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慧珍調皮一笑：“您是老闆呐，這是您的生意，您不拿主意，誰拿？？”
張沈飛深深的看着她：“我是老闆沒錯，但當時開這個小酒館的時候我也說了，你是掌櫃，這店鋪的一切都由你全權做主。”
徐慧珍微微一怔：“當時是這麽說的沒錯，但我以爲你說的是日常的經營……”
誰家老闆連店鋪的生死大事兒都讓掌櫃拿主意啊？
張沈飛一擺手：“我可沒說。反正現在這小酒館伱說的算，你茲要掂量好了想怎麽辦，就怎麽辦。
你辦事兒仔細靠譜，這小酒館又是你一手建立起來的，交給你，我放心。”
他這邊拍了闆兒，又抓了一把茴香豆吃。
徐慧珍一時間卻怔愣在了原處，她沒想到張大哥居然會這麽相信自己。
既然這樣，小酒館的未來，自己就更要好好籌劃一番。
知道徐慧珍在想正事兒，張沈飛沒有去打擾她，吃完茴香豆又自個兒去櫃台那裏打了二兩小酒，拿出來一碟小肚兒，一邊吃，一邊喝上了。
吃飽喝足，徐慧珍那邊也有了主意:“張大哥，我想了想，還是覺得這件事趕早不趕晚，要不明兒居委會開公私合營動員大會的時候，我就頭一個舉手？？”
頭一個舉手，那是先進，還能在領導那裏落個好兒。要是第二名，那就是錢也虧了，也沒落到好處。
張沈飛點頭：“你看着辦啊。”
“可是，頭一個響應的話，咱就得頭一個隻能拿四分之一利潤，這裏外裏，您得虧不少錢。”徐慧珍一想到這裏，就有些糾結。
這損失的，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誰料張沈飛聞言，淡然一笑：“我說徐慧珍啊，你得是多看不起我，才覺得小酒館的這仨瓜倆棗，稱得上是不少錢？？”
啊，這個……
徐慧珍臉一紅：“張大哥，是我孤陋寡聞了。”
張沈飛起身，伸了個懶腰：“甭說讓小酒館少賺一點，就是把這館子送出去，對你張大哥而言也不算什麽。
徐慧珍啊，想怎麽幹就怎麽幹吧，不用顧忌我的感受。”
“成，那油餅大哥那裏……”徐慧珍提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小酒館雖然沒有李油餅的股份，但那個紅毛藥酒卻是有他股份在的。
“這個我去跟他談，你不用管。”張沈飛讓徐慧珍放寬心。
兩人就此别過。
……
張沈飛離開小酒館，本來打算回家找田小棗聯絡下感情，誰料剛到公交站台那裏就被陳雪茹給撞上了。
“呦，瞧瞧我這遇上了誰啊？這麽久不見，我還以爲您張幹事已經忘了咱們前門大街該怎麽走了。”
陳雪茹一張臉還和之前一樣明豔，穿的也很是時髦，但朱唇微啓，說出來的話卻不是那麽好聽。
這要是一般男人，聽到這動靜估摸着立刻就要道歉認慫，或者氣性大的，估計直接就走人了。
但張沈飛畢竟是吃過見過，有道是萬花叢中過，片片都粘身的主兒。
他眼珠一轉，就知道這陳雪茹是因爲跟自己許久不見，來找存在感了。
通俗點來說，就是這妞欠那啥了。
是以他也沒廢話，直接湊到她耳邊，說了三個字。
陳雪茹臉色蓦然一紅：“你，臭不要臉！！”
“我隻要女人，要臉幹嘛？”張沈飛哼笑，“甭轉移話題，你就說你想不想吧！！”
“你，你除了那個還會幹嘛？”饒是陳雪茹久經商場，可也沒見過如此厚顔無恥的發言，忍不住發出質問。
誰料張沈飛又是心神蕩漾的一笑：“不會，我什麽都幹不好，除了你。”
這下陳雪茹徹底羞澀了，想捂住張沈飛的嘴，讓他不要口出狂言，卻又礙于兩人正在大街上。
想不搭理這個孟浪的家夥，扭頭走人，卻又舍不得。
無奈，隻能瞪了這厮一眼，然後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兩人一路進了絲綢店，上了二樓老根據地，陳雪茹的辦公室。
