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玄芯聞之,溫婉一笑:“既然如此,奴家願再此專門爲林大人演奏一曲,請大人細細品味。”
“陸姑娘,這些糕點你還需要品嘗嗎?”林小風指向桌上琳琅滿目的點心。
“不必了,林大人請自行取用。”陸玄芯回應得大方得體。
林小風聽罷,迅捷地将糕點盡數收入麻袋,而後轉身離場,徑直走下樓梯。心裏暗想:哪有閑工夫在這裏聽你撫琴!
全然不知,陸玄芯仍留在閨房之内,口中低低自語:“那麽,奴家便再次爲林大人獨奏一曲,期盼能得到大人的點評。”
然而,回應她的唯有四壁的靜默。
陸玄芯秀眉微皺,瞬息之後又恢複了恬靜優雅的姿态,臉頰上綻放出妩媚而真誠的笑容:“即便大人無意傾聽琴音,單憑今日這首詩詞,您已然成爲我心中無可挑剔的翹楚。”
她聲音愈發柔媚:“奴家願意服侍大人安寝,但須告知大人,玄芯至今仍保留着貞潔之軀,請大人務必憐惜疼愛。”
說完,她徐徐揭開面紗,轉向門口的方向,期待的目光穿透空氣。
而在那裏,林小風早已不見蹤影,唯剩一室靜谧。
“·······”
“·······”
“哎呀!人呢?”
································
此時,林小風三人承載着滿懷的欣喜,手中緊握着沉重而充實的麻袋,他們仿若自金黃稻田凱旋的農夫,步伐輕捷地下船,沿着那條蜿蜒曲折的河岸棧道徐徐前行。
盡管夜色已然悄然籠罩大地,然而沿街商鋪中溢出的燈火仍堅韌地刺破黑暗,宛如星辰隕落人間,在斑斓陸離的光影中勾勒出稀疏行人剪影與靈動姿态。
李德賢這角色,就如同剛剛痛飲過一杯熾熱的烈酒,臉頰上的亢奮紅潮尚未消退,他倏地擰動脖頸,帶着一種難以抑制的激昂情緒沖着林小風喊道:“老林,你給我說說,咱們什麽時候才能再來這麽一場酣暢淋漓的事兒?”
林小風接話時,嘴角牽起一抹苦澀的微笑,仿佛在品味生活的酸甜苦辣,“再來?這一遭還不夠你小子喝一壺的嗎?”
李德賢眉梢飛揚,眼中燃燒着宛如初次踏入江湖的少年才有的豪氣與壯志:“哪裏夠啊!我活到現在,就沒有哪一天能比今天更暢快淋漓,現在感覺,即使是闖進獅虎園面對猛獸,也不過如此刺激吧!”
林小風則是面色平靜如水,似乎洞悉了世間萬事萬物的變化無常,“你先别樂得太早,咱們這次惹下的麻煩可沒那麽容易收拾。”
李德賢略微沉吟,随後展現出一副深思熟慮後的自信模樣予以反駁:“還能有什麽翻不過的大山?一切不都已經被我們穩穩當當地擺平了嗎?”
林小風聞此言,嘴角勾勒出一抹深邃複雜的笑容,那笑容裏交織着難以名狀的無奈與尖銳的諷刺。
他輕輕揚起眉梢,眼神流轉間仿佛能洞察世間的荒誕與虛妄,口中悠悠道來:“什麽叫‘擺平’?你看今日圍觀者摩肩接踵,人頭攢動,隻待明日朝陽初上,此事必将如燎原野火般瞬息間燃遍整個京城。試想一下,《林小風悍然教訓朝廷重臣之子》這個标題,将是何等抓人眼球,何等扣人心弦的一幕大戲!”
