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布犁哈哈一笑,明白了他這裏是有檢校監視。
果然老朱對自己的監視應該沒停下來。
畢竟作爲他的準女婿,還是要多加了解的。
作爲大明第一位平民驸馬,無論如何都需要注意一二。
“我既然當了江甯縣的典史,自然就要查訪一二轄區的不法之事,收拾收拾一些大明的蛀蟲。”
王布犁的話,倒是聽的朱标連連颔首。
如今王布犁身上的擔子明顯比以前加重了,他又如此有責任心,是好事。
“我再給你派四個好手,負責你的安全,免得有宵小之徒盯上你。”
“行。”
王布犁并沒有拒絕朱标的好意,這也是一種變相監視。
總比放在背地裏,還得讓王布犁猜都是誰。
更何況這也算是朱标釋放出的善意。
朱标這才從侍從手中接過驿站的冊子,遞給他:
“幫我參謀參謀,我在深宮當中不了解民間之事,容易被人欺騙。
有伱這個久處民間的妹夫,定能知道許多我不知道的事。”
王布犁接過之後,也不着急打開:
“誰敢欺瞞當中天子,真以爲空印案殺的官不多嗎?”
朱标擺擺手,靠在椅子上:
“那些文臣不敢去欺瞞我爹,但是欺瞞年幼的我,他們的膽子還是有的。”
王布犁一副你騙老子不知道你爹對你有多重視是吧?
雖然說朱标造反要提前當皇帝,老朱會主動讓出皇位說兒子你咋才來呢,是個段子。
朱元璋本身對權力的控制就不低,他極力培養朱标,可也不是爲了自己早日當太上皇的。
就是在太子這個職業而言,朱标雖然當了快十年了,但他依舊很稚嫩呢。
王布犁瞧着大抵是明朝鑒于元朝驿、運合一,相互幹擾,搞得郵驿大受影響,故而新創遞運所,專門用來運送軍需物資以及貢物運輸。
而且老朱爲了省錢,把驿站劃給衛所管理作爲軍站,皆是由兵卒當驿卒爲朝廷傳遞公文。
嘉靖萬曆年間因爲戰事削減,遞運所急劇縮減。
“其實我覺得設立如此多的驿站,朝廷是完全有用這個賺錢的能力。”
“展開說說。”
“我看遞運所是專門用來運送軍需物資,可我大明如今每年都會打仗嗎?”
“自然不會。”
“既然如此,那也可以用來幫民間運輸貨物或者信件,以此來收取一定的費用。”
王布犁指了指北平到南京的兩個點,按照距離和貨物的重量收取運費。
如此一來,也能避免被底下那些人偷偷運輸他人的貨物,出入口都要進行登記,出發前要蓋印章進行封印。
一旦遇到戰事,那民事貨運就通通停掉。
再比如大明士卒、官員給家裏的親人郵信可以免費之類的。
當然王布犁針對大明士卒的福利是有些牽強的。
老朱秉承着所有人當兵都要把家屬給接走,這樣有效避免士卒逃亡。
你當兵的沒錢也正常,老朱會讓士卒村子裏的人集體出路費,把士卒的媳婦給送到他戍邊的地方去,讓他們一家團聚。
看看,朕多貼心呐!
反正朱元璋是不願意從國庫出錢的。
朱标聽着王布犁的話,其實有些不明白他爲什麽總是要掙錢的想法。
這可是國家大事,如何能與錢财挂上鈎子?
“妹夫,若是有人因爲錢财耽誤了國家大事,如何能行?”
“爲什麽總是因爲壞處,就不去執行了?”
