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G打完今晚和HYG的收官戰,第一輪常規賽五場比賽下來三勝兩負,目前排在小組第三名。
如果後面兩輪常規賽還能保持這樣的成績的話,奪冠進世界賽什麽的太遙遠了,暫且不談,但最起碼進季後賽還是穩的。
主持解說台上。
娃娃也不由笑着說道,“看來IG經曆了賽季初期的低谷和陣容上的變動,已經初步找回了狀态,”
米勒調侃了一句,“是的,IG第一輪的比賽整個看下來,我隻能說他們該赢的一場沒輸,不該赢的一場沒赢。”
娃娃點頭笑着說道,“呵呵,這個成績比同組的EDG和RNG肯定是要差很多的,不過對于這個賽季經曆了很大變動的IG來說算是可以接受了。”
“嗯,我們來看看今天的MVP,第一場給到了甫哥,第二場是Rookie,中路和打野是你幫我我幫你,互相給對方拿了個MVP啊。”
“沒錯,看來在變陣之後,IG也找到了自己陣容的可以依賴的核心體系,希望他們在春節後的第二輪異組對抗中能有更好的表現和發揮吧。”
“.”
賽後采訪依舊是李甫和Rookie上場,但今天采訪他們的不是馮思楚,而是一個穿着晚禮服名叫漠寒的大長腿女主持人。
相比于以往采訪的金句頻出,這次李甫就像是個安靜的美男子,全程陪在Rookie旁邊。
隻是偶爾在問到他的時候才會回答兩句。
這也引起了一部分觀衆的狐疑。
“你們不是說甫皇采訪最有看點嗎?這比全程不說話的?”
“怪了!甫皇今天好安靜啊!怎麽回事?”
“以前他每次采訪說的都挺好的話,難道是采訪的人不對?”
“龜龜!這老小子不會惦記上楚楚了吧?”
“鐵定是了!這批人第一次上台,看楚楚的眼神就不太對。”
“你們弄反了吧,我怎麽記得是楚楚看甫皇的眼神不太對。”
“我不管!反正楚楚是我的!這門親事我不同意!”
“.”
直播間的彈幕一陣刷屏。
李甫和Rookie回到後台,教練克裏斯正在進行戰後讨論的醞釀。
這是他從LCK那邊學的,打完比賽簡單複盤,便于選手知道自己上一場犯的錯,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前幾次打完别的隊伍,教練克裏斯都能拿着記滿筆記的小本子說一大堆。
但這次卻醞釀了半天,也沒發現有什麽值得讨論的。
沒辦法,實在是今天打HYG這兩場赢的太輕松了。
這種B組唯一指定“沙包隊”打下來,對面昏招頻出,IG這邊想不赢說實話都挺難的。
阿鲟看到克裏斯一副想說點什麽又說不出的樣子,早就惦記着宰Rookie一頓的他揉了揉肚子,直接說道,“那啥,先去點菜,菜上桌了什麽都好說。”
李甫其實也覺得沒什麽好說的。
今天的打HYG最大的收獲,應該就是那掠取父能量印記結算的100積分兌換的屬性點了,讓他将自己的【手速反應】已經提升到了83.5。
這樣的隊伍多來幾個,突破90點世界級選手的門檻指日可待啊,隻可惜偌大的LPL隻有一個HYG。
這一輪打完,下一輪異組對抗都不會再碰到了
李甫對此深感惋惜。
“媽的!HYG這隊伍就離譜啊。”
一旁的姿态突然憤憤不平地說道,“我踏馬上路還沒發力呢,他們就沒了,這三叉戟變成兩刃刀了啊。”
“什麽三叉戟兩刃刀的?”小時光納悶。
姿态一聽這話,頓時得意洋洋地說道,“你們沒看微博上的評論嗎,昨天打赢VG,有網友說咱們IG的上中野是‘三叉戟’。”
“三位一體,所向披靡啊!”
小時光頓時不服了,“什麽意思啊?你們是三叉戟,那我們下路是什麽?”
射可可也看向了他。
姿态頓時覺得這話有些不妥。
網友的評價歸網友的評價,但比賽是大家一起赢的,當着隊友的面标榜自己的功勞,搞得别人好像沒出力一樣。
就挺那啥的.
呃.雖然IG下路最大的貢獻就是穩住不送。
姿态頓覺一陣尴尬,撓撓頭,看到李甫背着包正要走,趕緊一把抓住李甫問道,“甫哥!你說你說!”