李德賢聞言,如同雕塑般定格在原地,臉龐上的表情凝固成一片驚駭,瞳孔中的疑惑猶如湖面上投下的石子,激起層層漣漪。“你·······你剛才竟還敢出手教訓他,并且刻意令他在衆人面前顔面掃地?”他難以置信地問道。
林小風淡然一笑,雙臂環抱胸前,語氣中透出一種堅定與果決,“哎,不動手不行呐!這小子在我眼前反複挑釁,若不給他個深刻的教訓,我在京城還怎麽立足?就像那句俗語所說,‘打虎不成,反被虎傷’,所以我必須一次性徹底解決。”
“今次讓他吃足苦頭,想必短時間内他應當收斂許多,即便回到家中也不敢随意張揚這等丢人的事情。”林小風目光深邃,似乎看穿了未來的走向,“哪怕全京城的人都目睹了我教訓他的場景,隻要他自己不承認,那就權當無事發生!”
李德賢聽罷,内心油然而生敬佩之情,不由得贊道:“老林,你這招真是高明,詭計多端!”林小風卻搖搖頭,一副深思熟慮的模樣,緩緩回應:“手段并不重要,關鍵在于面對的态度。”
他一字一頓地說出一段擲地有聲的話語:“世間有人欺我、辱我、賤我、惡我、騙我,我應如何應對?唯有以牙還牙,以拳抵拳,以舌戰舌,以劍對劍,甚至可以挖坑活埋,然後靜待數年,你會發現,他們不過都是黃土之下的一堆枯骨罷了。”
李德賢聞此言,背脊發涼,額頭上瞬間滲出了冷汗,但對林小風的敬仰之意卻又加深了一層。他暗自感歎,這才是真正的快意恩仇,好男兒就該如此!
“老林,你這話說得真狠,我怎麽以前從未聽說過?”李德賢驚歎不已。
林小風微微一笑,顯得從容不迫,“這是佛學裏的智慧,多讀些書自然就能領悟到。”
李德賢恍然大悟,連連點頭,“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随着話語聲在空氣中流淌開來,三人悠然步入繁華喧嚣的市井街頭。
林小風以一種閑适的姿态,手肘輕揚,眼神中透着狡黠與玩味,他的視線鎖定在街角處,聲音裏夾雜着一絲揶揄,“瞧,看見那個窩蜷在陰暗角落的乞丐了嗎?我們把這份關懷,就交付于他吧。”
李德賢聞聲,眼眸中躍動着純真與沖動的火焰,他疾步如飛,活脫脫一隻撲向目标的獵兔,手中緊緊抓握的麻袋随風搖曳,仿佛一面宣告慈悲的戰旗。
眨眼間便到了乞丐跟前,他毫不猶豫地猛力揭開麻袋口,頃刻間,精心準備的糕點與佳肴如山間清泉般傾瀉而出,瞬間填滿乞丐面前破舊瓷碗,堆砌成一座意想不到的食物小丘。
乞丐面容愁苦,但見有人慷慨解囊,那飽經風霜的臉龐上竟綻開了一絲驚喜的笑容,然而這笑容尚未完全舒展,就被眼前的“食物山”驚愕地定格在那裏,表情一時陷入木讷。
“萬分感謝公子的大恩大德!”乞丐在短暫的愕然後,終于回過神來,涕淚橫流地高聲緻謝。
李德賢聞此言,臉上笑意更濃,心中充盈着無盡的滿足與歡喜,竟一股腦兒将麻袋中剩餘的食物盡數傾倒。
然而,此舉讓乞丐面色陡然變化,從驚喜變爲尴尬與無奈,隻能默默低下頭,看着眼前堆積如山的食物。
謝洪信在一旁觀之,嘴角勾勒出一抹深意的微笑,靠近林小風耳邊低語:“少爺,您看這位老哥,是不是有心讓他日後留在咱府上做個幫工?”
林小風聞此,立刻用力搖了搖頭,眉宇間浮現出一抹苦笑,心中思忖:“府上已有一個老實巴交的傻小子和一個傻乎乎的丫鬟,我已經操碎了心,再添一人怕是更加扛不住了。”
此時,李德賢已完成他的“善舉”,他傲然挺胸,得意地叉腰而立,銳利的目光緊盯着乞丐,仿佛期待對方對他這份慷慨之舉感激涕零。而那乞丐則沉默無言,與李德賢四目相接,形成一種無聲的對峙。
林小風目睹此景,心中頓生不适,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拉住李德賢的胳膊,語帶責備之意:“你這是搞什麽名堂?這一大袋食物猛地倒在人家面前,跟喂豬似的,就不怕把人吓着嗎?”