王布犁把手下的文書仍在桌子上:
“難不成你覺得你禁止手底下人的私自運輸,就能完全禁止,這種想法也過于一廂情願了。
與其這個運輸市場被那些蛀蟲占據,不如我們先占據上,到時候再惡狠狠的查一波,這些蛀蟲肥了,正好是把豬養肥了再殺。
朝廷的律法得到了伸張,百姓除掉貪官的呼聲得到了解決,收攏了民心,還有一大筆錢财進入國庫,可以辦許多事。”
朱标一下子被王布犁的話給震懾住了。
因爲他覺得他爹對于違法犯罪的官員手段如此狠辣,定然能遏制住他們去貪污。
但這些人當真是前仆後繼,那些被剝皮萱草的事,好像是威脅不到他們一個樣。
太子朱标聽着王布犁的話,他覺得自家老爹的活幹的有點糙了。
完全不如王布犁這種來錢的法子快,而且更加有正義性。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朱标連連點頭,甚至激動的站起身來走了幾步。
他發現以前諸如宋濂老師們教的學識,完全就沒有涉及到這種方面。
雖說要教化百姓,但最終還是要愚民。
朱元璋經過自己的仔細計算給大家核定出來俸祿,就是一種愚民的手段。
同樣朱标也從老師那裏學到了,如何讓百姓餓不死,但手裏并沒有多少錢,還得一輩子都幹活的執政理念。
如此一來,老百姓們便沒有了造反的心思,反正活是能活下去的。
除非官吏們過于苛刻,一直都再加大剝削。
後期大明朝廷往下征收兩成賦稅,地方官府給你翻個倍那就算愛民留手了。
而且地方官員也不會如實給朝廷上交兩成賦稅。
大明大量的中間層都吃的飽飽的。
王布犁連忙擺手:“不過是我一些在基層厮混的心得,我可沒讀過什麽十年聖賢書。”
朱标總算是理解了他爹說的小吏狡猾異常,尋常人抓都抓不住。
再加上元末的許多小吏,都成了大明如今的高官。
這幫人搞錢的手段,可從來都不低。
最出名的便是李善長,對朱标可是從小就接觸的。
朱标強忍着自己的興奮,又坐下。
驿站傳遞信件收費,給官員、士卒傳信免費。
若是想要看看官員們有沒有勾結,檢校也能更快的發現。
着一點是朱标自己想到的。
官員們的書信,着實是不好捏在手裏。
對于特務治國的政策,朱标也是完美的繼承下來,并沒有想要改觀的想法。
朱标被朱元璋影響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我方才仔細想了想,這賺錢的買賣,當真是有搞頭。”
朱标顯得很是興奮:“宋朝有這種掙錢的法子嗎?”
“我認爲有,而且不止官方,民間有這種行爲,但是他們多是爲官私自使用驿站,沒有花錢。
秦觀被貶,在被貶地方收到了不少郵驿吏員轉來的私信,歐陽修也借郵驿私傳友人詩詞,後被人告發。”
唐朝就規定說什麽私自用驿者寄私人物品,杖一百。
還有杜甫說的家書抵萬金。
這說明在大唐之前,就有如此,聽說戰國時期孟嘗君就從幹私郵來着。
王布犁回了一句。
搞什麽郵局、物流,朱元璋花大代架搭建好的現成路線,又不用王朝進行新投資。
而且官方運輸費也不會太高。
再說一點可以免去關稅的小福利,朝廷掙商人買賣這不就來了?
