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忠義機敏捕捉到李海華的情緒,連忙附和:“李公子洞察秋毫!那林小風确是缺乏教養之徒,必是他硬生生将那兩人拉入這盛會之中。”
李海華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眉宇間的傲氣愈加強烈:“好,你且暫退,我即刻親自去給這個不知深淺的小子一點顔色瞧瞧。”
楊忠義臉上掠過一絲憂慮,深知不宜多言,隻能躬身提醒:“公子務必謹慎行事!”
然而,李海華對此并不領情,反而冰冷決絕地喝斥:“滾!”
這一聲震耳發聩的“滾”,猶如雷霆裂空,響徹整個畫舫之内,預示着一場即将展開的風雲對決,暗流湧動,蓄勢待發。
············································
李德賢雙臂橫抱頭顱,掌心托腮,其面部猶如一幅生動鮮活的浮雕,刻滿了無垠的百無聊賴與焦灼不安的情緒。
他那渾厚有力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裏回蕩,仿佛是對寂寥時光的控訴:“老林呐,這所謂的壓軸硬菜到底何時方能現身?瞅瞅這四周,簡直就像是一口枯井,半點樂子都尋不到!”
林小風則悠哉遊哉地坐在一旁,眼角挂着玩味的笑意,不緊不慢地側目瞥向李德賢,語調淡然而自信:“别猴急,好戲才剛剛掀開它的神秘面紗!嘿,看那邊,這不是上菜了嗎!”
正當他們仨人心焦如焚之際,一群身姿曼妙的少女仿佛從天而降,輕盈穿梭在大廳之間,她們的身影猶如月下仙子翩翩起舞,每一步都像是踏在琴弦之上,流淌出和諧悅耳的旋律。
少女們身穿薄如蟬翼的紗衣,随着微風輕輕擺動,朦胧中透出一種超凡脫俗的韻緻,更令人稱奇的是,每一位少女都擁有一副足以傾倒衆生的絕美容顔。
李德賢見到這一幕,頓時瞪圓了雙眼,脖子竟也下意識地向前抻長了幾分,視線被這群仙女般的身影牢牢鎖定。林小風見狀不禁啞然失笑,拽住他的衣袖,調侃道:“我說你這家夥,不至于這麽失态吧!”
李德賢讪讪一笑,臉上略顯尴尬:“咳咳,我隻是想親眼見識一下這些傳頌已久的美食佳肴罷了、。”
林小風聽了這話,驚訝之情溢于言表:“哈?難得一見太子爺的眼球沒被美女所奪,反倒是關注起桌上之物,這可真是稀罕事!”
林小風接着追問:“你說說看,那些身姿曼妙、貌若天仙的侍女們難道還不能滿足你的視覺享受?随便挑一個放到咱們陽曲縣,保管立馬能占據花魁榜首的位置!”
李德賢聞此言,喉結滾動,舌尖輕輕舔舐了一下幹裂的嘴唇,神色莊重地道:“哎呀,你有所不知,我現在是饑腸辘辘,肚子裏的五髒六腑都開始鬧騰了!再美的女子,若是填不滿饑餓的胃袋,又能有何相幹?”
林小風聞言愣住了,腦袋裏飛快閃過三個巨大的問号:“???”
随後,林小風收起戲谑的表情,正色問道:“話說回來,我記得你已經成家立業了,對吧?”
李德賢點頭承認:“沒錯,确實是娶妻了,有什麽問題嗎?”
林小風疑惑更深:“那按理說,你對女子不應該沒有半點興趣吧?”
李德賢扭過臉龐,眼中閃爍着一絲苦澀:“也不能說完全不感興趣,隻不過相比現實生活中的女子,我更傾慕于那些藏匿于書卷間的絕世佳人。總覺得現實中女子雖美,卻總帶着些人間煙火氣,難以觸及我内心深處的琴弦。”
林小風一聽,立刻明白了七八分,心中的迷霧頃刻間消散殆盡:“原來如此,你是二次元啊!”