随後,林小風語重心長地教誨:“這些食物應該分批給予,畢竟在這座城市裏,還有許多乞丐等待我們的援助,不能一次性全給了一個人。”
李德賢聽完,若有所悟地微微點頭,發出一聲懊悔的“哦”。
于是,在林小風的指導下,李德賢開始逐步調整自己的行爲模式,他走在隊伍前列,逐個走到每個乞丐面前,鄭重其事地将食物一份份遞出。
每當收獲一聲真心誠意的感謝,他都會欣喜若狂,眼中閃耀着熠熠光輝,仿佛找到了生活真正的價值所在。
林小風與謝洪信默契地尾随其後,默默關注着他的每一個舉動,心底泛起陣陣欣慰之情。
時光在行走間悄然溜走,不久,他們帶來的兩麻袋剩飯剩菜幾乎悉數贈予他人。此刻的李德賢已卸下最初的激情,雙手染上了油漬,他随意地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後走向林小風,臉上洋溢着既充實又疲憊的笑容。
林小風看着他,關切地詢問:“都發放完了嗎?感覺怎麽樣?”
李德賢嘿嘿一笑,用最簡潔的兩個字回答:“開心。”
林小風滿意地點點頭,語重心長地道:“這就對了,幫助他人,才是獲得快樂的根本途徑。今天你表現得很出色,年輕人!”
在李德賢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猶疑的神色,仿佛一團濃霧在心頭缭繞,他微微皺眉,慢條斯理地道出心中的疑惑:“爲何有人四肢俱全卻選擇沿街行乞?他們手中有力,腳下有步,難道竟至于連一頓飽飯都無法自給嗎?”
言辭間流露出不解與困惑,仿佛是對世間百态的一種質問。
林小風聞此言,心頭猶如春風拂過,一片舒暢。
眼前的太子不僅品性純良,且思維敏銳,這讓他深感欣慰。
他沉吟片刻,語重心長地回應:“僅憑肢體健全,并不足以支撐人生,關鍵在于内心的希望。有了希望,人的力量才會如泉水湧動,源源不絕。”
他以自身經曆爲例,娓娓道來:“以往我在家鄉,日日懶散至日頭高挂才起身,然而自從踏入京城,一想到即将面見皇上與太子,心中的期盼便化作無盡動力。每日醒來,滿目皆是生活的希冀,因此總能按時履行職責,勤勉不怠。”
他進一步解釋:“假設太子您每日聆聽李太傅講學,但課業枯燥乏味不說,還時常遭受責打,這樣的日子無疑是痛苦不堪,幾乎讓人覺得生不如死。那時,或許裝病逃避,或是直接向皇上申訴李太傅的行爲,反而會帶來短暫的解脫,久而久之,對明日的期待自然蕩然無存。”
他繼而把話題引向街頭的乞丐們:“這些流浪者,能找到一份勞作已屬不易,即便找到工作,也許收入無保障,即便有微薄收入,也可能杯水車薪。相比之下,他們認爲躺在路邊乞讨更爲實際,至少能換來生存所需。”
他進一步舉例深化理解:“比如,如果你是一位作者,每日都被人批評作品短小無力,你是否會覺得前路黯淡,毫無希望?反之,如果這些人轉而追捧你的作品,甚至年年送來豐厚的年貨,那麽,你細細品味,這其中滋味如何?”
李德賢聽完,雙眸閃爍出豁然開朗的光芒,他大聲道:“我明白了!”言語間透露出一種頓悟的驚喜。
林小風内心戲谑:明白就好,那就趕緊去找皇上參奏李太傅一本吧。
面上不動聲色,繼續深入剖析:“然而,你看到的隻是表面的一部分。那些看似四肢健全的乞丐可能并不健康,而那些外表殘疾可憐的人,也未必真如你想象中的那樣悲慘。”
“若單以外表判斷他人,往往會陷入假象的迷霧之中。有的人看似身體健康,實際上可能早已身患重病;有的人雖顯殘疾,或許隻是爲了博取同情而僞裝。世間之事,往往難以一眼洞穿。”
李德賢一聽,立刻瞠目結舌,質疑反駁:“怎會有此事?那些缺失手腳或者失明的人,我一眼就能看出啊!”
