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張沈飛吃白食還不忘點評一番,楊柏立再也忍不住,抄起桌子上一隻筆直接朝他擲去:
“玩兒去,玩兒你丫的鉛筆頭子去!!要飯的還嫌飯馊,不要臉!!!”
張沈飛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空中飛來的鉛筆:“要飯的怎麽了?要飯的也是有追求的!!朱元璋以前還要飯呢!!莫欺少年窮!!!”
說完,把那鉛筆頭子反手丢回去,扭頭走了。
“這小子,真能裝叉!!”楊柏立看着他的背影,揉着被砸中的眉心,吐槽。
……
張沈飛出了辦公樓,一路直接前往運輸部。
現在的軋鋼廠遠不如十幾年後的規模那麽大,廠子裏攏共也就五輛車,其中四輛爲卡車,兩輛吉斯,一輛嘎斯,一輛道奇。
唯一的一輛小車是大衆,這是婁振華在四十年代中期購置的,至今已經有七八年。
車子老了,各方面的性能都一般,坐起來也并不很舒适。
饒是如此,能乘坐這輛小汽車出外勤,在軋鋼廠的幹部們看來,依然是無比有面兒的一件事。
因爲狼多肉少,
經常出現A幹部要用車,卻發現B幹部已經把車給支走了的情況。
這種時候,沒用上車的幹部就隻能騎自行車,甚至坐公交車去開會。
正是因爲考慮到這一點,張沈飛才提前來訂車。
到了運輸科,
他進門就遞給管後勤的顧主任遞過去一隻大前門。
“呦,張幹事你這生活可以啊,抽這麽好的煙。”
“嗐,我抽别的煙咳嗽。”張沈飛說着,點燃火柴湊過去,“顧大哥,廠裏的小車今兒下午有人用嗎?”
顧主任抽了一口煙:“沒有呢,大家都習慣提前半個小時說,現在才上午,沒人來預定下午的行程。”
張沈飛點頭:“那成,那您給我開個下午兩點的條子吧,領導下午要去市裏頭彙報工作。”
他沒說領導是誰,但廠子裏現在誰不知道張沈飛正在擔任楊廠長的臨時秘書???
顧主任一聽他提前這麽久定車子,忍不住說道:“張幹事,之前古秘書都是用車前半個小時,頂多一個小時來問車子的,你這來的也忒早了。”
張沈飛不置可否的笑笑:“這不是這輛車是咱們廠裏的香饽饽嗎?我要是不早點兒,被别人搶走了怎麽辦???
領導這可是去市裏頭開會,到時候其他廠子的領導都坐着小轎車,吉普車去的。
咱們領導呢??騎着個自行車,吭哧吭哧的過去,累的臉紅脖子粗,滿頭大汗的,多不好。”
顧主任被他這風趣的說法逗得會心一笑。
張沈飛趁機說道:“顧大哥,您看我都來了,您就把條子給我開了吧。
我今兒可才第二天上班,要是白跑一趟,領導還是尋思我這個人工作能力不夠呢。”
得,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還抽着人家給的大前門,還有什麽說的???
顧主任刷刷刷地開好用車單,而後遞給張沈飛。
“謝了顧大哥,有空一起喝酒。”他說這個當然是客套話。
誰料顧主任卻當了真,說道:“喝酒倒是不用了,伱小子隻要趕緊把跟其他廠子的聯誼給提上日程,我就謝謝你了!!”
别看他已經二十六,卻是個實打實的待婚男青年呢!!!
之前幾次舞會,跟本廠的女工相看了一圈,都沒有合适的。
現在就指望着張沈飛能把其他廠子的女工給拉過來,從裏頭踅摸個合眼緣的,發展一下革命友誼。
張沈飛倒是沒想到,在這裏居然也能碰到催自己工作的。
不過之前來廠辦的時候,跟宣傳科那邊也保證過,之前歸自己處理,現在遞到别人手裏的項目。
在有必要的時候,自己會出手協助。
因此這會兒聽到顧主任的話,他倒也沒有推诿,隻說會盡快推進那個項目的工作進度。
顧主任樂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張幹事,你要是真能幫哥哥我找到對象,以後你用車,哥哥我一定給你插隊!!!”
