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布犁也并沒有去國子監報道。
因爲他要跟皇帝女兒約會,過個七夕。
洪武朝的七夕挺沒意思的,以老朱的性子定然不會允許宮女們聚在一起搞什麽活動。
而且王布犁也預估錯誤了民間對于七夕的活動,并不像是大明後期那般重視。
上行下效。
許多事情都是皇宮裏流行開來,下面才會效仿流行。
王布犁帶着朱明秀在逛蕩,她可以說入住皇宮後,就沒有出來過,現在看着街邊賣什麽的都感覺十分的新奇。
一想到嫁給王布犁,就不用在住在皇宮裏,可以在外面自由自在,心情就更好了。
可是朱明秀一想到宮中的有些傳言,她立馬靠着王布犁近了一點,擡起頭壓低聲音道:
“王郎,我聽宮裏人說你當街殺了琉球使者,折了太子哥哥的面子?”
“不要聽宮裏那些聊八卦的,她們能知道屁的真相。”
王布犁撐着油紙傘往她一側傾斜了不少。
朱明秀擡起頭,可以看得出小姑娘保養的很好,膚色白皙。
“哦。”
朱明秀點點頭,她明白了。
這件事興許就是父皇交代王郎去做的,有些殺人的事明明是父皇的想法,但他卻不會親自動手。
朱明秀不是沒見過自家老爹沒稱帝前的樣子,隻不過對于稱帝後的模樣印象更加深刻,因爲她也開始慢慢長大了。
這些年難得見到父皇臉上帶着笑容,他總是怒氣沖沖的,對于手底下那幫臣子十分的不滿意。
認爲他們浪費了自己給他們發的俸祿,不僅不辦事,還貪污受賄,着實是該殺。
這樣的父皇,讓朱明秀感到很害怕。
她雖然是嫡長女,要比别人更加受寵一點,但朱明秀一丁點都沒有感覺到有多少父愛。
好在她就要嫁人了。
而且她和王布犁相處起來又十分的舒服。
這不是她一個人的感覺,連她母後都說,王布犁是個會疼人的男人,你嫁給他今後的日子也會好上許多。
“宮裏都是嚼舌根子的人多,等你走出皇宮後,還是多聽聽鄉間的八卦,比宮裏的有意思多了。”
王布犁放慢步伐,等着同她一起邁步子。
“真的!”朱明秀眼裏冒着光:“我很期待。”
街上沒什麽溜達的,王布犁就帶着朱明秀回家歇着去,隻不過身後跟着兩個老嬷嬷,周遭還有一些檢校作爲保護。
對于這些事,王布犁也心知肚明。
王布犁伸手牽着朱明秀的手一同往回走。
朱明秀倒是低着頭看地上交纏在一起的影子,臉色微紅,嘴角往上翹。
“他的手好大!也好暖啊!”
如此越界的行爲,兩個老媽子就當沒看見。
尤其是皇帝的女兒朱明秀回老王家歇着,兩個老嬷嬷也不敢輕易阻攔,隻要不發生那種在成婚之後該發生的事就行。
畢竟二人雖然沒有舉行婚禮,可皇帝都把腰牌給王布犁戴着了。
再加上這位驸馬爺不僅敢當街殺人,連太子的面子都不賣,說明陛下對他很滿意。
宮裏哪個不長眼的敢來找他的茬?
至于被朱明秀聽見的謠言,那也是有意讓她聽見的。
否則誰敢不背着公主的面嚼舌根子啊!
王布犁的老娘對于二兒子直接把大明公主給領回家的行爲,大感意外,連忙好好招待一番。
如此行徑,倒是讓朱明秀越發的不好意思了。
“娘,我聽說民間的未婚妻第一次登夫家的門,伱給包個紅包才表示滿意。”王布犁把袖子裏的紅包塞給他娘。
“是的是的。”
老娘自然知道兒子是在胡扯,除了童養媳之外,哪有沒成婚之前就登門的。
此時不過是給未來兒媳婦一個說辭,她連忙把手裏的紅包塞給朱明秀:
“待到成親後,我再給你包一個大紅包。”
朱明秀不知道這條規矩,一聽說是民間的,連忙收下,給王布犁的娘乖乖的行了個謝禮。
兩個老嬷嬷站在一起,她們互相望了一眼,民間啥時候有這風俗了?