面對李德賢的質疑,林小風嘴角泛起一抹淡然的笑意,平靜地回答:“不必急躁,讓我們繼續前行,生活中更多的真相,還在前方等待我們去發現。”
三人再次踏下步伐深入巷陌,街角一道突兀的剪影映入眼簾,那是一位隻有一隻眼睛的盲乞丐,他那雙慘白的眼球空洞無光,猶似一對喪失了靈魂的死魚眼,散發出一股異樣的寒冽。
在這位骨瘦嶙峋的身軀前方,一隻殘破不堪的青瓷碗孤零零地擺放着,其中散亂地滾落着幾枚鏽迹斑斑的銅錢,無聲訴說着生活的貧瘠與艱辛。
林小風的目光觸及這幅畫面,眼底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手臂如靈蛇出擊,瞬息之間,将那幾枚銅闆悄然無聲地從碗中攝取,旋即藏入寬大的袖口中。
這一系列動作如行雲流水,迅捷至極,旁人幾乎無法捕捉其軌迹。
站在一側的李德賢目睹這一切,瞠目結舌,滿面愕然,腦海中堆滿了困惑的問号。
未及他開口詢問,那位盲丐仿佛感應到了某種變化,刹那間,如離弦之箭般從地面彈射而起,直撲向林小風,那雙空洞的眼白緊緊鎖定了林小風的臉龐。
面對如此攻勢,林小風非但沒有流露出半點懼色,反倒是嘴角勾勒出一抹玩味的微笑,雙手坦蕩地攤開,調笑道:“哎呀,可憐的乞兒,你剛剛失落的這點财物,是從我左手盜走的,抑或是從我右手滑脫的呢?”
話音剛落,他便展示出左右手掌,左邊的手心裏穩穩地躺着幾枚熟悉的銅闆,右邊則托着一塊熠熠生輝的銀元寶。
盲丐聞聲稍作猶豫,繼而咧開嘴,憨厚一笑,毫不猶豫地回答:“右手!”
然而,林小風狡猾一笑,高聲宣布:“答錯了,那就全數充公!”
盲丐聽到這句話,臉色微變,頃刻間,他眼中先前的僞裝如霧般消散,恢複正常瞳孔,但其中卻充滿了狠辣與狡詐。
此時,謝洪信亦緩緩步入視野,衣袂飄搖間,隐約可見腰間懸挂的各種小巧兵刃,宛若一座行走的武器庫。
盲丐察覺到這一幕,立刻恢複盲眼的姿态,靜默地退回原位。
李德賢在旁看得瞠目結舌,忍不住對林小風驚呼:“老林!你連乞丐的錢都要拿?”
林小風面色沉靜,淡然回應:“他是個騙子,我這是替天行道,懲惡揚善而已!關鍵是揭露他的僞裝,你沒看到嗎?他實際上并非真瞎!”
李德賢聽罷,心中泛起一陣酸楚,爲自己的善良被這位乞丐所利用而感到萬分委屈。
他憤慨地走向盲丐,重重踢了兩腳,質問:“你爲何要假裝瞎子!”
