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允寰洗完澡出了浴室。
一眼看去,家裏似乎一切正常。
可顧允寰卻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生病的混沌腦子半天才想清楚——他擺在桌上的電腦不見了,反而被人合上擺到了櫃子上。
而房間裏還有别的聲音。
顧允寰很快就找到了聲音的來源,是儲物間。
顧允寰終于做了一個正确決定。
他抱起手機和電腦直接出了門,先反鎖好大門,才撥了報警電話。
隻是寒冬臘月穿着浴袍站在門口……
顧允寰的身子已經開始反常發熱,他裹緊浴袍,給徐毅強也發了條消息。
徐毅強先趕到給顧允寰送了衣服,随後警察才到場。
作爲唯一一個當事人,顧允寰必須在現場。
他的精神不振,卻仍然撐着帶警察找到了儲物間。
顧允寰試着用鑰匙開門,然而擰了幾次都沒打開門,最後還是警察直接暴力拆了門才将裏面的小偷抓住。
抓住小偷的時候,小偷的手裏還握着刀,氣急敗壞的情緒激得他眼睛通紅。
小偷的眼睛死死盯着顧允寰,嘴巴裏叫嚣着要殺了顧允寰。
“等我出來就殺了你……”那聲音尖銳而又恐怖。
帶頭的男警官直接一巴掌打在了小偷的腦後:“出來個屁,入室搶劫,你以爲是小事?”
顧允寰沉默的看着那小偷。
他倒是不會被幾句威脅吓到,反而是威脅讓顧允寰意識到那門……是從儲物間裏面鎖上的。
顧允寰想着想着便笑了起來。
他的心情很好,非常好。
即使今晚遭遇入室搶劫,他仍然不覺得自己有多倒黴。
因爲除了奶奶以外,他仍然有陪着他的人。
顧允寰已經被燒得昏昏沉沉了,徐毅強扶着顧允寰,擔心的詢問警察道:“警察叔叔,我們能先去醫院嗎?我們顧先生身體不好。”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後,徐毅強趕緊把顧允寰背到樓下,開着車送到了醫院。
顧允寰的身體本就差,吹了點風生了病,人就更脆弱了。
送到醫院的時候,顧允寰已經是半昏迷狀态。而他的身子骨差,醫生前前後後用了不少法子,折騰了大半個晚上才降溫。
計燃一直跟在顧允寰身邊,看顧允寰病得昏昏沉沉,一時間也跟着難受起來。
他們修習仙法的很少生病,但仙法本身卻不能治病。
所以他隻能幹巴巴、眼睜睜看着顧允寰躺在病床上。
他氣呼呼的在顧允寰周圍打轉,而夢靥也不敢說話。
照夢靥看來,單是計燃救了顧允寰的命,就該顧允寰感激涕零、主動獻身了。
偏偏人鬼殊途,計燃好事做盡,顧允寰也……
不對!
夢靥突然記起,顧允寰是和計燃見過面的。
在計燃被雷聲吓得魂飛魄散時,它趁機污染了計燃的精神。在它塑造的幻境當中,顧允寰和計燃是面對面見過的。
夢靥圓溜溜的眼睛緩緩挪到了病床上艱難喘熄的顧允寰身上。
那已經是三個月前的事了,可夢靥陪着這位大爺呆了三個月,多少還是了解點顧允寰的。
别說是三個月,就是三年,他恐怕也能記得一清二楚。
計燃對夢靥的震撼一無所知。
顧允寰的五髒六腑被損害得厲害,寒氣再次入體,岌岌可危的身體立刻就垮了。
他一晚上都無意識的蜷縮發抖,即使蓋了兩層被子,又灌了一大碗藥也無濟于事。
醫生不敢給顧允寰上抗生素,物理降溫和溫和的中成藥降溫都沒能起作用,才過淩晨,顧允寰的體溫又飙到了三十九度。計燃盯着顧允寰皺着眉的可憐模樣,一邊心疼,一邊卻又隻能往顧允寰體内灌輸靈氣——靈氣不能治病,卻能作爲物理降溫的工具,比隔靴搔癢的冰袋敷額頭稍稍管用些。
即便如此,斷斷續續的高燒也持續到了第二天中午。
顧允寰勉勉強強從昏迷中醒來,他的體溫降到了三十七度,身子浮着層冷汗,骨頭裏仍然沁着股寒涼。
醫生和徐毅強都松了口氣。
顧允寰喝水潤潤嗓,等狀态好些了,便和警局那邊打了電話。
警局的同志聽說顧允寰還沒恢複,便利落的派了兩個同志上門做口供。
畢竟除了嫌疑人的口供外,報案人的口供也很重要。
警局的兩位同志匆匆上門——他們越過裝潢精緻的長廊,偌大的醫院裝飾得倍兒漂亮、醫生護士臉上都帶着和藹可親的笑容、但就是沒有一個病人——在咂舌中,終于來到了特護病房外。
顧允寰正蒼白着一張臉,見兩人到了,就點了點頭。
他簡單回答了對方的問題,同時也叙述了昨晚的情況。
顧允寰顯然不知道他面對得是多危險的情況——就像他根本不知道那把刀其實是從他家廚房順出來的一樣。
旁邊的計燃不滿的哼了聲。
“那混蛋敢趁着你不在拿刀等你,你知道那有多危險嗎?”