李甫剛剛也聽到了他們的話,此刻看到姿态把這個問題抛給了自己,下路雙人組也眼巴巴的盯着他。
他不由沉吟了兩秒,緩緩道,“三叉戟也是由很多部位組成的,有人組成頭部,就有人組成别的部分。”
“比如呢?”小時光期待的問。
衆人的視線也落在了李甫身上。
“戟把?”李甫試探問。
“.”小時光。
你踏馬才是個幾把!
待機室裏衆人一下子的笑了起來。
氣氛一片歡快。
教練克裏斯走在後面,看到隊伍裏這和以往大不相同的歡快氛圍頓時也不由一陣感慨,再次慶幸自己當初堅持讓李甫上場。
雖然這份歡樂很大部分原因,是因爲這一周的兩次勝利。
電子競技,
赢了比賽的人才有資格笑。
但無可否認的是,這久違的勝利也是李甫進隊成爲首發後一同帶來的變化。
當晚,IG一行人歡快地宰了Rookie一頓。
Rookie倒是無所謂。
他韓援工資高,請客這點算是小錢,隻要能一直赢下去他甘願天天被宰。
不過李甫吃完心裏有點過意不去,人家工資高也是自己的打出來的,便提議春節後打赢QG他來請客。
“要是打不赢呢?”姿态習慣性烏鴉嘴。
“打不赢你們還有心思聚餐嗎?”李甫斜斜眼。
阿鲟看了眼李甫,欲言又止,他想說以前IG輸了比賽也不影響聚餐的。
反正他點菜比誰都快。
晚飯後,一行人回了基地。
蘇小洛晚上沒參加聚餐,這會兒才出現,宣布了一下LPL休賽期春節年假。
從明年1月30号開始放假,到下個月14号。
第二輪常規賽是在2月18号開始,俱樂部會提前四天集訓。
聽到蘇小洛的話,衆人禁不住興奮歡呼,有種學生時代放假的感覺。
事實上,倘若不是陰差陽錯地走上職業道路,眼前這些人大部分也都是高中大學的年紀。
蘇小洛掃了衆人一眼,視線落在了人群後方的淡然而立的李甫身上,表情中充滿了複雜而又矛盾的情緒。
一方面,他希望IG這賽季的成績能好一點,這樣他的績效工資和獎金也能多一點。
另外一方面,他又希望李甫拉跨一點,這樣就能證明自己的眼光沒有看錯。
以至于現在看到李甫上場,IG隻要赢了比賽,蘇小落的臉上都會先是一喜,然後又湧起萬般惆怅。
快了快了
明年這老家夥就又老了一歲,職業巅峰狀态還能保持多久呢?總有痛打落水狗的機會不是?
蘇小落隻能這般寬慰自己。
李甫自然不清楚蘇小落的“美好願景”。
如果知道,他肯定要給對方展示一下什麽叫“時光沖劑”。
未來一年内,
哥們每天都是比昨天年輕一天。
知道什麽叫“逆生長”不?
傻眼了吧?
晚上,雖然宣布了放假,但李甫還是在訓練室把日常的訓練時間拉滿,才回到房間睡覺。
電子競技操作技術這東西屬于手活,一天不練都會手生,李甫向來覺得打職業最困難的不是舞台上的發揮,而是舞台下的堅持。
在沒人看見的地方能堅持下來,
才能走的更遠。
Rookie春節也打算回趟韓國,本來吃完飯後,他今晚是打算早點休息的。
但路過訓練室後看到訓練室裏的燈還亮着,然後就不出意外的看到了那個熟悉而又寬厚的背影。
于是,他沉思了片刻,也推門走了進來和李甫打了個招呼,然後自覺地開始訓練了起來。
李甫看到Rookie那小胖臉,稍微愣了一下,旋即笑了笑。
兩人一直訓練到晚上十點,各自收拾了一下,準備洗漱休息。
臨睡前,李甫手機震動了下,進來一條微信消息。
他打開看了一眼,發現是熟悉的小百合頭像,唇角不由下意識地微微翹起。
同寝室對面床鋪的Rookie餘光瞥到李甫翹起的嘴角,嘴裏嘟囔了一句“酸臭味”,旋即戴上耳機翻了個身背對着李甫繼續睡了。
李甫點開信息。
“你今年春節回家嗎?”