等他們賣完貨物,再收一波稅。
簡直是赢麻了。
“民間百姓通信極爲不易,我聽聞富有者或派專差,或雇人傳書,或者爲大官者借口公差驿傳,一般都是托人捎帶,既費時費錢還不甚可靠。
故而一般家書往來、消息傳遞、十分困難。
若是我大明官府主動做出如此惠民事件,解決了百姓的困難,太子哥提出這項改革,大抵是能名垂青史的。”
“哈哈哈。”朱标顯得很是高興,他又忍不住站起來:
“說這些還是太遠了。”
朱标本就是想着有棗沒棗打三杆子的心思來跟王布犁讨論的。
沒成想自己這個妹夫三言兩語就能解決他的思路。
不愧是進入仙境當中,還能玩的開一些法器的聰明之人。
國庫豐盈,驿站也能掙錢了,那驿夫的壓力就會變小。
而且還可以避免他爹從仙境當中看到,因爲花費過多,後世皇帝崇祯就裁撤驿站的混蛋招數。
同樣王布犁先前所提的驿站制度,也會有更多的辦公經費了。
四方驿遞疲敝,小民困苦至極的現象也不會再出現。
一舉多得。
朱标興奮的簡直要原地轉圈圈。
“我想起來了,南朝宋儒陸凱之的折花逢驿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所有,聊增一枝春。”
“太子哥好文采。”
王布犁也舉得這首詩聽起來确實不錯,幸虧朱元璋也是個“文盲”,對于詩詞不怎麽喜歡。
朱标走到王布犁面前,俯身用力的搖了搖他。
“好妹夫,真是咱的好妹夫。”
王布犁隻是嘴上帶着笑,他知道朱标是個好太子。
有了這種革新法子之後,朱标必定會傾注更多的心血。
如此一來,他可不比老朱輕松。
他既然想要建設大明,那就時不時的給他出出主意,叫他去建設呗。
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被累的提前走了。
高強度高負荷休息時間少的工作,當真不是什麽長命的好事。
王布犁貢獻了自己的思路,也算是爲了自己長久的利益考慮。
對于工作狂而言,那就給他安排許多工作。
這樣直到死之前,朱标都會認爲自己的人生是有價值的,王布犁也是個“忠臣”。
更何況王布犁提出的建議,對于大明的好處也是極多的。
大家都沒有錯。
也算是異樣的雙赢吧。
别看小朱比老朱年輕,但二人的身體素質,那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的。
瞧瞧諸葛亮這種變相的集中權力治理蜀地,他都累的成什麽樣子了。
“亮再也不能臨陣讨賊了!”
相比于司馬懿,諸葛亮那就算是英年早逝了。
朱元璋對于皇權集中,以及事無巨細的處理政務上,是有能力追上諸葛丞相的。
更不用說朱元璋治理的地盤還要比諸葛亮更多上許多。
王布犁瞧着朱标臉上興奮的神色,也不多說什麽。
總之,大家都有各自的背後追求。
朱标激動了一會,又叫人筆墨伺候。
他要趕快把這些個思路記下來,待到回宮之後,再與他爹朱元璋好好籌劃一二。
他爹開夜秦淮能賺錢,但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說,這個時候也不是春秋時期管仲那個風氣了。
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一些道德上的思想經過程朱理學的發展,已經到了些許變态的地步。
朝廷花這麽大力氣興建驿站,也是爲了确保邊疆出事可以迅速傳到中央,總歸是花費不少。
如今驿站系統還可以賺錢,那就不是收回成本的事了。
就能從利民利國上爲出發點了。
朱标作爲太子,他的站位以及出發點是足夠高的。
哪像王布犁當個典史,所思所想的也不過是他目前這一畝三分地。
正是應了屁股決定腦袋的老話。
王布犁見太子要寫個不停,連忙給他關上門,自己出去透透氣了。
他們這些工作狂,王布犁是一點都喜歡。
反正大明又不是我家的,我就是底層個臭打工的,真的沒那心氣嘔心瀝血的幹活。
蔣環站在外面,頗有些緊張的詢問:“四爺,我不會被調走吧?”