“得,有您這句話,我還有什麽說的呢??”張沈飛朝他一拱手。
離開運輸科,張沈飛回到辦公樓。
挨個兒辦公室的通知下去廠裏會議更改時間的事情。
到了廠辦,那些個同事們反應依然冷淡,其中一個叫朱地栗的三十多歲,禁欲系的女人。
似乎對他排斥之情尤其明顯,那白眼幾乎要翻出天際。
就張沈飛說了幾句話的功夫,他已經翻了七八個白眼。
其他的那些幹部們見她這樣針對張沈飛,捂着嘴偷笑。
雖然沒有擠眉弄眼,但那眼神中也透露着不善。
張沈飛也沒跟那些人糾纏,冷着臉告訴他們會議時間再議之後,就準備走人。
路過朱地栗身邊的時候,他湊過去,滿眼誠懇地說道:“這位女同志,我剛才看你眼睛好像有問題,眼珠子有毛病老往上翻。
這毛病可大可小,可不能拖啊。拖久了容易成不治之症,還會影響智力。
那啥,我認識的有個大夫,是專門看這個病的,要不要我把他聯系方式給你???”
嘴裏說着要給聯系方式,但他卻根本沒有給的意思,扭頭就走。
朱地栗忍不住又翻了一個白眼,而後突然反應過來,尖着嗓子叫到:“他什麽意思???他張沈飛什麽意思???”
一旁其他也就說過他白眼的同事,忍不住挑事兒的:“他那意思好像是在諷刺朱秘書你愛翻白眼。”
朱地栗這下更氣了,朝着那人怒視一眼:“就你能!!就你知道的多。就顯得你能耐了是嗎?這麽牛叉,平時工作的時候怎麽跟個廢物似的??”
得,那人平白被噴了一臉狗屎,摸了摸鼻子,低頭看書,不再搭理她。
一上午的時間很快便過去。
吃過午飯,稍事休息之後,朱迪麗便來到運輸部準備訂車。
“不好意思啊,朱秘書,車子已經被人訂走了。”顧主任告訴她。
“被定走?被誰定走了?什麽時候定的?”朱迪麗瞪大那雙仿佛甲亢一般的大眼。
廠裏的規矩不是提前半個小時,或一個小時訂車嗎?
她現在正好提前了一個小時呀,難道還有人趕在了她前頭嗎?
顧主任:“上午十一點不到,楊廠長的臨時秘書張幹事就訂了下午兩點的車,說是要去市裏面開。”
張沈飛???
朱地栗的白眼頓時翻出天際:“不是,他懂不懂規矩呀?誰家下午兩點要用車,上午十點多就來定。這是從來沒坐過汽車吧??真是可笑!!
我說顧主任,你是運輸科的主任,這幾輛車都歸你調遣。你能就任憑他張沈飛這麽不守規矩嗎?”
看着朱地栗一翻白眼就露出來的大片眼白,顧主任心情頓時變得煩躁起來:
“什麽規矩不規矩的,廠裏從來就沒有過必須提前幾個小時訂車的規矩!!!”
什麽提前一小時提交半小時的,不過是大家的默契而已。
但是你不能因爲大家都這麽做,就非要求所有人不能提前定吧。
“但我們廠長下午要去冶金部,沒車子是肯定不行的,你給協調一下。”朱地栗語氣不善。
“協調不了!!!不管什麽時候都得守規矩!!!”她硬氣,顧主任比她還硬氣。
見顧主任不配合工作,朱地栗又想翻白眼了。
顧主任見狀,立刻搶在她前面說道:“行了,反正車子已經訂出去,用車的條子我也已經批給了張秘書。
你這邊還是趕緊去找李副廠長,騎上自行車準備出發吧。
去晚了遲到,被别人看到你們倆騎車騎的滿頭大汗,臉紅脖子粗的多影響咱們軋鋼廠形象啊!!”
顧主任說完,便埋頭裝着工作,完全一副不準備再搭理朱地栗的樣子。
朱迪麗對着他狠狠翻了幾個白眼,最後不高興的使勁兒踩着那雙新買的小皮鞋,哒哒哒地走了。
李副廠長聽說張沈飛已經把車子提前訂走之後,并沒有什麽情緒上的波動,。
隻是告訴朱地栗,下次用車的時候,也可以提前拿用車的條子。
這是在暗示我沒有張沈飛知道變通嗎???朱地栗暗忖。
“好的,廠長,我記住了。”她低眉順眼的說道,忍了又忍,想咽下這口氣,還是沒有忍住,又擡起頭說道:“廠長,這個張沈飛實在是有點嚣張。
他今兒才是調任擔任廠長臨時秘書第二天,就這麽不懂規矩的搶車。
這要是幹的時間長了,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麽幺蛾子呢。”
李副廠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知道了,什麽叫知道了?這到底是什麽态度呀?
