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瞧着王布犁在那裏釣魚,思考着上次王布犁讓他帶着大明各樣火器在城外釋放,原來他早就有把大規模火器放在對付蒙古人身上的想法。
當時一臉爲難的吐槽火器的質量,還以爲他膽子小不敢上前。
現在想來,大抵是王布犁對大明工部制造出來的火器,還是頗爲擔憂的。
朱棣思考着有關火器制造這件事,該怎麽跟他爹提一提。
畢竟練兵的時候,那些士卒可不能拿着燒火棍進行練習。
不僅他們自己會不自信,其餘士卒也會有說辭,不利于人心的鞏固。
朱棣還得讓工匠對于已經拿在士卒手裏的火铳、三眼铳、火炮等進行檢查。
王布犁釣了幾條巴掌大的魚,從魚簍裏撿出來,全都扔出去了。
畢竟跟着朱棣的王府軍已經射殺了兩頭鹿回來,做燒烤的原材料。
些許小魚,王布犁是看不上的。
他是自從得知後世子孫尋到了銀礦之後,下令寶鈔司大量印制,他用來賞賜。
目前南京城外有老虎,當然也有野生鹿了。
衆人全都眼巴巴的等着,幸苦一個月了。
在裏面人工養鹿,尤其是還要在鹿的脖子上挂着長生的銀牌。
更何況在古代有時候百姓都餓活不下去了,還在乎你能不能把這嘎達的鹿都給吃絕喽?
更不用說許多貴族遊獵者,都喜歡射鹿。
“哈哈哈。”
王布犁扔掉手中的魚竿,笑嘻嘻的過去看着他們開膛破肚,分割肉塊。
這場景其實看起來,還他媽的挺解壓的。
衙役們拿到新鈔,至少也能多得幾文錢,而不是拿到舊鈔就變相折損了。
簡直是花錢如流水,甚至連南京城内百姓也都有皇帝賞賜的寶鈔。
尤其血液上面還沒什麽馬賽克。
待到朱元璋下令建造明孝陵後,便開始在這裏設立鹿苑。
兩頭鹿皮自然是誰射到是誰的,這倒是沒有人争搶。
今天是江甯縣縣衙第一次給所有人發俸祿。
朱元璋聽着吳衛的解釋,嘴角有些抽抽。
待到吃飽喝足後,衆人才收拾收拾直接回去了。
尋常百姓,幾文錢那也錢。
王布犁把鹿茸挂在馬脖子上,慢悠悠的回城。
誰要是丢了,被街上的偷兒偷走,或者自己不小心掉了,那可别找我來給你們找錢,我嫌丢臉。”
“郭主事。”
今天的主位還得是王布犁坐,他不争這個。
“這是爲何?”
吳衛給解釋了一遭,舊鈔發到衙役手裏,那就是直接損失幾文錢了。
尤其是他們二人一同出現,定會讓王布犁懷疑的心思大起。
林深時見鹿可不是胡言的。
畢竟依照王布犁的身份可以避免許多事,但是要是他這個知縣操辦,那可就容易出問題了。
“都等着了,咱今天一個一個叫名字領補貼,錢發到手,不管多少,都給老子看好了。
衆人一陣大笑,待到王布犁進了大廳,發現郭主事也在,随即拱拱手:
“郭主事所來何事?”
鹿的分布很廣,隻不過随着獵殺,分布範圍不斷的減少。
朱元璋如約而至,今天一大早他就讓兒子去接待大臣。
吳衛今天也難得起了個大早,然後坐在一旁。
“鹿茸給我留着,到時候送我爹藥鋪裏去,老子有賞。”
畢竟目前寶鈔發行量不小,早就不是一比一的兌換了。
當王布犁走在前頭,身後的人擡着箱子後,衆人便紛紛行禮。
待到第二天,整個江甯縣縣衙喜氣洋洋的。
吳衛笑呵呵的行禮,朱元璋眉頭一挑:
“王布犁還沒到嗎?”
至于朱棣則是在地上寫寫畫畫,沒有人去打擾他。
王布犁考慮的還是挺全面的,既然要發錢,就不要發出什麽費心還不讨好的事情來。
王布犁認爲自己的思路不錯,就同惡狼幹耗着。
今天這惡狼又沒有被射殺,反倒是射了兩頭鹿,也算間接減少了惡狼的捕獵的機會,容易把它扼守。
“驸馬一大早帶着人去換新鈔了,免得衙役們拿到的錢變少。”
“這兩天尋你不在,聽吳知縣說你今日在,所以早早趕來看熱鬧。”
王布犁眉頭微挑,也不多說什麽,隻是叫人把放錢的箱子放在一旁。
“郭主事,今日是我江甯縣縣衙關起門來發補貼,你在,怕是不好,有什麽事我先給你解決。”
聽着王布犁這是要趕人的節奏,他摸了下胡子:
“驸馬,雖說你早就同陛下彙報過,可總得有個人當證人,到時候陛下追問,也好有人幫你說話。”
“伱?”王布犁哼笑一聲:
“不過是刑部六品主事,能同陛下說上話,真以爲我沒去過刑部是嗎?”
