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允寰戴着耳機, 計燃根本聽不到對面的聲音。
他對現代頗有名聲的攝像鬼故事沒有任何概念,自然也不知道那一方小小的攝像頭竟然能連接人類看不到的許多事情。
——計燃對靈氣的感知格外敏[gǎn],半年前的靈氣比如今的靈氣濃度還要高些。
他的毛孔舒張, 無數靈氣化爲旋渦湧進身體,膨脹的魂魄愈發凝實。
當兩輪吐息結束,顧允寰已經結束了視頻會議, 就連那朵花也插在了高頸瓶内。
細細的瓶口吐出幾朵綻開的粉紅牡丹, 盛開灼豔的顔色爲冷硬的辦公室增添了幾分明豔。
修仙之人天生喜歡自然的花草植物,計燃又悄悄繞到花瓶後, 好好把玩了會兒花朵。
“顧允寰, 你應該多放點綠植的。” 計燃撐着臉頰笑道:“多接觸自然對你的身體好。”
計燃隻是無心的一句話。
然而第二天顧允寰便要陸助理幫他選了一套最合适的辦公室養花指南,好好将辦公室内裝點了一番。
計燃看着壯漢們搬進搬出幾盆巨大的綠植, 甚至靠着辦公桌正對着的那面牆放了一株發财樹。
“不少老闆都可喜歡發财樹了, 保佑我們寰宇有限公司長長久久。”
陸助理格外高興的拍着綠植道,
顧允寰半點沒覺得把高大的發财樹放在那有什麽不對勁的,反而點頭應了。
計燃縮在沙發上眼睜睜看着一群人胡鬧,隻覺得滿腦子都是問号。
“顧總怎麽突然想布置辦公室了?以前不是都說不喜歡辦公室有雜物嗎?”徐毅強舉着小噴壺, 一邊給多肉噴水一邊問道。
顧允寰端坐在辦公桌後。
并不大的辦公室被細細裝點了一番,整個房間便顯得格外擁擠。
計燃抱着懷疑的目光看向顧允寰,顧允寰卻在仔細環視了一圈後,認真道:“挺好。”
計燃:“……”
計燃想翻白眼。
顧允寰沒法透過一個輪廓感知計燃的無語, 他坐在綠蔭環繞間, 目光落在桌案上, 注意力卻集中在一側的小鬼身上。
不知是不是錯覺, 在增加了一屋綠植以後, 顧允寰隻覺得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堆積在胸口的郁氣也散了, 連心情都跟着暢快起來。
——雖然視覺觀感很擁擠,可是布置得還是蠻漂亮的嘛!
顧允寰得意洋洋地想到。
計燃摸了摸發财樹巨大而又平滑的葉子。
“算了。”計燃苦惱道:“還是希望你能保佑顧允寰發财吧。”
不然放這麽醜的一棵樹在屋子裏也太難看了吧!
計燃愁眉苦臉的想着。
他盤腿坐好,打算眼不見心不煩,繼續修煉。
然而沉心靜氣後,計燃卻又悄悄睜開了眼睛。
他總覺得哪裏不對——真的有這麽巧嗎?昨天他才說過要顧允寰增加綠植,今天他就在辦公室擺滿了綠植。
計燃看向顧允寰,對方還在工作,卻似乎有點心不在焉。
“你是不是能聽見我說話?”計燃突然開口。
顧允寰一動不動——兩個人隔得遠,顧允寰确實聽不到計燃的聲音。
計燃松了口氣。
可疑慮沒有消除,計燃還打算再試探幾次。
不過不等計燃試探,另一件事情很快打亂了他的計劃。
顧允寰當晚約了一個老闆見面談生意。
然而布置了綠植的辦公室此時已經不适合進行會面了,于是雙方便把交談地點定在了一樓的會議室。
計燃看到簡潔的會議室時,隻覺得自己的眼睛被拯救了。
他長長舒了一口氣,看顧允寰和另外一個老闆進了會議室,便鑽出門打算站在外面休息會兒。
當顧謙容從大門進來時,計燃下意識想要攔住他,但前台和秘書都知道他是顧允寰的堂弟,于是微笑着将人迎上了樓。
“顧允寰不在辦公室啊?”顧謙容挑眉道:“怎麽不見他人呢?”
“顧總在開會,顧先生在顧總辦公室等他吧?”