李德賢對于林小風提到的某個詞彙感到困惑:“二刺猿?這是什麽意思?”
林小風眼珠靈動一轉,狡黠地笑了起來,巧妙地解釋道:“就是長得絕代芳華,以至于現實中的女子無法滿足你的需求,需要書中那些風華絕代、才情卓越、文武兼備的完美化身才能配上的人。”
李德賢聽完,雙目煥發出新的光芒,嘴角勾勒出一道自豪的笑容,手指輕輕摩挲着自己略顯粗糙的臉頰:“照你這麽說,我必須是個‘二刺猿’了!”
就在這個時刻,一直默默守在一旁的謝洪信悄無聲息地靠近,低聲細語地探詢:“少爺,你覺得我有沒有可能也算個‘二刺猿’呢?”
李德賢爽朗大笑,用力拍打着謝洪信那結實寬厚的肩膀,答道:“你嘛,你是老鐵!鐵打的兄弟!”
謝洪信聽罷,心中釋然且滿載榮譽感,盡管未能歸入“二刺猿”的行列,但被贊譽爲“老鐵”,同樣讓他倍感驕傲。
随着琳琅滿目的珍馐異馔逐次映照在那雕梁畫棟的大廳之内,猶如一幅流動的盛宴畫卷,李海華像一隻蓄勢待發的鴻雁,巧妙地穿梭于人群之間,翩然抵達正廳中央,面對四座賓朋滿座。
他雙手抱拳,舉手投足間流淌着主人特有的那份熱情奔放,眉宇間镌刻着豪情壯志,高亢之聲回蕩在大殿:
“列位江湖同道、文采斐然之士,感謝諸位能在百忙之中惠臨寒舍,鄙人感激之情無以言表矣!”
“今日群英荟萃,不僅是爲了一場唇槍舌劍的辯詩大會,更是爲了共享這人間煙火中的美味佳肴,以及那杯盞交錯間的情趣雅緻。”
“諸君可曾注意到,除了激烈的辯詩較量和劍膽琴心之外,更有百花樓諸多佳人相伴左右,她們的婉約身影更添了幾許旖旎風情。”
李海華說到這裏,場下響起一連串的掌聲,他揮揮手,繼續說道:“且慢,還有一件足以錦上添花的事宜尚未宣布!”
“但凡能在此次辯詩鬥智中嶄露頭角,最終問鼎巅峰者,将有幸赢得與百花樓的絕代花魁陸玄芯姑娘共度良宵的極高榮譽!”
李海華言辭激越,話語如錘擊銅鍾,清晰有力,此言一出,即刻在大廳之内激起千層漣漪,一股熱血與興奮的浪潮瞬息間席卷了每一個到場的文人墨客心田。他手臂指向身後那面寬闊莊重的展示牆壁,愈發高昂地道:
“各位無需矜持,盡情開懷暢飲,縱論天下,若有詩意勃發之瞬,即可揮灑筆墨,即時将詩篇貼挂牆上,靜待陸玄芯姑娘親自品鑒裁奪。”
話音剛落,恰似仙音繞梁,二樓香氣彌漫,一名袅袅婷婷的佳人伴着兩名素衣丫鬟悄然走出,背後一架古韻盎然的七弦瑤琴靜默守候她的纖指輕撫。
這位佳人身披薄紗半遮面,一雙靈動的鳳眼顧盼流轉,眸中清澈明亮,氣質超凡脫俗,恍若淩波微步的仙子降落凡塵。
人群中陡然爆發出一陣驚歎與議論:“那就是陸姑娘本人無疑了!”
然而,在這熱鬧非凡的氣氛中,林小風面色淡然,對于青樓常見的各種吸睛手段熟視無睹,仿佛已洞穿這煙雲缭繞的世間遊戲。
他掃了一眼台上那身着厚重華服、面紗下的陸玄芯,内心冷笑,視此等招攬爲徒勞無功的噱頭,猶如開啓未知的盲盒,往往是期望越大,失望亦随之加劇。
林小風并未留戀台上風景,隻專注眼前餐桌上琳琅滿目的美食,筷子在他手中飛舞,大快朵頤;而謝洪信則始終低頭悶食,視線片刻未曾離開過碗碟。
與此同時,李德賢的情緒狀态卻與林、謝二人迥異,他的眼神燃燒着熾烈的好奇與期盼,激動地拍打着林小風的肩膀,聲音中透露着抑制不住的顫抖:“老林,你看!那位戴着神秘面紗的絕色佳人!”
