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太子的诘問,李景隆不敢反駁。
他真覺得是這個釣魚執法,是尋找出幕後黑手的好主意。
太子仁慈。
那是太子的事。
咱隻管把事情辦妥當,盡早的揪出幕後真兇!
倒是朱元璋開口道:
“此事咱會差人去辦,你隻管挑選好手準備着,咱也會差遣檢校混進去,盡早破案。”
“是。”
李景隆得了天子的準确消息後,這才躬身退出去。
到了外面臉上流露出興奮的神色。
“标兒,你方才的表現不對勁。”
“爹。”
朱标還沒咋見過他爹哭嚎,更不用說苦的那麽慘。
孫貴妃病逝的時候,朱元璋難得流出了些許眼淚,可事後也就完事了。
“既然咱知道了大明未來的走向,那就要好好改變它,而不是無能狂怒。”
雖然朱元璋遇到那種情況也是無能狂怒的表現。
可在教育兒子上,也是可以拿出來說教的。
自己做不到,并不能代表自己不能說。
“爹。”
朱标歎了口氣,有些袒露心聲:
“咱是感到十分的有心無力。”
朱标并沒有朱元璋的經曆,他爹早就心如頑石了。
朱标也剛剛開始處理政務不久,很多地方都顯得極爲不成熟。
朱元璋都是能理解的。
“你爹我也不是一口氣就能取得天下的。
如今雲南、遼東等地不還是沒被咱大明打下來嗎?”
朱元璋臉上全然不見了頹然之色:
“慢慢來改變,伱爹我還有的是時間,你更年輕,有着極多的時間,咱們父子兩個還能差事喽?”
朱标颔首,今日見聞的沖擊力一波比一波強。
他先是進入仙境,可沒等興奮多久,又見到大明亡國的場景,皇族還那麽慘。
然後又得知他妻兒全都早逝,心情大起大落之下,還能繼續埋頭處理政務。
說明朱标的心理還算是強大。
“我聽爹的。”
朱标回去之後,先是逗弄了一下好大兒朱雄英。
至于懷孕的呂氏,他也懶得去看。
雄英早夭,那自己定然是與太子妃有第二個兒子。
可惜他是個廢物,今後還得好好照顧大兒,給予他更多的關注,盡量避免她們母子早夭。
朱标在被窩裏摟着常氏的時候,細心盯着她從明天開始就跟着母後一起練習八段錦,不許偷懶。
常氏哼哼唧唧的說記在心裏了。
朱元璋摸着胡須,看着殿外的夜色。
周百戶今日彙報的冊子擺在一旁,他都看完了。
有人要害王布犁。
王布犁也利用自己手頭的關系做出了一些應對,無論是狗子還是護院。
雖然周百戶上書會給他們的暗中保護帶來一些麻煩,但朱元璋不在乎。
他隻要結果,麻煩手底下的人去解決就行了。
要不然養他們做什麽用。
“咱的大明,到底是怎麽亡的?”
朱元璋恨不得天天進入仙境當中,去探查大明滅亡的件件事情。
縱然是日日都觀看王布犁敦倫,他也能忍下來。
可惜。
天不遂人願。
能進入仙境當中窺探大明未來,就已經是極大的機遇了,再貪心怕是會得不償失。
老朱很愁。
愁的他今夜睡不着覺。
月亮隻有一個。
失眠的卻不止一個。
但王布犁睡的就及香。
兩個百戰老兵提供的安全感,那可不是一般的高。
明初庶民家裏也不是很富裕。
昨天晚上王布犁擺了八盤,父子三人陪着兩個客人。
瓷杯行酒,自斟自酌,互相傳遞菜肴蔬果,食品也不是很講究,大多都是臨時搞到的。
酒也是從市場上沽來。
不求豐腴,但求醉飽。
有些百姓家裏,終生都不設宴待客,實在是開不起宴。
有些商販大族,沒有大故,也不會開宴席,不張燈結彩,也不請戲班子,主打一個低調。
當今天子對他們可沒有好臉色,再不夾着尾巴做人,那就更是取死之道了。
至于一連氣請戲班子開唱數日,山珍海味的剩菜往外扔的話,尋常百姓不僅能去撿還能去看,那得是大明勳貴們開的宴席了。
整個明初頭尾都表現出一股子窮酸氣息,連皇宮都沒有出現奢華的情況。
多是中間層次的富貴人家喜歡擺排場。
故而武大、何六對于王家的招待極爲滿意。
他們倆上完廁所之後,對于這個高級玩意更加滿意。
這大富大貴人家用的。
咱們兩人也能用上,真是運氣不錯。
此趟差事極爲劃算。
最重要是他們二人來之前合計,一個縣衙小吏能惹到什麽人?