像主事這種小卡拉米,哪有機會面聖啊!
皇帝召見的級别,一般都得是侍郎起步。
召見你這種品級低的官員一般不是商議什麽事情,而是派檢校抓你去問供詞。
朱元璋倒是沒想到王布犁會膨脹的這麽快,他的胸膛剛起伏,便又迅速穩定了下來。
這小子是故意的!
就故意激動自己拂袖而去。
險些着了他的道。
朱元璋自認爲天下人都得容忍他的脾氣,還從來沒有人敢同他發脾氣,說些陰陽怪氣的怪話。
現如今,朱元璋經常在他女婿這裏體會到了久違的“憋悶感”。
“你該發補貼發呗,縱然這件事關起門來,難道陛下就不會知道了嗎?”
聽到這話,王布犁認真的審視了一下眼前的朱元璋,點點頭:
“此事我自是會向陛下彙報,隻不過郭主事一個上級衙門的人待在這裏,今後難免會出現什麽心中氣悶之心。
萬一下級衙門的臨時工開出來的補貼都比你高,郭主事心裏能痛快嗎?”
朱元璋是知道這件事的。
因爲曆史緣故他對于吏員是極爲厭惡的,所以對于縣衙裏當差的人,隻有少數人才能得到朝廷發的俸祿。
屬于底層的存在。
現在王布犁開口說給朝廷“白幹活”的書吏、衙役等人,一個月拿到的補貼會比他這個“六品”官員還要多,心裏當即就他娘的不樂意了。
在朱元璋看來,胥吏害民是元帝國覆滅的主要原因。
這些人會巧取豪奪,讓底層百姓活不下去,同時也會上下其手,把本該屬于朝廷的财富拿到他們自己手中。
當初修黃河的那批官吏,侵吞撥款,餓死了許多人,以至于才有莫道石人一隻眼的事情。
皂隸是爲官府服務的低賤奴仆,他們憑什麽拿錢?
這是前朝餘毒!
即使王布犁是他女婿,也不能把這股子風氣待到整個大明官府當中去。
故而面對王布犁的話,朱元璋的臉色終究是繃不住了。
“咱就在這看看。”
一旁的蔣環大氣都不敢出,他都不知道縣衙當中有多少個檢校。
可是衆目睽睽之下,他又不敢給王布犁使眼色,免得被其他人察覺。
你以爲你的主要任務是監視驸馬王布犁的一舉一動,難道就不想想陛下爲了避免你這個貼身檢校被王布犁收買,就沒差人暗中盯着你嗎?
王布犁瞥了一旁的知縣吳衛,見他也是暗暗搖頭。
沒必要因爲這事得罪一個人,更何況咱們終究是要同陛下彙報的。
“既然郭主事要看,那就請帶着眼睛,嘴巴等我給兄弟們發完錢之後,再說,如何?”
“行。”
朱元璋就坐在椅子旁,他倒是要親眼盯着此子怎麽個發錢法。
大廳外圍着一幫密集的人頭。
田留根等人皆是站在前頭,翹首以盼。
其實對于郭主事在這,衆人都以爲他同驸馬爺關系好呢。
畢竟也不是第一次來了。
尤其是這種場合都能到場,那關系指定不一般。
王布犁叫溫客把賬簿冊子全都拿來,叫鍾牛打開盛錢的箱子。
一箱子寶鈔,一箱子銅錢。
主要是發寶鈔,銅錢作爲零頭進行發放。
衙役們瞧着真金白銀的擺出來,臉上的喜色更重了。
王布犁站起身來,對着衆人:
“諸位兄弟,在過去一個月的時間裏,積極打擊犯罪分子,維護江甯縣的治安。
成果是非常喜人的,一個月都沒有出現人命案子。
打架鬥毆也少了很多,街道比以前更加清潔,那次大雨沒有淹了咱們江甯縣百姓,都有各位付出的一分力。
上,對的起天子。
下,對得起百姓。
中間,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好!”