“回啊,你呢。”
他剛回複,那邊似乎一直守在手機旁邊,沒有任何間隔的迅速回複了消息。
“我也回家(貓貓開心.JPG)”
李甫笑了笑,忽然想到了什麽,忍不住問:
“你回家的話你父親那邊?”
這一次對方回複沒那麽快了,情緒似乎一下子低落了下來,對話框那頭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中’。
過了好一會兒才回複道,“姥姥在家,她隻有一個人,過年我要回去陪她。”
李甫忽然想起來了。
對方是有個外婆來着。
小時候,老人經常把一些平日裏積攢下來舍不得吃的芝麻糊麥片或者糕點之類的零食塞給她,她就會興沖沖的拿來和自己一起分享。
他笑了笑,好一會兒,看到對面依舊“正在輸入中”,便打字問:
“要不要一起回家?”
不料幾乎同一時間,聊天框左側也彈出一個消息。
“要不起一起回家?”
李甫頓時啞然失笑。
原來糾結了半天,是在糾結這句話嗎?
“好啊!”
“好啊。”
又是幾乎同一時間發出的信息。
李甫頓時笑了出來。
同一時間,
騰競體育的員工宿舍。
穿着有些土氣的棉睡衣的馮思楚光着潔白的小腳丫,在連續兩次和李甫發出同樣的消息後頓時臉頰一片绯紅。
最後确定好明天碰頭的時間,她才放下手機,一頭蒙進被子裏,嬌嫩的臉蛋滾燙一片。
同寝室的女主持人漠寒看了馮思楚一眼,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容,看來這個瓜兮兮的女孩除了發呆之外也有很在乎的事情嘛。
隻是不知道誰那麽好運。
會成爲讓她在乎的人呢?
翌日,
IG俱樂部人去樓空。
正式進入休賽期。
早上七點半,李甫和馮思楚約定見面的地點在虹橋車站,兩人乘坐動車回家,全程大概十個小時左右。
李甫本來想乘飛機的,那樣快一點,從虹橋出發三個小時就能抵達雙流機場。
他雖然現在在IG還是老合同,拿着以前替補的工資,但登頂峽谷之巅獎勵了4萬美刀已經到賬,兌換成人民币扣完稅到手大概25萬。
李甫給家裏彙去了十五萬,讓父親帶母親先去醫院檢查。
年齡大了身體出狀态就不能拖,否則小問題也會拖成大問題,父母也是聽了他這番說辭才把錢收下。
現在他手裏還剩十多萬,機票的錢肯定還是付得起的,但考慮到馮思楚的情況。
這個瓜兮兮的女孩從小就臉皮薄,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從她這借了兩千塊錢,這些天不知道怎麽省吃儉用呢。
回家買火車票還行,機票對她而言就太奢侈了,既然約定一起回去,李甫索性也換成了火車。
虹橋入站口。
隔得老遠,李甫看到了馮思楚拉着行李箱原地在等他。
不得不說的是,在江海這座大都市年節返鄉的人潮中,她的穿着打扮最爲樸實簡單。
上身是依舊是上次見面那件袖口繡着百合花的羽絨服,下身是緊身保暖絨褲,再加上腳上的女款運動鞋和背後的雙肩包,分明一個稚氣未脫的在校大學生,哪裏看得出像是LPL近來人氣持續走高的女主持人。
看到入口外迎面走來的李甫,馮思楚原本呆呆的模樣頓時發生了變化,那雙水汪汪的眼睛都仿佛一下子變得充滿了靈氣,開心地朝着李甫招了招手。
此刻,早餐八點整的朝陽落下。
馮思楚馬尾柔順的依伏在背後的包上,耳畔有幾縷彎曲的秀發散落,細細的陽光打在劉海上好似純金絲線。
李甫笑着走過來,十分自然地從馮思楚手中接過行李箱。
他回家隻背了個包,沒帶什麽行李。
“等很久了嗎?”
“沒沒有。”
“下次别一個人傻乎乎地站這,忘記我上次和你說的什麽了嗎?”