盲丐滿臉哀傷,強忍疼痛,緊緊抱住膝蓋,把臉深深地埋入膝間,承受着李德賢的憤怒。
就在這時,李德賢一腳踢過去,卻不慎将盲丐破爛的衣服撩起,又有幾枚銅闆滾落出來。林小風眼疾手快,一把抓過收入囊中。
盲丐仍舊低頭哭泣,聲音凄涼。
林小風見狀,趕忙阻止李德賢,無奈地歎了口氣:“唉,世人皆苦,能放過的就放過吧。”
說罷,他從口袋中摸出一枚銅錢,投入那破碗中,溫和地安慰道:“好了,别哭了,這是賞你的。”
盲丐似乎感知到錢币落地的聲音,慢慢擡起淚痕斑斑的臉龐,凝視着碗中那枚銅錢,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耐心些,精彩的還在後面。”
林小風拽着李德賢繼續向前,不久之後,他們在路邊又遇見了一位失去雙腿的殘疾乞丐。
林小風眼中閃爍着狡黠的火花,不動聲色地接近,順手抄起乞丐面前的破碗打算離開。
李德賢瞠目以對,内心五味雜陳,完全揣測不出林小風接下來會有什麽驚人之舉。
隻見林小風将碗中的錢币悉數倒入口袋後,轉身面向遠方,用力将破碗抛向空中。
令人愕然的一幕出現了,原本癱坐在地的殘疾乞丐,雙腿竟然奇迹般複原,他如彈簧般疾速躍起,朝着飛出的破碗疾奔而去。
李德賢瞠目結舌,一股苦澀的味道在心底彌漫開來。
“我真是有眼無珠!”李德賢感慨萬分地看着林小風,“你說的果然是真的!”
林小風輕拍李德賢的肩膀,深沉地道:“人在江湖,總要經曆風雨才能成長,世間萬象都需要我們用心去洞察和辨識。閱曆豐富了,自然能夠明辨是非,不再輕易受騙上當。”
李德賢此刻才豁然開朗,瞪大眼睛追問道:“那你究竟是如何看出他們并非真乞丐的?咱們陽曲縣乞丐也沒那麽多啊?”
林小風嘴角輕輕一挑,猶如春風輕拂過湖面漾起的一絲漣漪,那抹淡然而深邃的笑容潛藏在他漆黑如淵的眼眸中,折射出一幅斑斓紛呈卻又滄桑斑駁的青春圖景。
那圖景裏,困厄與抗争糾纏在一起,形成一部無聲的黑白電影,在他心底悄然上映,流淌的是那些曾經在困苦中磨砺出來的記憶。
當初剛踏足陽曲縣的時候,此地的貧困氣息簡直能讓人喘不過氣來,百姓的生活窮困到了揭不開鍋的地步,有的人甚至瘋狂到挖地三尺尋覓一絲生存的縫隙。
陽曲縣雖然挂着縣的名号,實則更像是被時光遺忘在塵埃裏的荒僻邊陲,滿目瘡痍,寂靜寥落。
林小風,這位來自都市繁華的白領,生活技能隻限于指尖在鍵盤上跳躍完成購物下單,或者在家清掃衛生,處理日常瑣碎之事。
至于農耕狩獵這些關乎原始生存之道的技藝,對他來說簡直是擀面杖吹火——根本不得其竅。他的世界與這片貧瘠土地上的生存法則截然不同。
陽曲縣内沒有拿得出手的支柱産業,糧食存儲更是少得可憐,村民們日複一日在饑餓的陰影下苟延殘喘,眼睜睜看着彼此憔悴的臉龐一天比一天消瘦,期盼着某種奇迹能夠從天而降。
周圍的青山蒼翠蔥郁,但對饑餓的人來說,它們不過是無法跨越的絕望屏障,縱使有攀登的決心,恐怕也會在半途因饑寒交迫而力竭倒下。
長期的饑餓如同無情的锉刀,一點一滴削去了人們的尊嚴與傲骨。林小風終于忍無可忍,決意做出一個振聾發聩的舉動。
他神情堅毅,眼神果敢,毅然決然地帶領陽曲縣的父老鄉親踏上了前往斷天府的乞讨之路。
在他的感召之下,一支由老人、婦女和孩童組成的隊伍迅速集結,懷揣着縣裏最後一捧幹癟的糧食,他們噙淚告别留在家中硬撐的年輕男子,千叮咛萬囑咐他們要節儉度日,保存體力。
于是,這支浩浩蕩蕩的隊伍朝着斷天府的方向蹒跚前進。