林小風口中咀嚼不停,疑惑地回應:“哦?我記得你以前說過,對現實生活中的女子并無特别喜好啊?”
李德賢狡黠一笑,解釋道:“嘿,正因看不到真實面容,才更添幾分神秘色彩嘛!老林,你難道不好奇嗎?”
林小風嘴角勾勒出一抹譏诮笑意,語帶諷刺:“啧,真是年輕氣盛,見識尚淺!何謂神秘?我在‘維多利亞的秘密’那種場合見識過的美女豈止更多?什麽都見過了好嗎?這種場面對我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維多·······維多利亞的秘密?那是個什麽地方?”李德賢一臉困惑。
“改日再詳述,現在我可是餓得緊,填飽肚子才是正事。”林小風說着,又是一筷子菜肴入口。
正當此時,陸玄芯輕輕擡起了皓白的手腕,玉指輕觸琴弦,那一刻仿佛山澗清泉初破冰封,琴音悠然響起,起初如泉水滴瀝,漸而行雲流水,音符如珍珠落盤般悅耳動聽。
船舫上的各路公子紛紛斂息傾聽,原本熙熙攘攘的環境刹那間歸于甯靜,衆人皆沉浸在那宛如九天之上傳來的美妙琴音中,心随音律起伏,魂牽夢繞,渾然忘我。
即使李德賢也深受琴音吸引,他擡起頭,目光炯炯,遙望着二樓那綽約的身影。當他轉眼看去,卻發現林小風和謝洪信仍埋頭用餐,不禁愕然萬分。
李德賢壓低嗓音,略顯尴尬地悄聲詢問:“我說老林,這琴音如此扣人心弦,你怎麽可以無動于衷呢?”
林小風微微一頓,口齒不清地反問:“嗯?怎麽了?”
“我說的是琴音,這琴音多麽美妙啊!”李德賢啞然失笑,對老林的無動于衷感到不可思議。
林小風放下筷子,抹了抹油光閃閃的嘴唇,大大咧咧地回答:“這有什麽趣味?我平常聽得都是節奏勁爆的現代曲目,這類古琴獨奏在我看來就像是催眠曲。”
提及音樂話題,林小風顯然缺乏共鳴,他的音樂修養相對一般,日常所好僅限于鄉村裏的熱鬧鑼鼓,對于這種古琴獨奏實在難生共情。
他認爲相較于這溫婉深沉的古典曲調,上一世流行的歌更能挑動他的情緒神經。
一曲彈畢,大廳再次回歸先前的歡鬧景象,衆多嘉賓意猶未盡,紛紛懇請陸玄芯再奏一曲。
陸玄芯輕輕點頭,兩道秀眉彎成新月,甜潤嗓音如暖陽拂雪:“承蒙各位厚愛,諸位留在牆上的詩詞,玄芯将會一一抄錄,并在閨閣之中細細品讀。”
說話間,她有意無意地瞥向那三位專注于飲食的客人,随後便邁着蓮花碎步,緩緩步入閨房深處,身後留下一片男子們的贊美與遺憾交織的歎息。
···············································
樓下的空間再次沉溺于酒池肉林的熾烈狂歡,剛才還在穿梭忙碌的侍女們瞬時換上了更加妖娆撩人的裝扮,她們衣衫若隐若現,遊走其中愈發顯得嬌媚大膽,每一步都似踏在春水之上,引得座中豪傑頻頻注目。
