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沈飛坐在比自己小了沒幾歲的小汽車上，隻感覺颠簸如後世的改版牧馬人，但跑起來的速度卻又比三蹦子快不了多少。
說實話，這體驗感絕對稱不上好。張沈飛不自證的擡了擡屁股，努力讓自己調換一個舒服一點的坐姿。
一扭頭，卻看到楊廠長一副稀松平常，甚至堪稱享受的樣子。
得，這還有啥說的？？就這麽滴吧。
很快，車子便到達四九城市委，張沈飛兩人下車，跟在楊廠長的後面走進總工會的大會議室。
此時已經一點五十，距離會議開始隻剩下十分鍾。
大會議室裏早已經坐了不少其他廠子的領導，有廠長，也有工會主席。
楊廠長找到寫着他名牌的位置坐好，張沈飛則是用自帶的茶葉，幫他把茶泡好，工作筆記，鋼筆什麽的擺好。
看到其他的廠子都是領導在裏面，再想想剛才進來的時候，門外站着不少秘書打扮的人，便湊到楊廠長身邊，告訴他自己去外面等。
楊廠長觀察一番周圍，點點頭：“成，你去吧。”
張沈飛一出去，坐在楊廠長身邊的螺紋鋼鋼廠廠長，一個黑臉漢子便笑道：“老楊你今兒怎麽帶了新人過來？？？”
楊廠長告訴他古秘書去參加培訓，所以從宣傳科調了臨時秘書過來。
螺紋鋼鋼廠廠長一聽，立刻來了興緻：“從宣傳科調來的？？看來這位小同志有過人之處啊。”
一般來講，需要臨時秘書的時候，都是從廠辦找人，怎麽可能從宣傳科找，還是個幹事？？
過人之處？？
楊廠長想了想，笑道：“倒真有過人之處，就去年風靡全國的那首《夫妻識字》，就是他創作的。”
夫妻識字？？？
在場的其他領導聞言立刻來了興趣。
畢竟那首歌在去年掃盲期間太火了，不但工廠裏在唱，收音機裏，廣播裏也天天播放。
說句誇張點的話，這四九城裏上到九十九，下到剛會走，就沒有不會這首歌的！！！
楊廠長看到衆人眼中震驚的神色，忍不住有些驕傲的挺直了腰杆，故意顯擺似的告訴他們，張沈飛不僅能寫歌，還能編小品……
“更重要的，還會搞發明創造。”他得意洋洋的說道，“還記得去年冶金部特意弄的那個削皮器工廠嗎？？？就專供出口的那個。”
鋼廠的工會主席點點頭：“知道，據說那廠子今年幫咱們國家創了不少外彙。”
說到這裏，
他話鋒一轉：“老楊，你現在說這個什麽意思……難道說，那個廠子跟張沈飛同志也有關系？？”
楊廠長的顯擺之情簡直就要溢出來，他努力裝的雲淡風輕：“嗯呐，那個削皮器就是張沈飛同志發明的。”
嘶！！！
此言一出，在場衆人頓時驚訝無比。
要說這個年代我國最缺什麽？？那顯然是外彙啊！！！
建國不過幾年，我國現在百廢待興，外彙儲備更是少得可憐，隻有區區0.9億刀叻左右。
國家爲了增加外彙儲備，可謂是集思廣益，想出不少辦法，使用了不少手段。
什麽号召華僑積極寄外彙回國，出口石油、煤炭、黑色金屬、有色金屬等資源型初級産品。
甚至報紙上曾經用不惜血本換外彙來形容。
有些陶瓷廠爲了能創外彙，制作出的陶瓷制品合格率隻有十分之一。即便賠本，也還在繼續制作……
但這些手段，對于外彙儲備來講，不過是杯水車型。
在場的衆人早就聽說了，削皮器工廠生産的産品雖然看起來小，但在國外賣的很是紅火。
上面甚至用小工具，大作用來形容過它！！！
如果說剛才聽到張沈飛是作詞作曲人的時候，大家還隻是帶有幾絲調侃性質的在恭維楊廠長。
那麽現在，
大家再開口，就是實打實，發自内心的羨慕了，有些心眼活泛的，立刻就想到了其他方面。
剛老楊可說了，這位張沈飛同志才二十歲，就已經是二十一級，有才又會發明創作，兼任削皮器廠的技術崗位。
現在又擔任了軋鋼廠廠長臨時秘書的工作，接下來哪怕不能将古秘書取而代之，也一定不會是池中物。