當他們剛踏入斷天城的那一刻,早已是疲憊不堪,城中的生活更是步步荊棘,毫無經驗的他們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颠沛流離了一個月之久,才逐漸摸清了乞讨的門路。
然而,林小風不同于那些固守傳統的村民,他有着現代人特有的适應性和學習能力。
在一次次碰壁中,他迅速吸取教訓,很快掌握了乞讨的種種“戰術”。
假扮盲人、瘸子是基礎招數,而更高明的做法,則是讓随行的女性佯裝懷孕,她們腆着看似即将分娩的肚子,癱坐在街頭巷尾,發出撕心裂肺的哀求,即使是再鐵石心腸的人也不忍心驅趕。
更有甚者,幾個年邁的老妪也被精心裝扮成孕婦形象,這一幕奇觀令斷天府的居民們瞪大眼睛,竊竊私語,驚奇不已。
除了訴說家破人亡的悲慘故事,林小風還運用自己現代人的視角和通過網絡直播學到的表演藝術,對乞讨方式進行了一場大膽創新。
他策劃了一系列栩栩如生的情境劇,親自上陣,時而演繹爲飽學多識的讀書人,先是尖銳地嘲笑身邊的乞丐,随後表現出仁慈慷慨,借此博取圍觀者的同情;時而又瞄準人群中貌似富裕的行人,對其進行冷嘲熱諷以挑動情緒,從而收獲更多的施舍。
随着日子的流逝,林小風意識到松散無序的乞讨方式難以持久,且面臨着越來越大的官府壓力。
因此,他開始着手系統性地整合當地的乞丐團體,使之規範化、組織化。
在歲月流轉中,林小風仿佛是被命運之手不經意地推到了那個位置——新生“丐幫”的幫主,一切似乎都那麽順理成章,渾然天成。他眼眸裏閃爍着智者的光芒,以深沉而堅定的步伐,悄然立于幫派的中心,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峰,承載起整個幫派的命運。
他揮舞手中的權杖,猶如繪制一幅宏圖,細緻入微地劃分了幫内職責,構建出一個多元立體的組織架構。傳功長老,這位老練而深邃的人物,滿臉皺紋中滿載着歲月沉澱的智慧,他猶如一部行走的乞讨秘籍,專注于傳授幫衆們獨門的乞讨技藝,用他的經驗和心得,逐步提升着幫衆們的職業素養,使他們能在江湖中遊刃有餘。
而執法長老,如鐵石心腸般剛正不阿,目光炯炯猶如利劍,他是幫規戒律的化身,鐵面無私地執行每一項規矩,堅決捍衛幫會的尊嚴與秩序。他更是幫會對外的一道堅固盾牌,面對任何試圖挑戰幫會安甯的勢力,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以其淩厲手段,爲主子掃清一切障礙,保全幫會的安全。
掌棒龍頭,則是林小風身邊的左膀右臂,他背負着重擔,卻舉重若輕,肩扛起幫會日常管理與運營的大旗。他的眼神明亮而深邃,總能在關鍵決策時刻,像夜空中最亮的北鬥星,爲幫主和副幫主指引方向,提供源源不斷的智慧泉湧。而在幫主因事無法親臨之際,他則能穩穩接過權杖,代行幫主之職,讓幫會的航船始終平穩前行。
至于掌缽龍頭,他手中的金缽盛滿的是幫會資源的命脈,他目光犀利,手腕穩健,公正無私地分配着每一份資源,确保幫會内部的公平正義得到最大程度的實現。他睿智的目光所及之處,皆建立起無數的信息流通渠道,分支遍布各地,使得幫會的消息得以飛速傳遞,資源共享無阻。
在這套精心打磨、嚴密有序的管理體系之下,林小風領導的“丐幫”猶如一頭覺醒的雄獅,在短短的一個月間,便在斷天府這片廣闊的乞丐世界中嶄露峥嵘,一躍成爲行業的翹楚。