厚重的木門一關，張沈飛一把将陳雪茹推在沙發上。
打的陳雪茹步步後退，最後心甘情願的跪下，俯首稱臣。
張沈飛也沒客氣，乘勝追擊。
……
酣戰之後，陳雪茹依偎在張沈飛懷裏，再張嘴的時候，已經變得格外溫順：
“大飛，我們居委會現在提出要公私合營，說是紅頭文件都已經下來了。
明兒，組織的還有公私合營動員大會，所有的商戶必須參加……”
“大飛，咱們前門街道現在最出挑的兩個女商戶就是我和徐慧珍了。她這個人什麽都愛争先進，我覺得這次大會，她八成要當出頭鳥，出盡風頭。
你覺得，我要和她争一争嗎？”
張沈飛一挑眉，又是這件事啊？
轉念一想，也是，公私合營對商戶來講，算的上是頭等大事兒了，如今到了抉擇的時候，慎重一些也是正常。
隻不過，
陳雪茹這生意跟徐慧珍區别還是蠻大的。
那小酒館攏共七八張桌子，幾十平方的地方。固定資産就一些二手的桌椅闆凳，兩個貨架，一個櫃台。
活動資産嘛，三壇子不同檔次的白酒，一桶啤酒，五六樣小菜，再沒别的。
當時投資他也看過賬本，攏共也就花出去百十塊錢，一個月就回本了。
都說船小好調頭，小酒館的收入在外人看來不少。
但對擁有軋鋼廠工資，稿費，蔬菜店收入，夜狼财産，卷筆刀廠工資等好幾份收入的張沈飛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
所以他才放心的讓徐慧珍折騰，他知道那丫頭肯定會按照電視劇裏那樣當出頭鳥，第一個參加公私合營。
電視劇中，徐慧珍就是因爲當了這個出頭鳥，後來才在居委會主任大娘退休後，當上新的居委會主任，吃上公家飯。
也是因爲當上了幹部，她在起風之後，才有了自保的能力。
對小酒館來說，公私合營早晚要參加，時間跨度不過一年多一點，少賺的也就那一點兒。
用少賺的那一點換來一個居委會主任的位置，無疑是劃算的。
但對陳雪茹這邊不同。
陳家是四九城的大資本家，甭看陳雪茹手裏隻有一個絲綢店，但也不是徐慧珍的小酒館能比的。
這絲綢店上下兩層，加起來二百多平。這還不算倉庫的面積。
店裏雇傭着好幾個服務員，還有賬房，做衣服的裁縫。
店裏的絲綢都是從蘇州過來的，一匹布的價格便已經抵得上徐慧珍店裏一壇酒。
而陳雪茹店裏的所有布料數量，最起碼小兩千匹。
除此之外，還有店裏的各種固定資産，也都價值不菲。
現行的公私合營政策是四馬分肥，到了1955年下半年會轉爲定息年息百分之五。而到了1956年一月，四九城會完成全行業的公私合營。
對陳雪茹來說，如果選擇錯誤了時間，差的利潤可不是一星半點。
張沈飛深思一陣子後，告訴陳雪茹，公私合營隻是第一步，到了後面，所有的私營企業都要改姓。
如果陳雪茹願意聽話，那麽這次公私合營動員大會别冒頭。
“不止這次不冒頭，後續不管居委會怎麽動員，你都要穩住，不到最後一刻不要答應。
而在這期間，你要盡可能的擴大經營，把店鋪面積盡可能的擴大。賬目上想辦法把資産盡可能的做多，越多越好……
還有布，遇到打折的處理的，你就多進一些囤起來，但是進貨單上的價格要寫上原價或者盡可能的高一些。
這些東西我一個外行不懂門道，但你縱橫商界多年，應該總有辦法。”
實行定息之後，年息是按照資本家的資産來計算的。資産越多，拿到的定息就越多。
隻要陳雪茹的店鋪足夠大，明面上的資産足夠多，到了最後參與進公私合營的時候，就能拿到更多的分紅。
至于說利用這一年多的時間，擴大出來的店面是賺錢還是虧損，便宜進來的絲綢一年多後能不能賣出去，那就不是他和陳雪茹需要考慮的事情了。
陳雪茹沒有前後眼，自然對張沈飛的安排看不真切。
但因爲她是在資本家家庭長大的，對跟商業有關的東西有着敏銳的直覺。
之前其實她已經隐約察覺到不對勁，但說不上來。但張沈飛今天的一番話，她的心中便已經豁然開朗。
不計回報的擴大經營，還要盲目的囤貨，這樣做的目的，不就是找接盤俠嗎？？