作爲王布犁的狗腿子溫客,直接充當捧場王。
“驸馬爺說的太對了。”
發錢本就是一件高興的事,領導在這之前說些話,大家都能等得起。
倒是坐在一旁的朱元璋聽着王布犁的話暗自撇嘴。
這話說的一套一套的!
看樣子爲了給底下的人發錢,沒少費心思。
王布犁拿着木制喇叭對着大廳外的衆人喊,盡量讓每個人都聽清楚。
“大家都出了力,所以咱們才能得了陛下的賞賜。
所以我希望今後各位更是要好好賣力氣,繼續保持,莫要覺得今後就可以躺在功勞簿上了。
我的話講完,現在開始發補貼,念到名字的過來數錢,對數之後在這簽字按手印。”
溫客拿着賬簿開始唱名,說着應該發多少錢,爲什麽發這麽多,鍾牛在旁邊準備數錢。
田留根上來領錢,接過之後數都不數直接塞進懷裏:“多謝驸馬爺。”
“你給老子站住。”王布犁叫住他:
“你身爲牢頭怎麽給底下兄弟們以身作則的?
錢這個東西必須當面點清楚喽,不要怕麻煩,現在立即數錢。”
“唉,是。”
田留根清點完了之後,才在一旁簽字按手印。
“驸馬爺,您還有什麽吩咐?”
王布犁臉上帶着怒氣:“你拿了賞賜,還沒有感謝陛下呢。
沒有陛下的準許,我能給你發錢?”
“對對對,是屬下激動了。”田留根對着皇宮的方向行禮,嘴裏念着:“感謝陛下。”
經過郭主事的提醒,王布犁也明白縣衙當中不定有幾個朱元璋安排的檢校混在其中呢。
所以這件事,必須得感謝天子。
不管是不是真心的,至少明面上,大家都得是真心的。
朱元璋聽着王布犁瘋狂找補,給他這個當皇帝的臉上貼金的事情,是極爲不爽的。
盡管方才爲什麽給田留根發錢的緣由全都說出來了,但朱元璋就是不爽。
這個田留根作爲牢頭,本來就有朝廷給他發的俸祿,不過是幹了職責内的事情,就又給他發一筆錢,可真是沒什麽道理。
長此以往,不就是培養他們繼續從犯人身上吸血嗎?
這一次敲了那些牙人的錢财,下一次他們會不會故意把其餘人抓進牢中,敲的别人傾家蕩産?
在去年的時候,朱元璋就搞了一批胥吏,要不然王布犁也沒機會上位。
當然了朱元璋法外開恩,被判死罪者,須服勞役終身,也就是做一輩子的工奴。
判決徒刑者則按年限服勞役,二十年徒刑便去做二十年工奴。
具體的工作:去鳳陽屯田或築城,去滁州種植苜蓿,以及去鹽場或鐵礦“煎鹽炒鐵”。
在朱元璋看來,将“害民胥吏”直接誅殺是一種資源浪費,不如将他們罰爲工奴,以肉身來爲大明的偉業添磚加瓦。
工役的這種性質,決定了其勞動強度會非常高,許多人直接被折磨而死。
前陣子若不是王布犁體恤工匠,怕是也會有不少人死在工地上。
葉伯巨上萬言書勸谏朱元璋,也提了有關工奴的事,說老朱不拿人才當人才,也不拿人當人,然後就被餓死在監獄裏。
說句實在的,老朱是真不拿人當人,全都是牛馬。
打擊胥吏是老朱定下的基本國策。
待到後期,許多人都畏懼爲吏。
雖然老朱内心極爲不忿,但現場的氣氛卻是極爲高漲。
溫客念着下一位獄卒的舉措,屬于是銷冠級别的,搞定了不少牙人,故而發放的獎勵比田留根都高。
一時間讓衆人都流露出羨慕的神色。
“蕭布你拿了錢莫要去賭去女票,别膨脹,别聽那些個老油條叫你耍錢玩的,你能玩的過他們?
誰想拉着你耍錢就是想把你小子的錢給騙走喽。
你回去之後花錢,把家裏捯饬捯饬。
我請人給你小子說個煤,今後把小日子過起來。
待到成家之後,也不是孤兒了。
将來生了孩子,有本事讀書就去當官爲大明效力,沒那讀書的腦袋就回來繼承你的獄卒的位置,都不虧的慌。”
“小的謝謝驸馬爺。”
蕭布感動的眼淚都出來了。
以前一直都是饑一頓飽一頓,在牢裏當個臨時工,頂多搶犯人點糧食吃。
這下子他都沒想到驸馬爺當真是說到做到,一文錢都不少給他。
他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麽多錢。
“記住喽,你得謝陛下。”
王布犁再次強調了一二。
蕭布則是沖着皇宮的方向狠狠的磕了一個頭,哽咽着:
“蕭步謝陛下賞。”
然後他又給王布犁磕了一個。
這一幕給朱元璋看愣了。
看得出來,蕭布這個獄卒是真心感謝的。
“哎,你小子别随便給老子磕頭。”王布犁坐在主座上:
“你這種行爲讓後面領錢的兄弟們瞧見了,怎麽辦?