“啊我記得呢,剛剛有人和我說話,我一開始是站在那邊的,然後就走到這裏了,我都沒理他。”馮思楚擡手朝着不遠處的入口比劃着,努力證明自己牢記了李甫的諄諄教誨。
“.”李甫無語。
他好氣又好笑地說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找個地方坐下,我到了打個電話就能找到你了,不用在這麽顯眼的地方等我。”
“啊噢。”馮思楚低下了腦袋。
眼看對方和小時候一樣,李甫頓時也哭笑不得,點了點她的腦袋,轉身走在了前面。
“瓜兮兮的。”
馮思楚有些不好意思的縮了下頭,擡頭看了眼李甫拉着自己行李箱的背影,小聲嘀咕了一句,“才不瓜呢。”
進站等候,到點上車。
李甫和馮思楚購買的都是二等座,兩人在同一個車廂,但不在相鄰的位置。
剛上車的時候,李甫把馮思楚的行李箱放在頭頂貨架上,就拎着包後面隔了幾排找位置坐下了。
李甫坐車喜歡睡覺,坐上火車搖一搖就能睡着。
他睡着了,途中前排的馮思楚卻時不時回頭朝着李甫的位置盯着看。
最後看得坐在她旁邊的大媽都歎了口氣,主動起身走向了李甫。
“小夥子!醒醒小夥汁!”
“怎麽了?”
李甫有些茫然揉了揉眼。
大媽歎了口氣,忍不住道,“你女朋友五分鍾看你六次,我怕她這樣會變成望夫石,你坐前面去吧,我坐這。”
“啊?”李甫愣了一秒。
心想我哪來的女朋友。
夢裏都沒啊!
下一秒,他才反應過來,知道大媽說的是馮思楚。
他一擡頭往前看,後者卻做賊心虛一樣趕緊縮回了腦袋。
李甫不由有些好笑的搖了搖頭。
和大媽道了個謝,他也就順水推舟的坐到了馮思楚的身邊,後者像是做錯事的小學生一樣低頭不敢看他。
“你不睡覺的嗎?”李甫忍不住問。
“我昨晚睡過了。”馮思楚讷讷道。
“.”李甫。
這話說的,
搞得誰昨晚沒睡一樣。
他索性也沒多問,直接在馮思楚身旁坐下,火車飛快地經過沿途的山丘原野,沿途風景飛快從窗外流逝。
李甫坐車不睡覺就渾身不得勁,換了個位置,沒一會兒他就睡了過去。
旁邊的馮思楚側頭看着李甫睡着的模樣,看上去十分的溫柔安靜。
和小時候的孩子王區别很大,和這段時間她坐在台下所看到的比賽時那眼神銳利的職業選手模樣更有着極大的差别。
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呢?
馮思楚歪頭想了想,抿嘴露出了淺淺的笑。
管他呢。
能在江海遇到他,
真好。
兩人是早上八點出發,中午的時候乘務員開始售賣午飯,快餐30一份,李甫準備來兩份。
這玩意雖然死貴還不好吃,
但總比吃泡面強。
沒想他剛要叫乘務員,馮思楚卻攔住了他。
女孩兒搖了搖頭,旋即從随身攜帶的雙肩包裏變魔術一樣拿出一個長方形保溫盒。
一份川地小炒肉、辣子雞丁還有個番茄炒蛋。
在李甫有些的視線下,馮思楚剛放下三個菜,又反手從包裏拿出了兩份米飯和兩個小瓶裝的礦泉水。
哆啦A夢啊這是!
他出門喜歡一切從簡,一開始看到馮思楚随身的雙肩包,潛意識裏以爲是和其他都市女孩一樣出門随身攜帶的化妝護膚品之類的東西。
沒想到居然是的兩人的午餐。
“呃?這哪來的?”李甫頓時愣住了。
“我早上做的。”
馮思楚低頭道,旋即用手感受了一下,輕輕叫了一聲,“哎呀,有點涼了。”
李甫看了眼她的保溫盒,估計是大學的時候用的,質量一般,四個多小時涼了也很正常。
“沒事,我去接點熱水燙一下。”李甫笑道。
說完,他就從馮思楚手中接過飯盒,起身去列車中間的熱水間打水熱了一下飯菜。
雖然還沒嘗這瓜女娃的廚藝怎麽樣,但就光這賣相也比列車上的死貴的快餐讓人有胃口多了。
接了熱水稍微燙了下飯菜,溫度差不多後,李甫就回到位置上和馮思楚一起放下小桌闆開吃。
别說,味道還真不錯。
李甫豎起大拇指。
女孩就低着腦袋有些不好意思。
李甫也難得在火車上吃過這麽正宗的川菜,一口氣全部吃光,馮思楚吃好了就在旁邊淺笑的看着他。
等到吃完後,她用紙巾擦了下小桌闆,旋即将飯盒全部收好等着下車後再清洗。
下午一路無事。
李甫又睡了一覺,醒來後發現馮思楚不知什麽時候也睡着了。
但女孩睡得似乎很沒有安全感,時不時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
又過了兩個小時.