一旦有男子被她們的風情攝去魂魄,便會潇灑擲出幾枚散碎銀兩,随即招攬佳人入懷,那溫潤如玉的肌膚和耳邊纏繞的宛若黃莺啼鳴、燕語呢喃的曼妙歌聲以及高昂吟詩的激越旋律相互交織,共同譜寫出一幅人間浮華畫卷。
正當喧嚣鼎沸之際,宴席的一隅,林小風因身旁摯友謝洪信正埋頭于饕餮盛宴,恍若遺世獨立,完全沉浸于美食的世界,因此這片區域仿若形成了一片奇妙的淨土,那些身染濃香的青樓女子竟無人敢輕易踏入,僅留下一片難得的甯靜角落。
李德賢則靜坐在林小風旁邊,環顧四周盡是賓朋各自攜美相伴,而自己的兩側僅有兩位膀闊腰圓的随從作陪,不禁顯露出一絲尴尬與孤寂,身形左右搖擺,身影愈顯落寞。
林小風滿意地剔除齒間殘留的肴馔,口中含着飯後餘味,含糊地說:“老李,我記得你之前提過要即興揮毫賦詩的吧?現在我就叫丫鬟準備筆墨,咱們就在這兒現場創作,熱鬧一下,然後早些散場,先把那個什麽‘天生武皇’的遊戲擱置一旁,改日再尋其他樂子。”
李德賢聞此言,臉頰上悄然爬上一抹羞赧之色,略顯局促地點點頭。林小風看在眼裏,暗自竊笑,心想這平日在宮廷内趾高氣揚的家夥,原來到了人堆裏竟是這般拘謹。
很快,筆墨已然擺放停當。李德賢緊握毛筆,面色肅穆如即将面臨一場大戰,然而,苦思冥想了一炷香的時間,筆尖卻僅僅流淌出三個字。面對林小風戲谑的眼神,李德賢憤然棄筆,臉上一陣潮紅:“罷了,今日詩緒全無,不再強求矣!”
随着一聲悠長的歎息,李德賢起身快步離席出門透氣。他剛消失在船艙之外,一位年輕才俊緊随其後,此人便是戶部尚書李府公子李海華,他來到林小風面前,恭敬施禮,自我介紹道:“鄙人李海華,乃戶部尚書李家公子,拜見林大人!”
林小風正欲喚回李德賢,卻被李海華突然打斷,他擡起眼睛仔細審視眼前這位嶄新的訪客。隻見李海華嘴角噙笑,薄唇微啓,一雙狹長的眉毛下閃爍着機敏的眼眸,果然是名震京城的李海華,且此刻表現得相當謙恭。
“不知李公子此次前來有何貴幹?”林小風詢問道。
李海華眼角斜睨了依舊大快朵頤的謝洪信一眼,眼中閃過一絲不屑,旋即滿臉春風地提議:“林大人親臨此處,無疑給這畫舫增添了無盡光彩。大人年少有爲,竟能在東宮擔當要職,實令天下學子欽羨不已,不知大人是否願意登台,與衆位分享心得一二?”
還未及林小風答應,李海華便高聲宣告:“諸位同僚,且聽我一言!這位乃是當今備受尊崇的太傅,陽曲縣開國男爵,林小風林大人也!”
“林大人今日能莅臨此詩會,确是我們的榮幸,接下來,林大人有意與大家交流幾句,請各位保持安靜聆聽。”
随着李海華的話語落地,整艘船艙頃刻間寂靜無聲,所有人的視線如同聚光燈一般鎖定在林小風身上。人群中開始竊竊私語,其中包含着對林小風的鄙視與不滿。
“哎呀,原來這就是那位傳說中的林小風,聽說臉皮之厚無人能及,在宮中還帶壞太子的人物啊!”