朱地栗在心中翻了個白眼,這老李老是這樣,話總是說的含糊不清,要靠别人猜,真煩人!!
盡管心中的白眼翻出天際,但是朱地栗表面上對自己的直屬領導還是很恭敬的。
“成,廠長。那我先出去了。你有什麽事随時叫我。”
幾乎是在朱地栗被李副廠長趕出辦公室的同一時刻,張沈飛敲響了楊廠長辦公室的大門。
聽到裏面傳出請進的聲音之後,他推門走進去。
“廠長,現在已經是一點二十,運輸部那邊的汽車已經定好,您随時可以出發。”
楊廠長擡手習慣性的看了一下腕表,跟張沈飛說的事情一分不差。
他不由得點點頭:“從咱們東直門到市委大概得二十來分鍾,咱們現在就走,到地方正好一點五十左右。”
楊廠長之前說要去市裏開會的時候,沒說要帶着張沈飛。
所以此時聽到對方要帶自己一起走,張沈飛微微有些意外,但很快又回過神。
“那廠長,我先去拿包收拾一下東西,然後在外面等你。”
回到外間辦公室,張沈飛開始收拾會議中要用的東西。
他把自己的小黑皮本子,一本工作筆記,兩支鋼筆,還有一包茶葉都塞進了随身的包裏。
楊柏立正在畫一張素描畫,看到他帶這麽多東西,撇撇嘴說道:
“大飛,你們出去開會帶工作筆記時和鋼筆我能理解,但是茶葉什麽的就大可不必了吧。”
張沈飛一邊整理包包,一邊朝他笑了笑:“這幾天我注意到,廠長辦公室裏的茶葉全都是清一色的信陽毛尖。
我琢磨着應該是他不習慣喝别的茶,怕市委那邊準備的茶葉是别的什麽品種他喝不慣,所以我就給帶點兒備用。”
這茶葉是他在廠長辦公室拿的,不花自己錢。
楊柏立一聽又是撇撇嘴:“還真被你說對了,我二叔這個人忒矯情,除了信陽毛尖什麽都不喝。
要我說啊,這就是慣的,把他放在撒哈拉大沙漠,渴他三天,指定什麽茶都能喝進嘴裏。”
張沈飛不置可否的笑笑,沒說話。
他這頭剛把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楊廠長正好也走出了小辦公室。
兩人一出門,這偌大的辦公室套間裏,就隻剩下楊柏立一個人。
他倒也不着急,繼續埋頭畫着一張鋼筆畫。一邊看,一邊自我陶醉。
卻說張沈飛兩人到了運輸部。
等待駕駛員把汽車開過來的功夫,顧主任就把張沈飛拉到一旁将朱地栗過來要用車的事情告訴了他。
“那個老娘們忒煩人這了,軋鋼廠裏除了她我就不煩别人。
多大臉啊??還讓我把車給她搶過來???”顧主任很是嫌惡的說道。
“那啥,顧大哥。所以這次是我真的壞規矩了嗎?”張沈飛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我我真的不知道呀,我剛來廠辦也不懂這些事情。給您工作帶來麻煩了,不好意思。”
顧主任一擺手:“沒有的事兒,咱們廠裏一直是誰來的早,車子就給誰用。
她朱地栗就是更年期到了,在沒事找事。”
張沈飛忙不疊拍拍胸脯:“我沒壞了規矩就好。”
顧主任看到他那副小心謹慎的樣子,不由得說道:“張幹事,你呀,還是太老實了。
在廠辦這種地方工作跟宣傳科可不一樣,該用心眼兒的時候一定不能不用。
該強橫的時候也一定要強橫,要不然那些人還以爲你好欺負呢。”
張沈飛點點頭,一副非常受用的樣子:“成,謝謝顧大哥你的教誨,我記住了。”
兩人又扯了一會兒閑篇,駕駛員就把小汽車開到了運輸部的門口。
張沈飛快走幾步,趕在楊廠長前面給他打開車門,還細心地把一隻手放在了門框上,防止他撞到頭。
這些小細節自然沒有逃過楊廠長的眼睛。
想到張沈飛擔任自己的秘書之後,在很多細節方面處理,都不是古秘書他們能比的,他不由得點了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