“早就聽說《夫妻識字》的作者在軋鋼廠，今天總算見到了。”
“那削皮器我見過，之前冶金部老唐送我一個，真好用啊！！！”
“聽說那玩意在國外賣的特别好，老外用那個削土豆皮削的飛快，一頓飯能多吃倆土豆！！”
“這小夥子叫什麽來着？啊，對了，張沈飛！！！小小年紀，居然有這樣的大才！！！”
“小夥子長得不錯，我剛才看他幹活利索，也挺有眼色……那啥，老楊，這小夥子有對象了沒有？？”
“诶，對了。我侄女今年十九，剛高中畢業，要不要……”
“我外甥女也……對了，那個小張同志的家境怎麽樣？？？”
一群人圍着楊廠長問東問西，倒讓他不知道說什麽好。
沒辦法，他隻能告訴大家張沈飛才擔任自己的臨時秘書第二天，所以對他的個人問題什麽的都不是特别了解。
“我隻知道他有一對哥嫂，然後八個侄子。”
嘶？？八個侄子？？？這麽牛？？？
在場的都是文化人，不像四合院的那些老娘們一樣，覺得生八個兒子都是女人的功勞。
大家都知道，生男生女由男人決定。
張沈飛的哥哥某方面居然那麽天賦異禀，一脈相承的他自然也不會差！！！
衆人心中，對把張沈飛介紹給自家親戚的想法更深了幾分。
……
張沈飛并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爲領導們談話的焦點。
他走到大會議室外面，就看到走廊的木制長椅上，坐着幾個年輕人正在聊天。
除此之外，窗邊，走廊的盡頭，也都有不少人聚在一起。
想來四九城廠子衆多，平時不同廠子之間會有接觸。所以時間久了，這些秘書之間也有自己的小圈子。
他不動聲色的觀察着這些人，豎起耳朵聽着他們在讨論什麽。
最後選定目标，走到長椅旁，坐下。
正在聊天的幾人立刻止住話頭，紛紛看過來。
張沈飛對幾人莞爾一笑：“同志們好，我是軋鋼廠楊廠長的臨時秘書張沈飛，第一次跟領導過來開會，請大家多多指教。”
說着話，從兜裏掏出一包大前門打開，給大家散煙。
衆人紛紛接過，也都一一自我介紹。
張沈飛在心中記下了，這位頭發稀疏的是紡織廠的路秘書。
那位酒糟鼻是罐頭廠的裴秘書，還有一個挺帥的是制衣廠工會主席的簡秘書。
至于吃的最胖的那位，則是國營飯店的羅秘書。
衆人自我介紹之後，便算是認識了，大家寒暄幾句後，便有人詢問張沈飛古秘書到哪裏去了。
張沈飛把古秘書參加培訓的事情大緻說了一遍。
羅秘書立刻就恰了檸檬：”要不說幹啥還得有關系呢？那古秘書平時從不跟大家交流，工作也隻能算是中規中矩。
可現在呢？？咱們裏頭第一個升職的倒是他了。”
“老羅！！！說什麽呢伱。”操着川渝口音的紡織廠路秘書打斷他，又看向張沈飛，“張秘書你好好幹，古秘書如果真的高升，你就是下一任廠長秘書了。”
“張秘書這麽年輕，算是年少有爲了。”
“以後工作中有需要幫忙的，隻要能幫，我們一定幫忙。”
“有什麽不懂的也盡管找我們。”
其他幾個秘書也說道。
其實張沈飛升不升的根本沒人在乎，但沒有利益糾紛的時候，大家還是很樂意說幾句不要成本的漂亮話的。
在座的都是老狐狸，張沈飛自然不會把他們的場面話真的放在心裏。
不過嘛……
他心神一動，扭頭看向紡織廠的路秘書：“路秘書，我還真有一件事情，想跟你們廠子談一下合作。”
是合作，不是求幫忙，更不是求助。
路秘書挺直腰杆：“什麽事情？？你說說看。”
張沈飛便把聯誼的事情說了出來，末了還強調：“我們廠子已經辦了好幾屆工人舞會，工人們的反響特别好。
但你也知道，我們是軋鋼廠，男女比例失衡太嚴重……這一點我相信路秘書你也深有體會。
俗話說成家立業，先成家，後立業。我們廠子男工多，你們廠子女工多。