至于那接盤俠是誰……
陳雪茹沒敢再想下去，她隻是壓低嗓子：“這法子靠譜嗎？不會最後把自己坑了吧？？”
她也看新聞，也知道公私合營的最終目的是什麽。但是，這麽搞要是被發現，隻怕要惹上麻煩。
張沈飛卻告訴她：“所以現在，就看你的演技了。”
“演技？？？”陳雪茹大大的眼睛裏是滿滿的疑惑。
“對，一切都跟徐慧珍反着幹，她要當先進，你要偏要落後。她聰明覺悟高，你就愚昧無知。
總的來說，就是要給大家留下一個貪财，爲了錢不進步的形象。
爲了自己這點家産死死不肯公私合營，甚至在大家主動公私合營，不再擴張的時候拖後腿。趁機擴大經營，妄想在四九城絲綢行業成爲第一。
總之，越讓你自己的這個形象深入人心，在最後‘被迫’公私合營的時候，就越不會有人懷疑你。”
啊，這個……陳雪茹頓時滿臉黑線。
“不是大飛，這麽搞真的好嗎？”
在政居委會心中留下這麽個形象，可不是明智之舉。特别是他們做商戶的，成分本就不好，更得時時刻刻注意自己的名聲和在居委會的印象。
聞言，張沈飛卻是淡笑：“那你要錢還是要名聲？”
他都已經想好了，隻有這樣做，才能最大的保全陳雪茹的資産。
人一輩子，總不能面子裏子都要不是？？舍得舍得，有舍才能有得。
至于這樣做，有了不好的名聲，到起風時候會産生什麽樣的後果？？他也早已經幫陳雪茹想好退路。
當然，這個現在不必告訴陳雪茹。真到了那一步，再說不遲。
最終，陳雪茹深思熟慮之後，還是接受了張沈飛的建議。
商量完正事兒，陳雪茹随手一摸，發現沉睡中的二飛再次站了起來。
這還有啥說的？？當然是讓它口吐白沫，再次趴下啊！！
陳雪茹眼神一變，鬥志昂揚。
張沈飛躺在沙發上，半眯着眼睛享受。心中不由得感歎當了一輩子水手，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麽大的浪。
最後，
精疲力盡的陳雪茹在寬大的真皮沙發上睡去，張沈飛幫她蓋上被子，邁腿離開絲綢店。
回到家之後，召喚正在跟弟弟們一起暴打棒梗的老四張奮進幫自己燒洗澡水。
張奮進踹了棒梗一腳，這才扭頭看向二叔：“兩毛。”
張沈飛瞪大雙眼：“你丫的瘋了？？燒個洗澡水要兩毛？？”
小毛頭擦擦快流到嘴裏的鼻涕：“燒洗澡水五分，幫二叔你保守秘密一毛五。”
“秘密？什麽秘密？？”張沈飛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張奮進卻不再說話，他走過去，拉着張沈飛到了牆角，确定沒人偷聽這才說道：
“就前幾天晚上，我又看到二叔你跟小棗姐姐啃嘴巴子……”
後面的話，他沒再說下去，但小夥子相信聰慧的二叔已經明白自己的言下之意。
張沈飛眯着眼，盯着張奮進看着不吱聲。
這小子又想拿自己跟田小棗談戀愛的事情敲詐！！這是上次給那兩毛錢，讓小王八蛋嘗到甜頭了啊？？？！！
但是！！他一個當叔的，還能讓個小孩兒給拿捏了？？？
想到這裏，張沈飛冷笑不已。
老四突然就有點兒心虛：“二叔，您笑什麽？”
“老四，你把你二叔當什麽了？？”張沈飛微笑着發問。
張奮進一點兒不傻，慌忙表忠心：“在我心中，二叔是除了我爹媽之外，對我最好的人！！”
“放屁！！”張沈飛突然變臉。“你他娘的就是這麽對待對你最好的人的？？恩将仇報啊你！！！”
小夥子見二叔發脾氣，卻又忽然不慌了，言之鑿鑿：“可是二叔，人不能爲了這點兒感情，跟錢過不去啊。”
說的還挺TM的有道理，張沈飛被噎，悶聲道：“必須要兩毛？？？”
小夥子點頭：“必須要兩毛。”
張沈飛眼神一暗，你小子不仁，就别怪我這個當二叔的不義！！！
他伸手，二話不說就從兜裏掏出一件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