難不成是咱們在宮裏待久了,對于百姓家裏成親的流程不了解了?
對于大明婚禮,王布犁也不是很了解,他來的時候,大哥已經成婚了,沒經曆上。
要想經曆一下,還得自己成親。
更不用說皇家的婚禮還更加繁瑣。
“星影,你晚上是要舉行七夕活動嗎?”
一旁作陪的王星影正在仔細打量着自己的未來二嫂,聽到二哥詢問,她便颔首。
不過是幾個未曾出嫁的小姑娘,由比較有威望的女子牽頭,邀請左鄰右舍的姐妹們,少則五六人,多則十幾人,晚上一起團拜織女。
這一次大抵是因爲王布犁的身份,故而妹妹王星影到成了主辦家。
而且也是晚上,在庭院擺上個小香爐,插幾炷香拜一拜,嘴裏說着禱告的話,然後開席吃東西。
“你二嫂也沒經曆過這事,晚上帶着她一起在後院玩玩,我要跟爹說點事。”
“啊?”
王星影先是驚了一下,然後才點頭答應下來。
兩個小姑娘便聚在一起說話,然後又得在額外準備一份冰激淩,有關這個事。
王星影非常堅決的拒絕兩個老嬷嬷加入進來,這是他們老王家的不傳之秘,嫂嫂們知道沒關系,還能搭把手。
但是外人堅決不能知道。
朱明秀聽完小姑子的解釋,一聽是自家夫婿搞出來的,立馬就維護起來了。
這兩個老嬷嬷是母後派來的人,将來又不會跟着她一起去公主府居住,平白讓她們知道我老王家的秘方,如何能行?
兩個老嬷嬷也不敢多說什麽,隻是站在門外候着。
王星影搭在朱明秀耳邊說話,告訴她怎麽弄這個冰激淩。
房間裏時不時傳來這樣弄,原來是這樣啊。
王布犁靠在躺椅上,他娘湊過來小聲道:
“我看這個公主模樣長得還不錯,就是瘦弱了些,不好生養。”
“娘你放心,短時間我們不要孩子,再讓她養養身子。”
聽到這話,老母親點點頭。
現在家裏也不缺錢,再加上公主陪嫁也不會少,養養身子變得強壯些再要孩子也是極好的。
至于坐月子這事,尋常百姓家可沒有這個條件,能多給她們吃些有營養的食物,就是極好的待遇了。
如此一來,孩子也健康,母親也健康。
按照大明的醫療水平而言,生孩子對于女人而言是一道生死門。
女子強壯一點,生孩子活下來的幾率也能大一點。
王星影其實是被衆多相鄰小姐妹羨慕的。
他的二哥成爲了天子的女婿,将來她指定是能嫁個好人家的。
再加上她們看見王布犁的未婚妻,大明公主也來了,更是驚詫萬分。
于是一幫小姑娘唧唧喳的聚在一起,說着今後你能不能幫我說媒的話。
誰不想飛上枝頭變鳳凰啊?
嫁給皇子當側妃也是極好的。
畢竟皇帝都能把嫡長女這個大明公主嫁給一個平民百姓,她們這些平民百姓如何不能嫁給皇子呢?
直到深夜,王布犁才騎着小黑子,帶走家中兩個老卒子護送朱明秀回宮。
朱明秀坐在馬車裏很是開心。
今天出宮越發增強了她想要早點嫁給王布犁的念頭,因爲皇宮一點都不如民間好玩。
無論什麽時代,大家好像都處于圍城之内。
外面的人想進去,裏面的人想出來,真是奇怪。
王布犁回去的時候,兩個老兵打個燈籠在前頭照亮。
巡夜的兵馬司士卒先前就已經碰到過一次了,這次依舊是攔下來詢問,待到得知是王布犁返回後,才開始放行。
“做的真不錯。”王布犁輕微颔首,并不吝啬自己的誇獎:“他們沒有因爲我去過一次就放松警惕,如此京師的百姓才會更有安全感。”
武大舉着燈籠笑道:“在軍中要比這個嚴格,還要有口令的。”
“京師的士卒哪能跟在軍營裏相比較啊,稍有不慎,就能直接砍腦袋。”何六滿不在乎的提了一嘴。
沒有口令,想要刷臉放行,那你就是個死。
“驸馬爺似乎并沒有因被盤查的事情生氣?”