他們兩個往那一站,就能吓退許多亡命徒。
戰場上活下來的老卒子,可不是那些隻敢殺比他弱小之人的兇徒能比的。
昨天晚上因爲要宴請客人,女子以及幼童便沒有上桌,今天早飯大家又重新一起吃的。
武大、何六也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
待到吃完飯後,二人便迫不及待的給王布犁展示一下自己的本領。
證明一下這王家的飯,他們二人不是白吃的。
五十步内,弓箭射的很準,箭箭上靶。
就是十一二支箭後,需要好好休息一二。
畢竟年歲大了,不是誰都能像黃忠一樣老了還能煥發第二春。
“厲害厲害。”
王布犁極爲滿意,都是一刀斃命的戰場打發。
“閑着也是閑着,二位指點我一下,也好防身。”王布犁虛心請教:
“小子是空有一身力氣,但不會什麽招式。”
武大登時來了興趣:“你力氣有多大。”
“二位且瞧着。”
王布犁輕松舉起磨藥材的一半石磨,又安穩的放下去。
武大、何六二人沒有人上前去試一試。
因爲他們倆知道,自己這個歲數力氣已經消散了許多。
拿是拿的起來,但是舉,那就費勁了,容易失手砸死砸傷自己個。
他們二人看着王布犁的身條,忍不住贊歎道:
“你當真是當兵的好材料,我們兄弟二人傳給你一些戰場保命招式,不虧。”
“家裏不會同意我當兵的。”王布犁聳聳肩:“我大哥是秀才,要考取功名當官的。”
如今天下大定,雖然大明士卒還沒有成群逃跑,可老朱針對軍人的戶籍制度,顯然也不是很正确。
“可惜了。”武大往後退了一步,打量着高大的王布犁:“你小子若是有機會,興許能來個馬上封侯咧。”
“行了,沒聽到京師内傳言好男兒不當兵。”
何六連忙叫着王布犁跟他學一學,他可不想把自己這點本事帶進棺材裏無人傳承。
王布犁在他們二人的指導下開始練習戰場劈殺。
“他娘的。”武大忍不住開口道:
“就應該給他兩把大鐵錘,铠甲一穿,在戰場上掄圓了打,沒有敵人膽敢近他身,學習什麽他娘的刀法啊,浪費天賦。”
“你說的對。”
何六也贊同,刀法根本就不适合王布犁。
王布犁練習的極爲認真,戰場老兵豐富的厮殺經驗,正是他所缺少的。
以前太平時節哪需要考慮這些。
但大明可一點都不太平。
街面上會有兇徒突然發難,安全系數直線下降。
促使王布犁不得不小心謹慎行事,學些殺人本事傍身。
大明京師從戶部發出來第一道命令,驅趕城中乞丐前往城外統一安置之事。
上元縣與江甯縣兩縣聯合操辦此事,并且調來骁騎右衛前來協助。
總之要城内不允許有乞丐流民的存在,全都安置在城外西側。
待到身子将養一段時間後,再行安置。
許多朝臣都認爲老朱的意思是進行移民,填補中原等地人口。
河北、河南等地人口缺失,兩地相加還不如山西的一半。
山陝之地在元末明初倒是沒有遭到極大的破壞,故而朱元璋下令從山西往外遷徙補充了百萬人口。
相比于老大老二,燕王朱棣的地盤着實是窮酸的不行。
而且朱元璋也防着藩王造反,他們預敵于國門之外,既能相互制衡,又能互相支援。
不僅是他們,還有藩王的護衛以及一系列人馬都得紮根邊疆。
如此一來,大明能夠恢複北方人口,更好的把燕雲十六州牢牢的把控在朝廷手中,加強中央對邊境的統治。
邊境燕王想要造反成功,不說幹掉谷王、甯王什麽的解決後顧之憂,也得同他們聯合起來。
再通過周、齊、魯王等人的防區,一個人需要搞定的藩王很多。
難不成周遭藩王都能同朱棣一條心反推朝廷?