不得一個一個給我磕頭啊,我懶得看磕頭蟲,趕緊起來,下去抹淚去,别耽誤兄弟們領錢。”
蕭布擦了擦自己的眼淚,連忙下去,周遭也都是一陣羨慕的神色。
吳衛對于王布犁的處理也是極爲贊同的,依照他的理解,縣衙當中定然是有天子耳目的。
此地絕不能成爲王布犁收買人心的場所,那是犯了忌諱的。
好在王布犁的話還是管用的,一直都在叮囑他們不要忘了“感恩天子”。
沒有天子開口子,你們誰也别想領到錢财。
“媽的,回去練練寫自己的名字,寫什麽是什麽啊?”
王布犁對着又來領錢的獄卒吐槽道。
“小的一定好好練字。”
“站那。”
王布犁揮揮手,時不時的罵兩句,順便把田留根給叫過來:
“老子讓你閑着的時候把你手底下獄卒的名字都教會寫喽,怎麽還有不會寫自己名字的?”
“驸馬爺,真不是我不教,是他實在是太笨,那手指頭捏鞭子倒是好使,捏毛筆氣的我踹他,踹的我自己個腳疼。”
田留根恨鐵不成鋼的瞧着沖着王布犁嘿嘿憨笑的獄卒。
“我希望下次再領錢的時候,你把他給老子教會喽,就他媽的兩個字。”
王布犁讓田留根他給代簽。
“哎哎哎,屬下一定把他給教會喽。”
田留根給寫上名字後弄走。
王布犁對着衆人道:“老子爲什麽讓你們都要學會寫自己的名字?
領錢這種事,最好親曆親爲,有證據。
免得出現什麽差錯,讓咱們共事之間出現點不必要的小麻煩。”
“驸馬說的對。”吳衛在一旁接了話:
“本來是一件高興的事,若是因爲幾文錢大家心裏有了芥蒂,那可就不好了,這就讓本官想起來因爲一文錢死了好幾個人的案子至今都沒有破。
這件案子過于離譜以至于衙役們時不時的讨論一二。
大家想要尋出真兇,但原被告都他媽的死了,也就成爲懸案,沒什麽頭緒,一直停着呢。
朱元璋看着王布犁對于這些領錢的獄卒都能說上幾句,嘴裏罵罵咧咧的,可錢是實打實的給。
大抵上是獄卒以及戶部的書吏們領的錢最多,其餘房多是幫戶部的忙的書吏拿的錢多一些。
再然後就是出勤的衙役以及捕快們,參與了抓捕牙人,以及維護街面治安等等。
最少的便是在縣衙裏當内勤的一些人,以及仵作!
最後王布犁又獎賞了廚子以及給廚子幫工的幾個人。
這也是王布犁從裏面拿出來的一些錢,要給這幫人做飯,如何能不給點。
畢竟是大家吃進肚子裏的東西。
這一點倒是讓朱元璋頗爲贊同,幹廚子的想要害你那可太有機會下手了。
不說什麽魚腸劍之類的,關建是往裏面下毒,你就不知道。
可以看得出來,整個縣衙并不是吃大鍋飯的,而是誰做出貢獻大,誰掙的補貼就多。
待到都領到錢财之後,王布犁差人把箱子合上:
“剩下的錢,按照當初定下的規矩,有一部分份額是上繳給陛下的,還剩下點用于縣衙的日常經費。”
衆人對王布犁的安排并沒有什麽疑問,對于能合法掙錢的規矩,他們絕大多數人都牢記在心裏。
朱元璋微微挑眉,他險些忘了,王布犁當初定下的規矩是有一部分錢财是給他這個當皇帝的。
當然了,縱然是皇帝,他也不過也是拿三成罷了。
“按照花名冊上的錢都發完了。”王布犁合上冊子對着衆人道:
“我知道錢賞賜給你們了,該怎麽花我不應該多操心。
但我務必要強調一二,同僚之間絕對不能賭錢,就算是打賭,最好也不要搞錢财的事,去了外面也不要賭錢,那不是你們能玩的。
哪怕你們去女票,老子都不怪你們,畢竟你享受了,但是賭錢一旦輸紅了眼,有人想要用賭債控制你們在縣衙搞事,到時候别怪老子手下不留情,都清楚了?”