計燃說完還不滿意,怒氣勃勃的在顧允寰的腦袋上狠狠點了點。
顧允寰臉上仍然帶着笑,看着專注,其實神早就飄走了。
然而還不等顧允寰去思考那觸感是什麽意思,就被警察的話拉回了現實:“如果不是他被鎖在你家儲物間的話,你麻煩就大了。”
“嗯?”
“你還不知道吧?嫌疑人本來打算偷東西的,但是見你回來了,就臨時起意從你家拿了把刀,打算從入室盜竊變成入室搶劫。”
“雖然不打算恐吓你,但是畢竟顧先生也是成年人了。我們問他,「如果你叫了或者抵抗了怎麽辦」,他當時的回答是……”
顧允寰不自覺的緊張起來。
那警察似乎也是很艱難的說出口:“他的回答是,「那就殺了啊」。”
顧允寰的後背都是涼的。
哪怕他再淡然,面對錯過的生死關頭,人卻總會不自覺的後怕。
“但我們很好奇,他說聽見了您家儲物間發出聲音,以爲那有人,才被吸引過去的。而您當時還沒從浴室出來……到底是誰關的門啊?”
警方對此百思不得其解。
他們覺得嫌疑人話語中最大的漏洞便在這裏。
“哦。”顧允寰垂下眼簾:“我家的門壞了,如果狠拍上,會從房内自動反鎖。至于他聽到的聲音嘛,”顧允寰笑了下:“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隔壁發出來的吧。”
做完了口供,兩名警察放下帶來的果籃,再次和顧允寰說了再見,才轉身出門。
臨走的時候,顧允寰還隐約能聽到兩人的讨論。
“原來那麽高檔的公寓裝修質量也不行啊,隔音也挺差的。”
顧允寰沒有考慮那無端被污蔑的裝修公司,而是麻煩徐毅強去幫忙洗蘋果。
雖然還在發低燒,可顧允寰的情緒卻穩定了不少。
徐毅強奇怪的看着顧允寰這副模樣,在顧允寰出聲之前,突然奇妙的「咦」了一聲。
“顧先生,您和以前真的不一樣了。”
徐毅強仔細思索了很久,也沒能搞明白到底是哪裏不一樣。
“但您确實不一樣了。”
顧允寰嘴角的笑還沒收斂。
他看看四周,除了他和徐毅強外再無任何一個活物。
可是顧允寰知道,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有個藏着的人。
他看不見他。
可是他始終陪着他。
“現在和以前不一樣。”顧允寰長長舒了一口氣。
人在不孤獨的時候,總是會和一個人的時候不一樣吧?
計燃愣愣的看着顧允寰。
他不知道怎麽的,總覺得心跳有點快。
明明顧允寰說得不清不楚,可是計燃卻呆呆地藏到了窗戶旁邊,坐在窗沿上看着顧允寰。
顧允寰垂着眼簾啃着蘋果,另一隻消瘦的手腕搭在筆記本的鍵盤上。
他的形容幾乎算得上狼狽,頭發亂糟糟的,額頭上貼着退燒貼,毛茸茸的羽絨外套散散的搭在身上,下巴上甚至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然而即使在病中,顧允寰的眼神清明,敲鍵盤的動作一刻不停,咬着蘋果看着屏幕,而計燃也安靜了下來。
他也不修煉,就這麽挂在窗沿上看着顧允寰。
似乎連時間都慢下來了。
顧允寰下午工作了一會兒,晚上就又燒起來了。
一個普通的風寒感冒折騰了一周多的時間才好全。
——在他病倒四天後,顧父終于得知自家親兒子遭遇搶劫、病房工作的感動事迹,感激涕零的跑到顧允寰的病房,沒收了顧允寰的工作電腦。
顧允寰:?
顧允寰:“爸,年前工作挺多的。”
顧父被顧允寰淡定的表情氣得頭疼。
“身體才好了點就折騰?年前工作多,你明知道還要讓我擔心?”
“我一年生病的時間比健康的時間還多,若是病了就不工作,那我就沒活做了。”顧允寰十指交錯,模樣中透露出幾分無奈。
顧父一時間無語。
顧父反駁不了顧允寰的話,卻也不願意讓顧允寰帶病工作。
顧允寰隻能暫時把權力下放,等病好了再加急處理其他工作。
他很快就把這件事放到了腦後。
然而顧父卻對這次發生的事情耿耿于懷。
當他在酒會上憂心忡忡和合作夥伴講述了顧允寰身上發生的恐怖經曆,周圍夥伴心有戚戚的同時,卻也有人提議道:“那您得趕緊給顧小少爺找個伴兒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