火車是在傍晚五點四十,抵達了川城火車站。
李甫雖然大概有三四年時間沒回家了,但這種地方火車站變化不大,依舊是記憶中的模樣。
他輕車熟路和馮思楚兩人先乘坐大巴車,抵達縣城,然後又在縣城的車站出口攬客處找到了十塊錢一人的三輪,終于在晚上八點左右抵達了村莊。
山村的夜晚很安靜,遠處一片漆黑,隻能模糊看到稀疏寥落的幾點燈火。
曲折回環的山路上這個點也沒什麽人,李甫就背着包拉着行李箱,和馮思楚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在山路上。
走了大約半個小時,來到了一個岔路口。
馮思楚轉頭對李甫說道,“這裏就可以了,謝謝你,你快回家吧,叔叔阿姨肯定等急了。”
李甫笑了笑道,“沒事,我送你回去,我家這會兒沒人,我老漢帶我媽去縣城住院了,估計下周才能回來,”
“那那好吧。”馮思楚道,“謝謝你。”
“你剛剛說過了。”李甫笑。
“噢噢。”馮思楚又臉紅了。
兩人沿着小路走了一會兒,前面很快出現了一棟川渝山地典型的農村自建瓦房,門前的水泥場上亮着燈。
離着老遠可以看到門口幾株老樹,樹下有個狗窩,一隻棕毛土狗沒拴鏈子正在水泥場上的燈光下朝着屋裏汪汪的吼叫着。
李甫一開始聽到狗叫,以爲是因爲自己這個生人的到訪,但很快發現那個土狗的朝向不對。
家裏來人了?
可馮思楚不是說隻有她姥姥在家嗎?
他轉頭看了眼馮思楚,後者臉色微微一變,咬着嘴唇,眼睛定定的看着前方,身體開始微微顫抖。
“你爸回來了?”李甫猜道。
“應該是。”馮思楚默然。
他看了眼身旁這個柔柔弱弱的女孩,在山體滑坡的自然災害中失去了母親,父親本該是她在這個世上最後的依靠。
但眼下卻成爲了她最不想見到的人。
李甫知道在年關将近這個點,一個老賭鬼回來準沒好事,站在原地想了想對馮思楚道:
“你就在這别動,我幫你回去看看。”
“啊?”馮思楚愣了下。
“放心。”李甫笑着揉了揉她的腦袋。
有那麽一個恍惚間,馮思楚像是回到了小時候,眼前的這個大男孩帶她在山裏下河上樹,每次都是這樣自信的口吻。
沒等馮思楚反應過來,李甫就将行李放在路邊就朝着水泥場上亮着燈光的房屋走去。
馮思楚的視線一直盯着李甫,旋即,她隔着遠遠地就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身影從房屋裏氣洶洶地走了出來,正在對她的外婆指手畫腳些什麽。
霎時間,像是被人攥了一把,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
然而大概十分鍾後,最先離開的不是李甫,而是那個她萬般不想見到的男人。
隻見對方騎着輛破破爛爛的電動車,哼着小曲興高采烈的從她不遠處路過。
馮思楚有些驚吓的躲在路邊老樹的陰影中,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幕,旋即轉頭朝着自家門前望去。
李甫正邁步朝她走了過來,臉上滿是笑容,手裏似乎還拿着什麽東西在朝她招手。
等确認騎着電動車的那個身影走遠後,馮思楚才小心翼翼地從陰影中走出來,這才發現李甫手裏拿着一本證件和一張紙條。
“這是什麽?”
“你家的戶口本。”
“戶口本?啊!爲什麽會在你”馮思楚頓時一愣。
李甫擡手揚了揚手中的紙條,“這是收據,你爸五萬塊把你賣給我了。”
“啊?”馮思楚愣了下。
“開個玩笑。”
李甫笑了笑,神情忽然嚴肅了起來,認真地注視着她道,“别背負那麽多,人是決定不了自己的出身的,但我們總得往前走不是嗎?”
