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單化鳳卻不敢輕易接受這份厚禮。他急忙推開徐允祯那伸過來的右手和布袋,眉頭緊鎖,爲難地說道:“國公大人,我既然食君之祿,就應當爲君分憂。陛下遇刺,此乃國家大事,按例這座宅子應當進行徹底的搜查,以找出可能的線索或嫌疑人。”
“哎呀!”定國公徐允祯似乎對單化鳳的反應有些意外,他又一次将金袋推給單化鳳,臉上帶着幾分急切,“李千總誤會了,我的意思是請你盡快搜查,務必找出刺客,爲國除害。這些金子隻是給你和手下兄弟們的一點心意,辛苦了。”
單化鳳一愣,目光在金子與徐允祯之間來回遊移,心中五味雜陳。最終,他還是若無其事地将金子收入懷中,畢竟,手下人也需要打點。得到徐允祯的允許後,他沉聲吩咐道:“搜!”
不一會兒,一個兵士慌慌張張地從旁院跑回來,面色驚恐,聲音都有些顫抖:“千總,旁院……旁院發現一具死人!”
單化鳳和定國公徐允祯同時一震,前者的面色複雜,心中暗自思量這具死人與刺客案是否有關;而後者更是面色大變,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慌亂。
與此同時,戶部侍郎王正治的府邸也正處于一片混亂之中。
郎繼武與顧朝生面對面站着,兩人皆是面色凝重,仔細審視着手中的賬冊。在抄家這件事上,沒有人比他們更在行了,多年的經驗讓他們對每一筆賬目都敏感異常。
不到半天的時間,前内閣首輔湯興家和戶部左侍郎王正治的府邸就被查抄一空。湯興家早已将家眷送回鄉間,府中隻剩下幾個仆人,顯得冷冷清清。然而,他的家産仍然相當可觀,共搜得白銀二萬五千兩,還有不少名人字畫、古玩玉器,每一件都價值連城。
接下來是王正治的府邸被查抄,錦衣衛負責外圍警戒,東廠則負責查抄家産。數百名廠衛蜂擁而入,氣勢洶洶,先擒獲人犯,然後翻箱倒櫃、掘地挖塘,搜得幹幹淨淨,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耗時近兩個時辰,才終于清點完畢。郎繼武看着賬冊對顧朝生說道:“王提督,今天在湯興家搜得白銀二萬五千四百二十八兩,名人字畫、古玩玉器折銀一萬三千二百二十九兩,合計不過四萬兩。湯興家作爲林小風十三年的狀元,十六年入閣,查出這樣的家産還算說得過去。”
顧朝生瞟了一眼賬冊上的數字,輕輕點了點頭。然而,當他看到戶部左侍郎王正治家的賬目時,眉頭卻不禁皺了起來。賬冊上清清楚楚地寫着合計十五萬七千八百二十六兩。
“不少了”顧朝生貪婪地咽了口唾沫,眼中閃過一絲貪婪的光芒,“王正治在林小風十五年四月才開始在戶部任職,查抄出這麽多銀兩已經足夠交差了。”
郎繼武卻苦笑搖頭,他顯然并不滿意這個數目,“他來戶部之前,官任太仆寺卿一職,這個位置可是個肥缺啊。”
顧朝生皺眉愣了一會兒,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太仆寺是何等職位?掌管大明的馬政與畜牧,手握全國馬戶、草場、馬匹的大權。它受兵部管轄,官秩從三品,是個實打實的肥缺。
馬戶是養馬的人戶,由官府指派共同承擔養馬的徭役,需要按時向朝廷交付一定數量的馬匹。因爲承擔養馬的任務,他們的徭役和田賦都被朝廷免除。然而,在成化年間,随着賦役折銀制度的開展,本質上屬于徭役的馬政制度也開始通過各種途徑向白銀轉化。于是,向朝廷交馬的任務可以折算成銀子進行繳納。而馬戶如果不養馬卻仍然享有免徭役和田賦的特權,太仆寺就會向他們征收草料銀。空置的牧場租出去同樣可以收銀子。久而久之,太仆寺的職位就成了衆人眼中的肥缺。
王正治先任太仆寺卿,後任戶部侍郎,在他家中隻搜出十五萬兩銀子實屬說不過去。顧朝生思考了一會兒說:“如果覺得少,一會兒可以從朱純臣身上找補!”
“兩碼事!”郎繼武提高半個聲調警告道,“我看陛下今天與往常不同,别因爲這點錢而失去寵信。陛下對這次刺客事件極爲重視,我們可不能因爲貪念而誤了大事。”
“你不說,我不說,陛下怎麽會知道?”顧朝生顯然并不把郎繼武的警告放在心上。
郎繼武被噎了一句,歎氣轉移話題:“下一個就輪到成國公府了,你有什麽打算?”
顧朝生陰笑道:“我們是陛下的刀,讓殺誰就殺誰,别說成國公,就是嘉定伯也不在話下。”嘉定伯周奎是周皇後的父親,林小風的嶽父,地位顯赫。
郎繼武被顧朝生的話吓到,他伸出食指放在嘴唇上做噤聲狀,“王提督要小心,言多必失啊!嘉定伯可不是我們能随意議論的。”
郎繼武并非真關心顧朝生,他能坐上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全靠顧朝生的提攜。如果顧朝生獲罪,他也會受到牽聯。因此,他的話語中更多的是擔憂自己的前程。
顧朝生根本沒放在心上,他指揮廠衛們将财産一分爲二,一部分登記造冊交接給戶部,另一部分則搬至東廠的秘密倉庫等待分配。這些銀兩和财物對于他們來說就是一筆巨大的财富,足以讓他們心動不已。
随後,一行人來到了成國公朱純臣的府門前。幹淨整潔的大街、高聳的院牆、氣派的府門映入眼簾。成國公府、定國公府、英國公府都在這條街上,三座府邸相互輝映,彰顯着大明勳貴的尊貴地位。
顧朝生咬牙吩咐道:“崽子們,硬骨頭來了。這是成國公的府邸,我們大明第十二代成國公,辦好了沒功勞,辦不好全是苦勞。你們可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别出了什麽岔子。”
“知道該怎麽辦嗎?”他目光嚴厲地掃視着衆廠衛。
“全聽廠督的!”廠衛們齊聲回答,聲音響亮而堅定。
顧朝生咽了口唾沫,心中湧起一股不安與期待交織的情緒。他邁步走上台階,正欲拍打府門,卻被身後的馬蹄聲打斷。他扭頭看去,隻見兩騎快馬從同一方向疾馳而來,馬蹄聲如雷貫耳,打破了清晨的甯靜。
從來人的服飾可以分辨出一個是錦衣衛,另一個是東廠廠衛。他們分别來到顧朝生和郎繼武身邊,壓低聲音說了幾句話。那話語中帶着幾分急促與不安,讓顧朝生和郎繼武同時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