“陳兄,我也有耳聞,這是個典型的阿谀奉承之徒,如今竟然跟我們共聚一堂,實在讓人感到難堪。”
“這種靠溜須拍馬攀爬高位的小人,恐怕連皇上都被其表面功夫所欺騙。”
謝洪信感知到氣氛驟變,立刻警醒起來,舌尖舔過嘴唇,手悄無聲息地靠近腰間的佩劍,但林小風顧忌到李德賢就在附近,不願在此刻挑動争端,遂不動聲色地按住謝洪信的手腕,微微搖頭示意不必緊張,随後泰然自若地走向船艙中央。
“既然諸位對此感興趣,那本官就談談心得。”林小風坦然面對周圍射來的鄙夷目光,大聲說道,“今日能與衆位才子佳人共赴盛會,本官同樣倍感榮幸。值此良宵美景,本官願提供一份特殊的獎勵,爲晚宴增添些許趣味。”
“本官與太子殿下情誼深厚,深知太子對詩詞藝術的癡迷。既然今晚的詩會優勝者可以獲得美人相伴,那麽本官更進一步,承諾将向太子親薦勝出者,讓他有機會在太子面前展露才華,既能沉浸在浪漫的詩酒人生,又可尋求實現理想的平台,豈非雙重美事?”
林小風的話音一落,宴會現場的氣氛陡然升騰,衆人看向林小風的目光由原先的冷漠轉變爲熾熱。對于他們來說,能夠接近太子并展示才華,無疑比赢得一位花魁的垂青更具吸引力。不少人心中開始盤算,既能抱得美人歸,又能結識太子,這無疑是飛黃騰達的大好時機。
“連林小風這等看似平凡的人都能在朝堂上翻雲覆雨,我又有何不可?”這樣的念頭在許多人心裏油然而生,他們摩拳擦掌,預備在即将到來的詩詞較量中全力以赴。
李海華的眼神猶如深邃湖水中的漣漪,瞬間掠過一陣困惑與愕然,那雙眸子如同磁石一般牢牢吸附在林小風的身影之上,内心裏翻滾起一股洶湧澎湃、難以用言語描繪的驚異波濤。
那個看似木讷而懵懂的年輕人,竟然僅憑幾句話語,就如春風化雨般化解了一場劍拔弩張的沖突,這令李海華對林小風産生了全新的認知,心底不由得暗自反思,是否自己先前對他的評判過于謹慎,甚至有些低估了他。
林小風悠然轉身,步伐從容地返回原處,李海華則迅速堆砌起滿臉笑容,緊跟在他身後,打算借此機會打破尴尬的局面。然而,林小風似乎早已洞察一切,他突然一把攬住李海華的肩膀,嗓音沉穩有力,宛如金石撞擊:“小子,若要替楊忠義挽回面子,盡管來找我,今兒個我沒閑工夫陪你打哈哈,記清楚了,我乃謝洪信!”
聲音猶在空氣中震顫,謝洪信卻陡然陷入了沉默,緊接着,他迅疾扯開衣襟,赫然展示出一片寒光閃爍的飛刀陣列。此情此景,猶如晴天霹靂,直吓得李海華臉色刹白如紙,豆大的冷汗瞬間浸濕衣裳,渾身汗毛倒豎,仿佛林小風下一秒就要雷霆出手,奪人性命。
李海華竭力穩住心神,臉上強擠出賠笑的模樣,但他的眼神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從謝洪信手中那森冷銳利的飛刀上挪開,心中滿是恐懼與忐忑,生怕那緻命的刀光會在下一刹那劃破空氣。
林小風突然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那隻充滿力量的大手輕拍在李海華略顯蒼白的臉頰上:“若是再敢招惹老子,可就沒你好果子吃,别以爲老子在跟你鬧着玩兒!”李海華被這一拍更是陷入更深的迷茫與惶恐,隻能連連應和,低頭哈腰,顯得愈發卑微。
等到林小風收回手,李海華就像一隻受到驚吓的小鹌鹑,毫不猶豫地撒腿狂奔,那模樣狼狽至極。
林小風則是平靜地凝視着李海華那倉皇遠去的背影,嘴角勾勒出一抹淡淡的輕蔑笑意,心中暗暗嘲笑:京城這些權貴子弟們,無非都是一群生活在溫室裏的嬌嫩花朵,稍微遭遇些風吹草動,便紛紛顫抖不已。