王布犁見他湊上來,搖搖頭,作爲一個臨時門子,自是要曉得一些人的身份。
“嘴嚴實些就行了。”
王布犁雙手背後瞧着外面準備列隊巡街的壯班:
“不該說的話不說就行,太子還會派四個武藝高超的人保護我,你就給我當好門子就行。”
蔣環懂了。
大抵如今王布犁是皇帝的女婿了,那安保程度必然會上升。
他這個年輕人到底是手上沒沾過血,還需要一些實戰老兵當護衛。
“小的一定給四爺當好門子。”
對于王布犁這個大腿,蔣環是堅決的要抱下去。
對于韓國公家的長子,他也聽聞過。
陛下從來沒有對一個女婿是如此的重視,王布犁還是頭一個呢。
既有能力,又有手段,将來在朝堂上指定混的開。
況且有了刑房溫客等人的待遇,蔣環也相信王布犁是一個念舊人之人,跟着他準沒錯。
吳衛聽着底下的彙報,說是有一個正五品的官員去尋王典史,二人在房間裏說話呢。
他對于主動彙報的人,隻是揮揮手。
對于這些事他并不在意。
别說有五品官主動結交一個從九品的典史,就算是當朝丞相來結交王布犁,吳衛都覺得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王布犁可不隻是江甯縣的典史,他還是隐藏的從一品驸馬都尉咧。
到了王布犁與天子嫡長女成親之後,大家再見面,可就的自己先給王布犁行禮了。
吳衛看着那個前來報信的人,縣衙内情況複雜,誰知道他又是誰的眼線,故意爲了挑起争端來的。
亦或者是因爲隻是單純的想要來讨好自己,賺些賞錢呢?
吳衛安自搖搖頭,對于這些事都懶得深究了。
王布犁立威收攏人心的事,他也聽說了。
完全都是在職責之内幹的事情。
誰也挑不出錯來。
不過京師的水太深了。
王布犁這條年輕的過江龍,怕是也不好掀起太大的風浪來。
隻不過簡單的通過打人立威,吳衛覺得王布犁的行爲實在是過于收斂了。
換句話而言,保守派覺得激進派過于保守了,不是個好習慣!
就在王布犁跟着自己門子交代一些事情的時候,衙外便有人給王布犁他爹拎着藥箱子,慢悠悠的走進來了。
“王布犁,我來了。”
吳王朱橚背着王神醫的藥箱子走進縣衙,沖着他就喊:“我要拜你爹爲師,他不答應,你快幫我勸勸他。”
朱橚這個皇子不喜歡什麽詩詞歌賦,也不喜歡行軍打仗,倒是對醫術喜歡的很。
自從被封王之後,就打定主意。
當皇帝輪不到他,爲國戍邊也有哥哥們在,他就是來享福的,那第一訴求就是活的長久一二。
自然而然就想要追求醫術,這樣有個頭疼腦熱的自己看看,再找禦醫瞧瞧也放心,尋常人騙不了他。
尤其是在其餘皇帝不當人的症狀上,
當朱橚得知何文輝必死的症狀,被王布犁他爹給治的好了六成。
剩下的隻要不患上熱毒,那就算活過來了。
朱橚立即就激動起來了。
神醫啊!
連宮中禦醫都告知何家準備後世,結果何文輝硬生生被自己妹夫的爹給救回來了,足以說明他醫術高超。
朱橚那個後悔,他早就知道王布犁的爹是個郎中,但并沒有放在心上。
對于宮中禦醫他始終都是相信他們的醫術指定比宮外的郎中要好。
但這一次确實刷新了朱橚的認知,原來宮裏的禦醫也就那個逼樣。
可是王神醫也不是輕易收徒的主,他本來就有一個親兒子還有一個收的徒弟了,再收别人哪有精力教啊!
更何況還是大明皇子給他當徒弟。
王神醫是萬萬不樂意的。
别看太子朱标地位穩固,自己次子又要迎娶皇帝的親閨女,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兒子有陷入皇子奪權的麻煩當中去。
萬一朱橚的幾個哥哥有人英年早逝咋辦?
作爲一個從元末存活下來的郎中,他深知一場瘟疫就能帶走許多人的性命,無論貧窮還是富貴。
就像是天花這種病,可不會因爲你是皇帝,就不會得了!
所以就算被朱橚拉着找他兒子來說拜師這件事,王神醫都是不願意答應的。
王布犁瞧見了自己老爹給他使得眼色。
此時聽着吳王朱橚咋咋呼呼的聲音,王布犁回頭看了一下在屋子内奮筆疾書的太子朱标,他哼笑了一聲。
果然,麻煩的弟弟就該讓好大哥去頭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