“我生什麽氣啊,他們是按照規矩辦事,所以我才說很欣賞他們。
要是誰都能靠着刷臉指揮大軍,那天下就該動亂起來了。”
王布犁騎在馬上想了想:“我得鼓勵這種行爲,明天抽時間寫份奏章,叫人給兵部尚書送過去,好好誇一誇今天值夜的士卒。”
三個人慢悠悠的在街上走着。
此時街邊的燈大多都熄滅了,街上隻有緩慢的馬蹄聲,溫度反倒沒有那麽的煩悶。
朱元璋接到了女兒順利回宮的消息,同時也拿到了厚厚的冊子,彙總了王布犁今日的言行。
王布犁都回家休息睡覺去了,朱元璋還在處理朝政。
就算他對于日本擁有銀礦之事是極爲激動的,但畢竟有些遙遠,想要獲得确切消息的時間必然不會太短。
如今朱元璋在處理諸多朝政後,在臨睡前已經習慣看王布犁這個人身上産生的故事。
因爲他覺得去過仙境的人,說話做事就是蠻有意思的,有着他自己一套的邏輯運轉。
這套邏輯是不同于朱元璋對許多人的認知的。
光是那股子灑脫勁頭,便不是旁人能比的。
朱元璋瞧着王布犁竟然大膽的牽着他女兒的手逛街,哼了一聲。
到底是經常同仙女進行敦倫,對于公主的身份,也不忌憚,直接就上手。
這小子果然膽子大的很!
真以爲咱不知道你在夜秦淮體驗過冰火兩重天項目了?
如此奢侈的行徑,朕都未曾體驗過。
至于什麽民間未婚妻第一次登門給包紅包,也不知道是不是從仙境當中知道的“慣例”。
尋常百姓家,哪有未過門的媳婦就去男方家裏的?
至于最後王布犁在大街上說的話,倒是讓朱元璋極爲滿意。
兵馬司的人可多是朱元璋的心腹士卒,若是能随便讓人刷臉放心,他這個當皇帝的就睡的不安生了。
太子也被他支走,早早的休息去了。
至少陪陪他的媳婦,趁着咱現在還力壯,能抗好多年呢。
朱元璋身邊就剩下伺候的宦官了。
“王布犁啊,朕到底要瞧瞧,你去了國子監能給咱什麽樣的驚喜。”
第二天。
王布犁并沒有按照朱元璋的意思直接去國子監,而是照例巡視工地。
因爲就快要幹完了。
旁邊又建造了一個堆放垃圾的地方,待到垃圾焚燒玩之後,再放些木柴之類的。
越是要到項目完工之前,越不能放松警惕。
尤其是這點小活,也用不着玩什麽打生樁的謠言。
工部員外郎于文明也終于松了口氣,工程總算是要完工了。
特别是王布犁每日都要來巡視一圈,甚至還要随機叫住幾個工匠與他們交談,詢問一些事情。
于文明可知道王布犁是怎麽端掉一個子部的,故而他一丁點都不敢放松警惕。
畢竟他這個員外郎的職位,屁股還沒坐熱乎呢。
等回了縣衙之後,王布犁寫了份表揚信,叫人送給兵部尚書,希望能讓許多巡夜之人向昨天那些士卒學習,如此城中的治安便有了更多的保障。
百姓的生活有了安全感,他們才會感到幸福,那違法犯罪的事情也就相應的減少許多。
至于捕頭鍾牛針對疑似自殺劉有江的排查,還沒有進展。
王布犁表示知道了,像這種線索少的案子,又不是着急破獲。
他隻是暫且讓副使主持江東橋巡檢司的工作,看看他的工作表現,是否提拔他或者再從别處調過來。
其餘巡檢使也時不時的來同王布犁彙報最近的工作,因爲劉有江的突然身死也吓到他們了。
他們生怕是王布犁叫人下的手,誰讓劉有江曾經刁難過驸馬爺的家人呢。
我查我自己,那當然查不出來任何線索了!