他們的聲名遠播,引得四面八方的乞丐紛紛慕名而來,渴望加入這個充滿活力與希望的新“丐幫”,共同書寫屬于他們的江湖傳奇。
在一聲聲“幫主”呼喚中,林小風的自我身份逐漸變得模糊不清,原本那份對乞讨生活的羞愧之情也在嚴酷現實的打磨下逐漸褪色。
然而,事物發展總有盛極必衰的道理,他們的行動終究引起斷天府官府的高度警覺,一場大規模的打擊整治風暴席卷而來。
林小風不得不将辛苦積累的财物換作糧食,率領軍中精銳倉皇退回陽曲縣。在那裏,他利用這群經曆過風雨洗禮的丐幫精英,重新構建了地方官府機構,并轉向合法的酒業生産和商業經營活動。
直至今日,那段艱辛曲折的故事仍在斷天府民衆間口口相傳,一首充滿悲涼與諷刺意味的歌謠“鐵門啊,鐵窗,鐵鎖鏈·······”在街頭巷尾不斷回響,引發了無數人的感慨與讨論。
每當耳邊響起這首熟悉的歌曲,林小風總會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心頭百感交集,反複回味那段既痛苦又難忘的峥嵘歲月,每一次回憶都如同磨砺内心的一次砥砺。
林小風随後開口道:“世間萬象的道理,恰似經緯交織的無數線條,表面繁複錯綜,實則暗藏脈絡相通的法則。當你在一個領域達到爐火純青的境地時,其他的知識便會如同涓涓細流彙入浩渺江海,互相滲透交融,互爲啓迪。”
林小風的手指在半空中舞動,仿佛在勾勒一幅無形的知識圖譜,其言語越發顯得深遠博大,“記住了,跟随我走的這條道路,每一步都要踏實有力,如此才不會偏離正道。”
城市的燈火漸次點亮,将黑夜塗抹上一層柔和的暖色調。
林小風舉目遠眺,凝望着天際最後一抹殘陽的餘晖,然後側臉注視着李德賢,那話語中裹挾着一抹幾乎難以捕捉的關懷之意,“我先送你回家,在路途中我們還可繼續探索那些尚待解開的生活哲學謎團。”
······································
在另一邊,李海華與吳仙逸這對患難夥伴,面如白紙,眼神中流露出恐懼與不安,仿若叢林中受驚之兔,倉皇失措地穿越繁華喧嚣的市井街道,唯恐林小風會在電光石火間改變主意,率衆對他們窮追不舍。
他們的腳步猶如敲擊戰鼓,急促而不失淩亂,每一步都震顫在街頭巷尾,回蕩在空氣之中。
時間仿佛凝滞成永恒,李海華終于力有不逮,拖着疲憊的步伐,在昏黃的街燈下戛然止步,随之而來的是陣陣撕裂般的咳嗽,口中彌漫着一股腥甜的鐵鏽氣息,如同深夜噩夢般揮之不去。
吳仙逸目睹此景,臉上布滿焦慮,他連番拍打李海華的背部,憂心忡忡地追問:“李兄,你可還撐得住?”
李海華猛烈地咳喘,嘴角沁出血絲,眼中閃爍着堅毅與仇恨,他緊咬牙關,奮力吐出一句話:“咳咳·······吳兄不必擔心,林小風此等卑鄙行徑,我李海華若是不報此仇,誓不爲人!”
吳仙逸眉宇緊鎖,胸腔中湧動着一股壓抑的疼痛,回想起宴會廳内被壓制在桌下的屈辱時刻,他雖身形單薄,卻竭盡全力讓自己更加矮小,以減輕李海華的壓力。
此時此刻,他語氣堅決地對李海華說:“李兄,今夜你暫且去我府上休息,我們再細作籌謀,對付林小風的策略務必要周密無缺!”
李海華氣喘籲籲,咳嗽不止,仍強撐着回應:“咳咳·······甚好,一切皆聽吳兄調度。”然而,吳仙逸斷然拒絕,堅持先行送李海華回家,并發誓必将對林小風嚴懲不貸。
兩人相互攙扶,步履蹒跚地踏入尚書府邸的大門。
甫一進門,管家臉色鐵青,憤懑之情躍然而出,快步上前,關心的詢問道:“少爺!你這是遭遇了何種變故?究竟是何人膽敢在外頭欺侮你?”