秘書熱情的引導着顧謙容上樓,而計燃詫異得跟了上去。
他解開了和顧允寰的随身限制,跟着顧謙容一路上了樓。
顧謙容得意洋洋的推開門,他揮揮手,秘書便拉上門離開了。
顧謙容看着滿屋的綠植,先是皺眉罵了句「品味真差」,這才走到辦公桌後坐下。
他翻了翻顧允寰的文件,看着密密麻麻的項目标注和評估報告,隻覺得頭疼不已。他翹着二郎腿,在顧允寰的桌子上翻到一根短發——顧謙容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稻草紮成的娃娃,把頭發塞進了娃娃的胸口。
那娃娃畫着大大的紅唇,塗着黑洞洞的兩隻眼睛。
顧謙容重新把稻草娃娃塞進懷裏,嫌惡的罵道:“去死吧。”
他不知道裏昂爲什麽突然改變了主意——前幾天還罵他蠢,也不願再動手幫他對付顧允寰,現在卻主動找上門,甚至親手給他提供了一隻稻草人。
裏昂沒收費,還特意囑咐他要親眼盯着。
顧謙容是個沒腦子的蠢貨,哪怕知道親眼盯着可能會被牽連到,卻也屁颠屁颠的跑過來,隻爲了能看着顧允寰倒黴。
“誰讓你得罪了大人物呢。”顧謙容得意洋洋的翹着腳,笑臉也格外的陰險。
他撐着臉等着顧允寰,然而卻沒想到自己對面站了個煞神。
計燃看到那娃娃的時候,臉色就沉下來了。
那娃娃的手工制作工藝并不像上次的蠱娃娃似的,稻草娃娃完全是本土做得詛咒道具,制作簡單,且手段粗糙,符合古代社會的通用需求——隻是一般的稻草娃娃沒用,詛咒是個繁冗複雜的過程,緻人于死地時施加的靈氣和怨念都要足夠,且要在稻草内部雕刻陣法來附着陰靈。
現代社會的靈氣溢散嚴重,相關的古籍文書更是早在百年多前就被燒毀了七七八八,就連頗有天賦的老道都修不成仙,哪來施加詛咒的方法呢?
計燃隻覺得好玩且可笑。
那個外國人用的手段直白且傲慢,根本想不到借着顧謙容的手來殺人。
顧謙容把稻草娃娃帶在身上,等對方開始施法,就會以顧謙容的生命爲媒介奪取顧允寰的性命。
别人把他當槍使,他樂呵呵的跟個傻逼似的,還以爲能害死顧允寰呢。
計燃垂下眼簾。
他的手指指尖探出一絲靈氣,勾動了顧謙容懷裏的娃娃,那娃娃一動,藏在背後的人立刻警覺了起來。
裏昂看着計先生興奮到不正常的表情,一時間有些擔憂。
“不會出什麽事吧?你們這裏的靈氣這麽稀薄,你一下子就廢掉那麽多……何必呢。”
難得正經的計先生笑了下,那張臉笑起來的時候顯得格外漂亮,眉宇間甚至勾勒出了幾分風情。
裏昂不喜歡男人,卻也不由得多看了兩眼,他不大高興的皺緊眉,就看計先生把手放到了另一隻稻草娃娃上面。
從這個平凡男人身體裏擠出的巨量靈氣幾乎煞到裏昂,他蒼白着臉盯着計先生,而計先生閉上眼睛吟唱着咒語。
那聲音空靈得宛如一首歌。
“不對。”計先生突然睜開了眼睛:“不是顧允寰,是計燃在……”
他一拳頭砸了出去,眼前的空氣蕩出一層波紋,拳頭仿佛撞到了玻璃牆面,手竟然生生停住了。
他驚疑不定的看着眼前的虛空,突然捂着胸口噴出一大口血。
裏昂被計先生吓了一跳,沖上去就扶住他。
“怎麽了?怎麽回事?”
計先生捂着胸口,他看着手中焦黑的娃娃,再想到對面的計燃可能淡定而又悠然自得,一時間氣得又嘔出一口血來。
“你傷得這麽重……那邊肯定也讨不了好處,等會我幫你再試試。”
裏昂難得關心道。
計先生一把抓住了裏昂的袖子,盯着裏昂的眼神冷淡而瘋狂:“若是連我都殺不了他,你以爲你可以嗎?小鬼?”
“……”裏昂被計先生一句話說得怒火沖心,可看他彎腰吐血時可憐又瘋狂的模樣,最終還是閉了嘴。
“行吧,我就當你在保護我。”裏昂不服氣的說道。
然而他心底卻升起了絲絲恐懼。
而被忌憚的計燃此時正捂着嘴巴。
魂體不會咳血,然而五髒六腑的劇烈疼痛卻讓他不得不縮起身子。
顧謙容已經暈了過去,計燃的魂體也淡淡的。
他的肺腑受了重創,渾身上下的骨骼像是被打斷了,他每呼出一口氣都會帶動肌肉的疼痛,計燃不得不努力站定身子,然後用殘存的靈氣修補着體内的傷口。
若是對方再堅持一會兒,計燃也隻能燃燒最後的魂體和對方對抗。
可那人不知爲什麽縮了。
計燃也沒有乘勝追擊。
他閉着眼睛,摸索着蹭到了沙發上。
計燃像是隻受傷的小貓,躲在沙發上獨自舔舐着傷口。
顧允寰開完了一場會——他幾個小時沒見到計燃,隻覺得心底空落落的。
談判的時候他始終心神不甯,對方老闆也看出顧允寰心神不定、再加上一次見面說不明白,他很識趣的留下了項目書和幾份專利受理書複印件便出去了。
顧允寰焦躁得推開門。
他的眼睛在門口掃了一圈,沒見到計燃。
顧允寰胸口堆着口悶氣,他不知道焦躁和煩悶從何而來——隻是兩個小時罷了,以前他從不會爲了幾個小時沒見計燃而煩悶。
他把秘書叫到面前,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沒問出「計燃去哪」這種不着邊際的話。
“顧總,您堂弟來了,在樓上等您呢。您要不要先上去看看?”
顧允寰先一愣,緊接着轉過頭快步走向電梯。
不知道爲什麽,不詳的陰雲在他心底越積越重,一時間竟然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