因爲在他們的認知當中,王布犁與劉有江之間是有舊仇的,懷疑對象自然就直指王布犁。
可這種事,他們又不敢去說,也不敢去敲登聞鼓禀告陛下,因爲沒有證據證明是王布犁指使人殺的。
難不成也給朱元璋說一句莫須有。
那死的就是自己了。
池武等人相信天子還是更信任王布犁,而不是他們這些人。
王布犁當然不會想這些巡檢使在想什麽,隻不過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揪點下面人的小辮子,讓他們老老實實幹活,供他驅使,莫要做些違反大明律的事,免得牽連他這個上官。
驿丞對于王布犁是極爲滿意的,因爲兵部真的給他們補充了驿馬。
這其中沒有王布犁的奔走,那他們是無論如何都拿不下來的,更不用說換一個其餘的典史來推動此事了。
直到處理完了縣衙的事情。
王布犁才騎着小黑子走向國子監,看看報名的情況到底怎麽樣了。
事情過了三天,該冷靜的也冷靜下來了。
校長李文忠已經整理好了報名人的花名冊,他拿給王布犁看。
“目前已經報名了兩千七百三十一人,這些人都送走的話,國子監一下就冷清起來了,把那些夫子們氣得夠嗆,連讀書種子方孝孺都攔不住。”
李文忠很滿意王布犁的那一番話,直接拐走了許多學子,要去北方曆練當官。
一個是李文忠說十年後才開科舉的刺激,一個是幹得好直接當官。
“這些人可不一定能夠全都去的,至少半路上打了退堂鼓,對于他們而言也是極爲勸退的。”
“你說的對,但這些事是不可避免的。”
“我們可以讓他們覺得不是誰報名都能去的,都是通過自己競争才獲得這個機會,後悔的可能性就會小一點。”
王布犁翻着花名冊仔細的瞧着,後面還記載了這些人的家世,算是親屬關系,一旦出了事,将來也好聯系。
“你又有什麽鬼主意了?”
“設置一些門檻呗,有競争才更能激發人的鬥志。”
王布犁把花名冊放下又拿出空白紙,在上面寫了報名表三個大字,然後又設置格式,一些基本信息,甚至在相貌描述上也做了空格。
比如你擅長什麽,不擅長什麽。
去了北方想要做什麽,從哪方面入手去做,就相當于科舉殿試的小範圍的論述,限制字數。
李文忠瞧着王布犁刷刷做出這個表格,颔首道:
“不錯,我這就叫人去謄抄,多叫些人,三五天内必然完成。”
“啊?”
這下輪到王布犁詫異了:“我記得畢昇在宋朝就發明了活字印刷術,爲什麽不印刷問卷,反倒要人工抄寫呢?”
“我沒聽說過。”李文忠很誠實的給與了回答:“何爲活字印刷術?”
“啥玩意?”
王布犁開始撓頭,不應該吧。
大宋傳下來的發明,元朝沒有繼承也就罷了,怎麽連大明都沒有繼承?
因爲按照沈括的描述,印兩三本就别費勁了使活字印刷了。
但是要印上一千本往上,那才叫個神速呢。
事實也确實是這樣。
還是這項技術在大明都沒有推廣呢?
王布犁又給李文忠稍微解釋了一下活字印刷術的妙處。
一聽可以瞬間印出上千本書籍,李文忠一下子就來了興趣。
李文忠連忙拉着王布犁道:“走,咱們去工部,如此好的手藝,他們卻藏着掖着。
他娘的,若不是你與我說,咱都不知道世上有如此簡便的法子。
工部的人都不知道教一教,就曉得累傻小子,非得找他們算賬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