上一層樓。
——大師就是大師！修養不好的時候病恹恹的，現在連身子都在幾天内好全了！簡直就是神仙下凡！
“這棵槐樹是有靈的，雖然它是百年古樹，可是也要吸收天地間的氣息才能生存……而且丘陵上容易種植果樹，不如把那納鞋場，改爲水果加工工廠吧，應該會比納鞋廠的收益更高，還能帶動附近農業發展。”
顧允寰将計燃的話轉述給了肖大圓，并且提出了自己的建廠建議。
如此依山傍水的地方，既然适合種植果樹，爲什麽不能因地制宜建水果加工廠呢？
“好主意，我……我的資金可能有點問題。”肖大圓遺憾道。
“我會讓助理來和你洽談投資的，錢的問題不算問題。”顧允寰淡淡道。
肖大圓在内心罵了句「卧槽」，然後無奈的對着顧允寰笑了笑。
“其實我真的……”
顧允寰才想解釋，那槐樹的一根枝幹竟然奇迹般的伸到了顧允寰面前，蹭了蹭顧允寰的臉頰。
顧允寰一擡頭，就看到計燃正坐在樹枝上，笑得格外開心。
——就好像惡作劇得逞了似的。
顧允寰再次看向肖大圓，對方原本疲倦的神情瞬間收攏，望着顧允寰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天神。
顧允寰沉默了片刻。
他打算換個方式：“這世界上求仙問道隻有一條不變的道理，就是因果輪回，善惡有報。你幫這座山清理了污水，它保佑你平安，日後也要多照顧它……自己努力，你的生活就會越過越好。”
肖大圓已經完全把顧允寰當真神了，他一開口，肖大圓便全盤聽了進去。
等顧允寰離開的時候才來得及問計燃：“不是說，不想讓他相信鬼神一說的嗎？”
“可是顧允寰，你要是和他合作的話，要是他信你，你是不是就能得到更多讓利了？”計燃笑嘻嘻的：“我别的做不成，但是能幫你裝神弄鬼。”
“這可不是什麽好詞……而且我要是個壞人，借着這個機會掠奪他的家财怎麽辦？”
顧允寰有的時候都不知道計燃對他的信心是從哪來的。
“你不會啊，知道你不會，我才幫你的。”
計燃歪着頭笑得開心。
顧允寰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爲了利益做出那種六親不認的事。
可當看到計燃的笑容，顧允寰突然覺得，哪怕他想，他也不會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