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瓜，看了熱鬧，張沈飛這才起身往後台走。
禮堂前面跟開了鍋一樣，後台也好不到哪裏。
四九城十幾個廠子的演員彙在這裏。
又是化妝，又是換衣服，又是對詞，簡直比過年的菜市場還要熱鬧三分。
張沈飛駐足，環視一圈尋找賈張氏等人。
張沈飛找過去，便看到賈張氏和小王兩股戰戰的躲在角落裏，牛二花，楊柏立幾人正在給他們倆做思想工作。
他大跨步走過去，環視一圈衆人：“怎麽回事兒？都啥時候了，怎麽還不換衣服？？”
花姐舉手說道：“組長，今兒來的領導太多，張翠花同志漏了怯，腿軟。”
“露怯？”張沈飛又看向小王，“那他怎麽回事兒？”
楊柏立接口道：“王黑山同志暗戀的女工柳三好就在台下坐着他，他不想扮醜。”
“露怯？？不想扮醜？”張沈飛無奈的歎了口氣，“那成，那你們倆就撤吧，我選其他人頂上。”
“隻是這樣的話，廠裏發的那十斤豬肉可就沒有你們倆的份了。”
十斤豬肉？？？
賈張氏眼中立刻迸發出綠光：“不是說給五斤嗎？怎麽成十斤了？？”
張沈飛朗聲道：“本來是五斤的，但我覺得咱們掃盲組這段日子每天排練這麽辛苦，剛才就找婁董争取了一下。
婁董親口表示，要是拿了獎。廠子獎勵你們每人五斤豬肉，他再以個人的名義，每人加碼五斤！！！也就是說，茲要是赢了，光是咱們廠子就給大家每人十斤豬肉！！”
最後加碼五斤，每個人就是十斤這幾個字，他簡直是吼出來的。
嘶！！此言一出，掃盲組衆人再次沸騰。
“跟着張幹事有肉吃，這句話什麽時候都錯不了！！”賈張氏抹了一把口水，“大飛，我幹！！！”
什麽領導不領導的？？隻要豬肉給到位，甭說什麽冶金部，工商的領導，就是一把手來了她也不怯！！
“很好。”張沈飛對着她點點頭，又看向小王，“王，伱呢？？”
小王還是糾結：“有豬肉當然很好，可是，我怕柳三好覺得我.”
他在這部戲裏頭可是男扮女裝，多跌份兒啊。
要知道他暗戀柳三好這麽久，還沒有跟對方說過話呢。
要是對方因爲他扮醜留下不好的印象，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張沈飛聽到他的話，頓時笑了：“我說小王啊，你就多餘操這份兒心。
你看看那柳三好，瘦的跟自打出生就沒吃過一頓飽飯似的。
茲要是你拿到組委會的五斤豬肉，和廠子裏給的十斤，往她面前一甩。那丫頭保準對你另眼相看！！”
他這話說出口，其他人紛紛附和。
豬肉是什麽？？那就是硬通貨啊！！！
有誰能拒絕油汪汪，白花花的豬肉嗎？？沒有！！！
“這馬上過年了，王你把豬肉送給柳三好，她能不跟你搞對象？？”幾個紛紛勸說。
小王被說服，跟着賈張氏幾人去化妝，張沈飛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優哉遊哉的點燃一支煙，從容的抽起來。
不是他愛用豬肉吊人胃口，實在是這個年代，肉的魅力太大！！
他這頭一支煙沒有抽幾口，那頭便有幾個其他廠子的都跑過來問豬肉是怎麽回事兒。
張沈飛于是又大聲的把他們廠子的獎勵講了一遍。
他這麽一說，那些其他廠子演員的心态立刻崩了。
不是，同樣都是爲廠子争光，憑什麽軋鋼廠就能獎勵十斤豬肉。
他們廠子卻隻給兩塊肥皂/一條毛巾/兩袋洗衣粉？？？
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參加掃盲彙演的大部分都是中年女工，本就慣于精打細算，這會兒一個個頓時怒不可遏。
“不成，找領導去！！”
“沒錯兒，今兒必須給他們說道說道！！！”
“茲要是說不出個道理，今兒老娘就罷演！！”
“沒見過這麽欺負人的，我們難道是什麽很賤的人嗎？被他們這麽糊弄？”
一會兒的功夫，就有将近一半兒的廠子演員去找自個兒廠領導。
張沈飛咬着煙屁股，看着空了不少的後台，嘴角勾起一抹大大的笑容。
他這不算是賽前說垃圾話毀别人心态吧？？？？應該不算吧.
就當是不算吧
小插曲之後，
大幕前方響起這個年代特有的，咬字極重，铿锵有力又帶着點兒做作的報幕聲。
“各位領導，各位工友，大家，中！午！好！歡迎大家參加咱們四九城第一屆.