所以我們就想跟你們紡織廠商量一下，搞個聯誼舞會。不是說非相親不可，就是作爲一個男女認識的契機。至于後續到底是友情還是愛情，就讓他們自己發展嘛。”
路秘書聽罷，陷入沉思。
張沈飛剛才說的對，他們紡織廠跟軋鋼廠的确是一樣的情況。
軋鋼廠男工多，找不到媳婦兒。
他們紡織廠女工多，也找不到條件合适的男人。
現在的女工搞對象要求多，她們自己是工人，便也想找同樣是工人的男方，而且對方的廠子最好效益要好，得是好廠子，不能是那種不溫不火的。
現在全國鋼鐵行業一片火熱，這麽算來，軋鋼廠的各方面倒是很符合她們的要求。
路秘書已經心動，但卻沒有立刻答應張沈飛，而是反問他跟自己談這個，是廠長授意的嗎？？
張沈飛斟酌了一會兒，告訴他，軋鋼廠從舉辦相親舞會一開始，便有跟其他廠子聯誼的打算，當時也是經過領導們審批的。
“後來雖然我調過來擔任廠長臨時秘書，但跟宣傳科那邊說過，之前由我負責的項目，需要我幫忙的時候，我也肯定會施以援手。”
之前他還打算讓許大茂和周武裏一起去其他廠子談聯誼呢。
可今天居然偶然間遇到了紡織廠秘書，也就談一下試試。
成不成的，反正又沒有損失不是？？
路秘書想了想，告訴張沈飛他會在會後跟他們廠長反映一下。
如果廠長覺得可以，廠裏會上會讨論一下，等有了消息，就盡快通知張沈飛。
末了，他說道。
“我們廠子很多女工的個人問題是老大難，有些的父母甚至找到廠裏讓組織給解決，所以我覺得，這聯誼的事情基本能成。”
張沈飛立刻伸出手：“成，那就麻煩路哥了。等事情弄成了，請您在我們廠裏吃頓便飯。我們廠子有個廚子的川菜做的特别好。”
要是真成了，聯誼那天廠裏是肯定要請帶隊的領導吃飯的。
“真的嗎？？”路秘書立刻來了興緻，“我到四九城後，還沒有吃到過特别正宗的家鄉菜呢。很多挂着川菜的牌子，卻都是在糊弄。”
張沈飛拍拍胸脯：“不開玩笑，冶金部有位領導就是川渝人，他吃過我們廠何師傅的川菜之後，簡直是贊不絕口。”
這裏張沈飛倒是沒有瞎掰，冶金部對他頗爲賞識的溫處長，的确說過這樣的話。
他此言一出，
路秘書立刻笑眯眯的說“接下來就爲了這頓飯，我也得努力把聯誼的事情促成。張秘書，你不會是故意套路我的吧？？？
事情辦成就給飯，不辦成，就讓我饞着。”
張沈飛會心一笑：“怎麽會呢？？路哥您說笑了。即便事情不成，我也有辦法讓你吃到地道的川菜。”
“哦？？？”路秘書好奇的挑眉。
“那廚子跟我們家是一個院兒的，我們倆是發小。”張沈飛解釋，“找他做飯不難，有機會我請客，大家一起吃頓便飯。”
“哎呦，那感情好，今兒沾了路秘書的光了。”
“張秘書大氣。”
“我們廠子的大廚那手藝不行，我都不好意思在外面提他……”
其他幾個秘書見張沈飛才第一次見面就跟路秘書扯上合作，甚至還跟大家約上了飯，不由得心中多了幾分感慨。
跟古秘書有過節的羅秘書更是直言不諱：“張秘書，你比古秘書那個自以爲是的家夥強多了！！！
我一看到你就喜歡，以後你要是有什麽接待要到我們飯館，隻管找我！！！”
“成，那我先謝謝您！！！”張沈飛朝他友好的笑。
現在不缺物資，國營飯店的重要性沒有凸顯出來，是以羅秘書在秘書群裏的地位不高。
可接下來，随着各種票據的出現，物資的緊缺，各種供應的打折供給。
還有随着而來的那三年，國營飯店很快就會變成香饽饽。
到時候，這位羅秘書的地位，肯定也要水漲船高。
張沈飛雖然不缺物資，但結交這麽個人總沒錯。不僅是羅秘書，其他幾個，到了物資匮乏的年代，都是用得着的人脈。
趁着楊廠長在裏面開會的功夫，張沈飛跟長椅上坐着的這幾位秘書很快打成一片。
從他們的口中，也提煉出不少有用信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