“清楚。”
“解散。”
随着王布犁的聲音,衆人又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搞了快一個上午,才算是把這發錢的事搞定喽。
王布犁端起茶杯喝兩口,這才看向一旁的朱元璋:“郭主事,倒是說話算數。”
整場他沒有打算,更沒有蹦出來一個字來。
“呵,咱向來說話算話。”
朱元璋叫王布犁清場,他要好好聊一聊。
三個人到了屋子裏面,知縣吳衛也在作陪。
“王典史,你可真是沒少往外撒錢呐。”朱元璋坐在椅子上,哼笑了兩聲:“舍得給。”
差役們在法律上被視作一群從事賤業之人。
故而他們注定隻能是知縣手下卑微的勞力與官役,被認爲不應當擁有能夠獨立做出決定或者自由裁量的權力。
所有的法定行政權力都集于知縣一身,因此知縣也被稱爲當地的“父母官”,全權負責所在衙門的運轉。
而在知縣的那些職責當中,首先就是要對其手下的那些差役們嚴加管束。
唯有如此,當地民衆才能免遭這些“衙蠹”的擾害。
那種施行儒家心目中的仁政的人文主義理想也才能夠得以維系。
朱元璋對于這些人内心是極爲不屑的。
雖然差役們通常被知縣鄙視,不爲其所信任。
但是這些人是作爲一種負責在基層,落實大明帝國權力的重要機制而發揮作用。
差役們奉命離開衙門緝捕嫌犯、傳召證人,以及催征賦稅。
他們還負責管理監獄、拷問犯人及執行各種刑罰。
王布犁對于郭主事的揶揄也毫不客氣:“錢是賺出來的,手底下的人爲陛下上交了一筆錢,興許将來就能運用到軍費當中,如何能不獎賞?
反倒因爲小錢說話不算話,讓胥吏們對我這個上官不信任,将來還怎麽指使他們幹活,光靠強推?”
“這錢?”
“整個過程想必郭主事也全都瞧見了,大頭都是監獄以及戶房充當牙人賺來的,他們當然要占據大頭。”
王布犁的食指輕輕叩了下桌子:
“至少我能用錢驅使他們更好的幹活,否則若是長久的不給這些人發放薪酬,他們的生計就會越發的困難。
可錢從哪裏來呢?
那指定是從百姓的手裏,來維持他們的生計,以及應付他們在執行任務過程中發生的各種開銷。
還有那些衙役,在衙署外工作,就更容易收錢了。”
朱元璋摸着胡子,眯着眼睛:“所以你确定給他們發錢,就能避免他們今後不會上下其手,同百姓胡亂收錢?”
“當然不能了。”王布犁兩手一攤:“郭主事,你怎麽那麽天真呢?”
朱元璋萬萬沒想到王布犁竟然知道這個結果,還這樣幹!
“人的欲望是無窮無盡的,大多都是一山望着一山高。”王布犁笑了笑給朱元璋解釋:“郭主事,看來你是不熟悉我制定的規則。
讓他們賺錢并不能完全消滅貪污以及禍害百姓的行爲,但是至少讓他們不會因爲小恩小惠,就輕易給他人賣命,同官府對抗。
再一個,之所以要做賬本簽字保留,就是爲了今後的追責。
罰沒他曾經的所得,再狠狠的罰一筆錢,重新讓他進入貧困境界。”
沉沒成本一旦過高,想要辦事,就得好好思量一二。
聽着王布犁的解釋,朱元璋端起茶杯仔細思索了一二,當時他就是想要瞧瞧王布犁到底能搞出什麽樣子來。
對于具體的細節他并不是記得很清楚,因爲每天要走馬觀花的看那麽多奏章,腦瓜子哪能過目不忘呢?
“驸馬說的在理。”
吳衛也是好好研讀了王布犁定下的規則,這就是相當于一份合約。
大家都在規則裏辦事,一旦有人破壞規矩,那必然是要遭到懲罰的。
“别着急下定論,等咱思考一二。”
朱元璋對于胥吏的規定,那也是他一拍腦袋就有了。
但是中央與地方衙門有大量常規工作以外的事情需要響應,且必須積極響應,否則便會給自己招來不測之禍,他才不去想那些胥吏能不能完成,他隻要結果。
朱元璋從不承認(也可能是從未意識到),他拍腦袋制定出來的胥吏配備标準存在嚴重問題。
牛馬也是需要錢财來吃草養活自己,而不是喝西北風就能活着的存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