憑什麽他老四朱棣能當皇帝,我同爲太祖子嗣,爲什麽不能當皇帝?
再加上藩王雖然分封但不裂土,也不賜民。
地方上同布政使相互制衡。
打持久戰更是朝廷占據優勢。
何況朝廷還有長江天險。
北方人口面對南方而言,實在是太少了,連個零頭都不到,沒有那麽多的人力物力以及兵員支持。
光是大明京師應天府周遭就有不下二十萬的衛所兵守護,這個數據以後還會增加。
塞王們想要反推朝廷打破重重阻礙,成功登基爲帝,誰敢信呐?
朱元璋爲了加強邊疆控制,犯了罪沒被執行九族消消樂的人。
大多都被流放到雲南、遼東等地進行戍邊,就是爲了有更多的漢人人口充實過去,免得被遊牧以及當地少數民族占據,然後想法子脫離中央的控制。
對于皇帝的心思,朝中大臣也能猜透一二,但并沒有說什麽乞丐貧苦之類的。
朝廷統一救治他們,就是天恩浩蕩了。
王布犁正在院子裏刷刀,後院也有一隊隊士卒經過,巡視小巷。
天子一令。
自是有無數人要爲他的命令驅走。
“嘿,有點意思。”
籬笆外的一個小隊領頭者立在原地,周遭士卒當即站定。
王布犁停下手中的動作,把刀子還給武大,又走到旁邊拿着汗巾擦汗。
藍玉随意的揮揮手,留下兩個人,其餘人繼續幹活巡街去。
他也不打招呼,自顧自的推門進去。
“你想參軍?”
“不想。”
王布犁很痛快的回了一句,端起涼茶灌個不停。
藍玉打量着那兩個老頭,都是光着膀子,身上的創傷不少,一瞧就是戰場上活下來的。
“按大明律,庶民家中不能藏有軍器,你小子犯了律法,若是想要活命,跟我去當兵才行。”
聽到來人大大咧咧的坐下,還拿大明律來吓唬自己,王布犁也坐下給眼前的士卒倒了杯涼茶:
“閣下何必強人所難?”
“哈哈哈。”
藍玉是見獵心喜,自是想要收攏一些精兵強将,随他建功立業。
他自己大好的前途,是常遇春的小舅子。
标準的太子黨。
盡管目前還是充當先鋒官,在徐達、馮勝、李文忠等老将的帶領下建功立業,但藍玉相信離他自己個單獨領大軍出擊的日子不會太遠。
“既然不想當兵,你爲何練習軍中殺伐武藝?”
“自是要傍身,京師也不安全。”
“放屁。”
聽到這話,藍玉自是不會壓制自己的脾氣,他本來就有些許跋扈。
“京師若是不安全,天底下就沒有安全的地方了。”
“将軍是剛剛回京?”
藍玉端起茶杯飲了一口颔首。
“近些日子京師滿天飛的食人魔殺人事件,前兩日我在馬巷池塘撈起四具屍體,在民戶人家尋到一具死屍之事,将軍是不了解的。”
藍玉眉頭微挑,這些事情他确實不曉得。
“這與你何幹?”
“我是負責破這些兇殺案之人,有些人不想讓我查明真相。
等我下值之後,在夜裏跟蹤我回家,想要踩點對我下手,故而我才請曹國公家的護院來我家教授我一些武藝傍身。”
青年藍玉臉上的胡須修的整整齊齊,長相也頗爲英俊,此時聞言眉頭微挑。
王布犁所說的這些事,他确實沒有聽說過。
原來這個兩個老兵是曹國公家裏的人。
此子看着年歲不大,他是怎麽同曹國公搭上線的?