“可是我”馮思楚低下了頭。
“沒什麽可是。”
李甫對她說道,“現在戶口本在你這裏,你年後就把戶口遷出去,我問過外婆,她春節才回來陪你一起過年,平時都在縣城你舅舅一起住,以後你老漢就别聯系了,這裏也别回來了,過年想家去就縣裏找你舅舅。”
“至于以後,等他真到了老得不能動了那一天,如果你還念着血緣關系的情分,而且還有再見面的緣分的話,那就管他口吃的。”
“如果沒有,那就拉倒。”
說到這,李甫聳了聳肩,“我不覺得以他這種活法,能夠活到你們再見的那一天。”
馮思楚怔怔地聽着李甫的話。
沒吭聲。
過了好一會兒,
她才擡起腦袋,
視線停留在李甫手中的字條上。
“那個.是真的嗎?”
“你自己看吧。”
李甫把那張收據給她,上面有他父親名字的簽字,金額和日期。
五萬塊。
收款理由是“彩禮”。
在這個偏遠落後的川渝小山村,按照老一輩人的傳統思想,收了這筆錢,意味着以後馮思楚就是李甫家的人,和原生家庭再無關系。
但現在是法制社會,所以李甫才會從對方手裏把馮思楚的戶口本也拿出來,讓她趁機把戶口遷出去,和這個賭鬼老爹徹底撇清關系。
既然在LPL找到了主持解說的工作,那就好好幹,以後也别回這裏了。
就算在江海買不起房,但賺一筆錢,在川渝市區買個自己的小窩。
人生依舊可以重新開始。
李甫看到馮思楚沉默不言的樣子,忍不住皺眉道,“你不會對你老漢還抱有什麽希望吧?”
“沒!沒有!”
馮思楚趕緊搖頭,怔怔地說道,“從我媽媽去世,他卻在賭桌上沒回來那一天開始,我對他就隻剩下憎恨了。”
嘴裏這般認真地說着,她的視線又落在了手中那張收據上。
忽然,馮思楚低下頭。
晶瑩的淚珠從眼眸中溢出,沿着長長側睫毛簌簌滑落,像是一顆顆顆粒分明的白色珍珠,轉眼羽絨服前就染上了一層水色。
她擡起白嫩的小手,努力想要去抹,卻發現有更多的淚珠從指間止不住地湧了出來。
李甫沒有說話,
隻是安靜地看着她。
過了好一會兒,
馮思楚才重新擡起頭。
擦幹眼淚的她吸了下紅紅的鼻翼,擡頭看了一眼李甫交給她的戶口本和收據,臉上忽然露出了一抹釋然的笑.
她認真地對李甫道:
“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五萬塊我會盡快攢錢還給你的。”
李甫笑了笑,沒有拒絕,畢竟他又沒打算真出“彩禮”買下對方。
而且兒時的玩伴再遇,本來是很美好的事情,卻被見到了自身如此不堪的一幕,還錢就是對她最好的尊重。
李甫笑着拍了拍馮思楚額前的碎發,仰頭望了眼夜空中大城市裏難得見到的明亮星辰。
“别想太多,也别太失望,我剛離開家去江海那一天,開始的興奮和新鮮感消失,每當比賽失敗,我就覺得自己的腦海一片空白,有過那麽段時間,我覺得自己一個人很難在那座大城市裏活下去。”
李甫笑了笑,繼續道:
“但你看現在,我不是挺好的嗎?雖然合同還沒正式轉首發,打職業那麽多年也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成績,但我覺得那一天離我不會太遠。”
“坎坷總是貫穿人生始終,但我相信人生也不會總是坎坷,你相信嗎?”
馮思楚愣了一下,旋即重重地點了點頭。
“行了,快回去吧,婆婆在等你回家。”
李甫笑着說完,
拎起地上的背包轉過身就走。
馮思楚想要說些什麽。
但終究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幾年前,對方應該也是在一個比她還小的年紀這般深一腳淺一腳的從這座大山裏走了出去。
她想起了李甫這幾年在LPL各大俱樂部之間替補席上的漂泊流浪,卻從未放棄他一直在追尋的東西。
此時,遠處李甫的背影已經深一腳淺一腳消失在山路盡頭黑暗中,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通向了看不見的遠方。
究竟什麽樣的終點,
才配得上他這一路的颠沛流離。
馮思楚怔怔地想道。
“加油!”忽然,她握拳對李甫消失的背影說。
“我們都要加油!”
她又在心裏默默對自己道。
今天8.2K小爆~
月末最後一天辣,明天就過期咯~
雙倍月票,小作者還差一百多票,求個票票噜噜噜~
大嘎明天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