“行了,把那些唬人的玩意兒收起來,去找找那李德賢躲到哪個犄角旮旯裏去了!”林小風朝謝洪信喊了一聲。
這一切都被安靜坐在不遠處角落的吳仙逸悉數看在眼裏,他唇邊挂着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向身邊同伴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随後起身,跟随在李海華匆忙逃離的步伐之後,消失在人群之中。
··········································
在船艙深處,人流如潮湧動,氛圍熱力四溢,幾乎能熔鑄鋼鐵般緊繃,就如同一個臨界沸騰的煉油巨釜,其中的乘客們個個熱情洋溢,沉浸在詩詞歌賦的熱烈争鳴之中。
此時此刻,在這個紛繁嘈雜的世界一角,林小風悄然無聲地從座位上起身,他的舉止沒有引起任何波瀾,卻透着一股從容不迫的力量。
他每一步踏地都顯得穩健且紮實,仿佛踏石留印,直接朝着艙門筆直走去,身影瞬間沒入門後的幽暗,就像一道疾閃的閃電劃破夜幕,瞬間抵達船舷邊緣。
甫一邁過門檻,猶如卷軸展開,一幅生動的生活畫面展現在眼前:李德賢正與一名小厮上演一場激烈的言語交鋒,兩人的臉龐因情緒激動而漲得通紅,像熟透的柿子一般挂滿了怒氣。
林小風看在眼裏,卻不露聲色,唇角微微勾勒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他快步走近,饒有興緻地插話問道:“這是怎麽回事兒?怎麽還動起手來了?”
那小厮擡眼瞥見林小風一身華貴的服飾,立刻堆起滿臉阿谀之色,深深地鞠了一躬,語帶惶恐:“公子,您面前這位可是您的貼身護衛麽?剛剛小的不過是打算把剩餘的膳食倒進江水裏,可他執意阻攔,因此發生了沖突,懇請公子明察秋毫,公正裁決。”
林小風聽到此處,眉毛微不可查地上挑,目光轉而聚焦在李德賢身上,那眼神中潛藏着探究與疑問的火花。
李德賢感覺到林小風審視的目光,面露不悅,帶着委屈向林小風申訴:“林兄,你或許不知道,這小子剛等到飯菜還未涼透一半,就迫不及待要一股腦全倒進江中。我規勸他還反遭抵觸,你看對岸還有許多乞丐翹首期盼施舍,這般浪費糧食,實在讓人忍無可忍啊!”
林小風聽罷,眸中閃爍出贊許與敬佩的光芒,緊接着果斷出手,隻聽“啪”地一聲清脆響亮,一記耳光猶如疾雷般落在小厮臉頰之上:“肆意糟蹋糧食,乃是喪失道德之舉!爾膽敢随意抛棄?!”
這一巴掌打得小厮措手不及,呆若木雞,眼角擠出幾滴無辜的眼淚,身體顫抖着爲自己辯駁:“公子,小的實在是冤枉啊!那些都是些殘羹剩飯,根本無人問津,我們平素就是這樣處理的!”
林小風并未因此動怒,反而從腰間掏出一枚精緻的小銀锞子,鄭重其事地遞給小厮,語氣不容置疑:“不必再多做解釋,從今往後,所有的剩飯剩菜必須妥善保存,待船靠岸時,本公子會親自處理,唯有湯水可以例外。”
小厮接過銀子,面色旋即由陰轉晴,連連點頭哈腰:“公子盡管放心,小的一定照辦!”
然而在轉身離去之際,小厮的臉色再次變得陰郁,口中嗫嚅着怨言:“哼,真是個窮講究的主兒,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
李德賢耳朵尖,敏銳地捕捉到了小厮的低語,趕忙向林小風告狀:“林兄,他在背後诋毀你呢!”
小厮聞聲,吓得如同受驚的田鼠般迅速逃離。
對此,林小風卻表現出一種超然的豁達,僅是輕輕揮了揮手:“随他去吧,幾句酸溜溜的話傷不到筋骨。倒是你今天爲何對剩飯問題如此耿耿于懷呢?”