難不成他爹曾是曹國公部下,倒是不好搶人了!
藍玉在一次瞧着站在眼前長相英俊硬朗的年輕人身後的兩個百戰老兵,透出肅殺之氣。
他放下手中的涼茶:“想不到京師之内竟有如此膽大妄爲之人,讓咱抓住了,活剮了他們。”
“将軍久在外爲國征戰,殺的都是大明敵人。
抓這些藏匿在房間陰暗角落裏見不得人的老鼠臭蟲,豈不是平白辱沒了大明将軍的身份,此事還是教給我這種縣衙吏員來做吧。”
“哈哈哈。”
藍玉目前被老将們壓制,并沒有太多的光芒展現在世人面前。
因爲這幫在元末大舞台厮殺的悍将們,本身就過于強悍。
如今藍玉聽到旁人吹捧,關建眼前之人還不知自己的姓名,也不認識自己,他心中舒爽的不得了。
王布犁倒是想要趕快說兩句好話,把此人哄走。
動不動就要拉人當兵,給他賣命。
純純腦子有泡,不可多交。
屬實是果黨讓王小二把籃子舉高些,帶他上火車離開家鄉當壯丁去。
“你這身子骨不當兵真是可惜。”藍玉站起身來不過多停留:
“你叫什麽?”
“小子王布犁。”
“好,你若是改了想法,可以來大都督府來尋咱,記住了,咱叫藍玉。”
王布犁下意識的脫口而出:“你是大将軍藍玉?”
“哎。”藍玉見王布犁失态的模樣,又給自己冠以大将軍的名号,心中美滋滋,可嘴上卻道:
“咱如今是大都督府佥事,還不是大将軍,别叫錯了。”
“哦,我的意思是将軍在二次東征當先鋒殺的王保保二次潰敗而逃,又親自帶兵攻克占領興和(今河北張北),俘獲元國公貼裏密赤等五十九人,被京師人人傳揚的大将軍藍玉,是你本人?”
王布犁連忙爲自己的脫口而出解釋了一遭。
他娘的。
這種人必須得離的遠遠的。
大明初期,先有胡惟庸,後有藍玉。
一個比一個能吸引老朱的仇恨,變着法的死啊!
“啊?”
“對對對。”
“是咱!”
藍玉被王布犁的這番解釋說的喜笑顔開的。
咱在京師的名聲這般大嗎?
“哎,過譽了,些許北元鞑子算個屁,等咱将來擒了北元的皇帝,叫爾等見識見識咱的厲害。”
藍玉叉着腰,臉上帶着喜悅的神色。
像他這種青年将領,誰不願意出名啊?
京師百姓都知道他的大名,今後自是要更進一步,讓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他的大名才行。
最重要的是,史書上也得給咱單獨開一頁記錄,這輩子才算是沒白來。
武大、何六二人也聽過藍玉這個猛将的名頭。
畢竟他姐夫常遇春那可太猛了!
藍玉至少沒有墜了他姐夫的名聲。
對于二人的行禮,藍玉頗爲客氣。
目前他嚣張跋扈了些,但還沒有過于跋扈。
畢竟洪武中後期才是他大展身手的舞台。
王布犁恨不得藍玉趕緊從自家門口出去,萬萬不想同他扯上聯系。
可面上卻不能表露出來,隻是一臉欽佩的模樣,看着面前的藍玉。
“咱方才聽你說有些老鼠想要害了你的性命?”藍玉眉頭一挑:
“你我也算投緣,正巧咱領了陛下的命令協助兩縣驅趕城中乞丐,時間還長,就調撥一隊人馬來你家巷子周遭巡邏一二。”
“小子多謝大将軍好意。”王布犁又行禮道:
“可如此行事,怕是會對将軍名聲不利,我有曹國公家裏的百戰老兵坐鎮,還。”
不等王布犁的話說完,藍玉大手一揮:
“就這麽決定了,改天來你這喝涼茶,這茶不錯,就當你道謝了。”
王布犁當即石化。
感謝諸葛亞索一萬兩的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