下面，請大家欣賞”
很快，
由四九城釀酒實驗廠選送的大合唱《夫妻識字》就率先開始演出。
可能是臨陣跟領導要豬肉沒談攏，大媽們唱起歌的時候怏怏的，氣勢上有點兒不足。
賈張氏等人此時已經換好衣服，化好妝，都躲在後台的一側偷看。
看到酒廠演員們穿着天藍色的工裝褲，白襯衫，頭發燙了後，沾着頭油梳的一絲不苟，還抹着紅嘴唇。
再看看自己，破棉襖，破棉鞋，爲了貼近農村婦女的形象，臉還弄的髒兮兮的，頓時就酸了。
不是，憑什麽啊？？
大家都是剛脫盲的老娘們兒，憑什麽她們就整得那麽洋氣？？
不服！！賈張氏和牛二花又想作妖。
看到她們情緒不對，楊柏立立刻大聲說道：
“整得漂亮有什麽用？都是驢糞蛋子表面光。那節目比咱們的差遠了。”
“可不咋的？他們唱的還是咱們組長編的歌呢。”賈張氏雖然心裏恰檸檬，但嘴上還在舔自個兒老大。
張沈飛聽到他們倆說的，也沒吱聲，隻是靜靜地看節目。
倒是其他人聽了楊柏立兩人的話，情緒開始變得平和。
酒廠合唱一曲終了，觀衆席立刻便有人拉着橫幅站起來，給他們喝彩。
甚至還弄了彩紙抛灑，整得跟後世追星現場似的。
“下一個節目，由首鋼掃盲組選送的歌對唱曲《夫妻識字》.”
“.”
“下一個.舞蹈《夫妻識字.》”
“.”
“《夫妻.”
一個個節目過去，躲在幕布後面的衆人看的直打哈欠。
“不是，怎麽有三分之一都是夫妻識字啊？？”楊柏立打了個哈欠，“一點創意都沒有。”
“這不是咱們組長的這首歌寫的太好了嗎？通俗易懂又朗朗上口，灌了唱片後，更是大街小巷的傳唱.
要我說，他們唱咱們組長寫的歌，咱們的表演卻是前所未有的，還被組長特意潤過色。
從這一點上，咱們就赢了！！”穿着大花棉襖的小王說道。
聽到他的話，軋鋼廠掃盲組衆人頓時有一種心有戚戚焉的感覺，一時間都覺得大塊肥肉在向自己招手。
很快，台上已經表演到了第十二個節目。
下一個，就是軋鋼廠的小品。
張沈飛把所有演員都集合起來，給大家再次打氣。
“這段日子，大家的表現我都看在眼裏。一個字，不錯。兩個字，非常不錯！！！
十年磨砺，今兒就到了咱們利劍出鞘的時候，大家打起精神來，好好表現。
讓整個四九城的工商業，都看看咱們軋鋼廠女工巾帼不讓須眉的氣勢！！！
大媽們，大姨們，爲了每人十五斤豬肉，大家沖啊！！！”
一番調動之後，軋鋼廠衆人士氣高漲。與此同時，前台響起報幕聲，
“下一個節目，由紅星軋鋼廠選送的小品《掃盲》，表演者，軋鋼廠掃盲組師生。”
小品？？什麽是小品？？
台下領導和工人以及家屬們聽到這個奇怪的名詞都是滿臉懵逼。
不少人都竊竊私語的讨論着，但也讨論不出個結果。
冶金部和工商的領導小聲詢問楊廠長及李副廠長。
誰知道這兩人卻賣起了關子，隻說想知道的話，一會兒就好好看表演，别打哈欠。
報幕員介紹完節目之後緩步走下台，醬紅色的大幕緩緩拉開。
戴二壯穿着一身半舊的中山裝，戴着他那标志性的黑框眼鏡，胳膊裏夾着筆記本向蹲在地上聊天的賈張氏二人走去。
“兩位大姐.”
節目緩緩的開始推進，觀衆們欣賞了那麽久的歌舞，此刻看到有劇情的節目，不由得被吸引。
當看到賈張氏和牛二花在楊柏立飾演的婦女的慫恿下，拒絕了參加掃盲班之後。
不少人跟着搖頭，直歎她們真是糊塗，送上門的學習機會都不要。
場景一轉換，劇情緩緩推進。
當看到賈張氏三人進城看兒子，卻因爲不識字，坐了跟目的地相反的車後，衆人又開始嘀咕着不識字就是睜眼瞎。
再到賈張氏和自個兒老漢楊柏立不認識“男”，“女”兩個字，進錯了公廁，被人追着打的時候，禮堂裏的哄笑聲差點掀翻房頂。
節目到了後半部分，
賈張氏，牛二花，楊柏立參加了掃盲班，坐在書桌前，等着從城裏來的老師給他們上課。
而後，
張沈飛邁着潇灑至極的步子，挺着腰杆兒從舞台側面走出來。
爲了這次上台，他專門讓陳雪茹給定制了一套有腰線的雪花呢的中山裝。
裏頭雪白襯衫的領子翻出來，勁瘦筆直的長腿裹在熨燙過筆挺的褲子裏.
這一身行頭，再加上能照出人影的大頭皮鞋，讓張沈飛一出場就成爲了全場的焦點。
台下軋鋼廠的工人和其他廠子的女工們立刻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許大茂，傻柱，閻解成，劉光奇幾個小子更是在後面死命的吹着口哨。
張家的幾個小子不會吹口哨，就狠狠地拍巴掌，手都拍紅了。
這架勢足的，就跟解放前戲院名角兒出場一般。
張沈飛走到舞台正中央，向着所有人潇灑的揮手示意。
“嘶！！張幹事好帥！！！”
“天哪，不行了，不行我腿軟.”
“你腿軟算什麽？？我回家就得換褲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