同時,管家銳利的目光掃向吳仙逸,詢問其身份來曆。李海華再度劇咳,揮手示意衆人靜默,命令家丁立即關閉府門。
随着厚重的府門緩緩閉合,李海華盡管面色慘白,卻努力挺直身軀,倚靠在管家身上,眼中閃爍着決絕之色。吳仙逸依舊滿含關切,小心翼翼地探問:“李兄,你并無大礙吧?”
然而,就在話語尚未消散之際,李海華的臉色陡然轉冷,眼中寒意如同數九寒天,他用沙啞而虛弱的聲音指向吳仙逸,一字一頓地道:“來人·······咳咳,給我好好教訓他!”
吳仙逸聞此言,驚駭萬分,連忙後退幾步,卻不慎撞上一名護院,緊接着彈開,兩手高舉,恐慌地求饒:“李兄,這是何故啊!我們分明是同一陣營的兄弟啊!”
李海華發出一聲冷笑,咳嗽中裹挾着無盡怒火:“咳咳,你這狡詐之徒!誰與你是同舟共濟!若非你暗中搗鬼,我怎會淪落到這般田地!給我打!往死裏打!”
吳仙逸想要辯解,周圍護院卻已經一擁而上,棍棒如雨點般落下,凄厲的哀号響徹整個府邸。
李海華面色陰沉,目光如劍,冷漠地盯着在地上痛苦翻滾的吳仙逸,心中的怒火燃燒得愈發熾烈。
他轉向管家,聲音低沉且不容置疑:“楊忠義現在何處?”
管家聞聲立刻躬身回答:“楊忠義正在後院恭候您的指令。”
“把他帶出來,一起懲戒!”李海華下達命令。
轉瞬之間,楊忠義帶着滿臉的惶恐,被從後院拽出,投入到這場棍棒交織的刑罰現場。
他撕心裂肺地呼喊:“公子!公子!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你們爲何要這樣對我啊!”
楊忠義心如刀絞,滿腹疑惑,不明所以地遭受如此對待。
原來,他在幫助李海華确認林小風的身份後,便一直在船頭等待,不曾介入後續風波,豈料剛剛返回尚書府,便莫名其妙地遭受一頓毒打。
直至聽到李海華提起林小風的名字,楊忠義才恍然醒悟,猜測李海華一定是栽在了林小風的手上。
林小風,這個名字宛如一道邪惡的符咒,自初次相遇以來,就給他的生活帶來無數災難與悲哀。
“公子!公子!我僅僅是遵照您的命令行事,爲何要承擔這等痛苦折磨!”楊忠義悲憤填膺,遍體鱗傷,内心充滿無辜與委屈。
他回想自己在船上的行爲,确實毫無過失,僅僅是指出了林小風的身份,随後便離開現場,卻不想歸來時迎接他的是無妄之災。
他心底明白,這一切或許真的與那位無辜慘死的小妾有關,也許是她的冤魂前來索命複仇。
想到此處,楊忠義萬念俱灰,任憑棍棒肆虐,已然不願再爲自己辯駁。
吳仙逸在朦胧光影下察覺到身邊的戰友已不再發出痛苦的抗争聲,而是沉寂如磐石,任憑棍棒狂風驟雨般洗禮。他立刻利用楊忠義那巍峨如山的身軀作爲屏障,這堅實的壁壘爲他抵擋了不少尖銳而狠毒的攻勢。
李海華目睹這一幕,瞳孔猛縮,喉結痙攣,言語中夾雜着震驚與激憤的情緒:“好啊!吳仙逸,原來你躲在那小子背後苟且偷生!剛才一定也是這樣!這就難怪本公子傷勢要比你慘重許多!”
“分開他們,各打各的!”李海華憤怒地嘶吼,命令如雷貫耳。
吳仙逸聽到這番呵斥,頓時五髒六腑仿佛被烈火焚燒,然而經過一陣暴風驟雨般的棍棒摧殘之後,他不得不放棄徒勞的抵抗,雙手緊緊覆上臉頰,心中隻有一個執念:哪怕遍體鱗傷,也決不讓這張臉遭受玷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