李德賢看着小厮倉皇而去的背影,滿心憤慨地道出原委:“看到有人餓得皮包骨頭,連馊粥都難求,這邊廂卻有人視珍馐佳肴如敝履,将其輕易抛灑入江,這世上怎會有如此令人痛心的不公之事?想起在普通百姓家中目睹的景象,他們隻能以馊腐之物果腹,我心裏就如刀絞一般痛苦!”
林小風深深吸入一口寒夜裏凜冽的空氣,用力拍了拍李德賢堅實的肩膀,心中五味雜陳:“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世态炎涼,非一日之間能夠改變,我們唯有步步爲營,逐漸尋求改善之道。”
“下船之後,我陪你一起把這些剩飯送給那些急需的人。”
“艙外寒風刺骨,咱們還是先進艙暖和一下吧。”林小風邊說着邊引領李德賢重新回到船艙内。
李德賢雖心有不甘,但仍緊緊跟随着林小風的步伐踏入艙内。林小風斜睨着他,打趣道:“哎呀,莫不是還在心裏憋屈着什麽?”
李德賢滿腔不忿,直言不諱:“沒錯,我現在真想找個人好好教育一下!”
林小風哈哈一笑,智慧地回應:“巧了,我正好也有此意,不如咱們回去打歐智勇吧賬!”
“好!”李德賢回應得斬釘截鐵。
大廳内熙熙攘攘,人聲鼎沸,猶如鬧市般熱鬧非凡。
各色人等穿梭其間,如織的人潮裹挾着濃厚的文化氣息,形成一幅生動的世态畫卷。那一堵堵展示牆巍峨聳立,牆上詩詞猶如春日繁花般競相綻放,新篇佳句層出不窮,瞬息萬變,仿佛是一場鮮活的文字舞蹈。
樓下的仕女們更是忙得不可開交,她們手握筆墨,急切地抄錄着每一份甫出爐的詩作,然後穿梭在繁華的大廳之間,将這些詩歌小心翼翼地帶到陸玄芯小姐那深藏不露的閨房。
閨房内靜谧幽深,陸玄芯以其獨具慧眼甄選出每一篇作品,并加以犀利獨到的點評。
這些詩作經她篩選後,被細緻地分成了上、中、下三品,再由仕女們一一送回原處展示。整個過程猶如一部流動的文學史詩,也是一場才子佳人盡情揮灑才情的盛大狂歡。
在這喧嚣沸騰的人海中,李海華穩坐如磐石雕塑,臉色蒼白得如同未經任何色彩塗抹的空白宣紙,周圍的嘈雜人聲猶如滾滾巨浪,卻始終無法觸及他那獨立于凡塵之外的甯靜領地。
周邊的人群如蜜蜂逐花般簇擁而至,熱烈交談,企圖打破這份非同尋常的寂靜,但李海華僅能勉強扯動嘴角,以一種近乎默然的态度回應他們的熱絡。
他的眼神時而恍惚飄搖,卻又屢次回歸到一種尚未從早前的震撼中徹底解脫的狀态,仿佛一頭誤闖入繁華鬧市的小鹿,攜着迷茫與無助,惶恐而不安地在人潮中探尋出路。
此刻,吳仙逸宛如一名洞察一切的獵者,在人群邊緣靜靜地駐足,耐心等待最恰當的介入時機。直到周遭的一切歸于平靜,他才悠然踏出步伐,身軀微屈,悄然靠近李海華,直至耳邊低語:“李公子,能否借一步說話?”
李海華聞聲,如同被激活的木偶,遲緩地轉動頭部,空洞的目光無焦點地掠過吳仙逸,随後又沉陷于深深的思索深淵。吳仙逸細心觀察,再次降低音量,以一種近似私語的腔調喚道:“林小風。”
這三個字猶如一道銳利的劍光,瞬間刺破李海華内心的迷霧壁壘,他猛然間如從夢境中驚醒,目光緊緊鎖定住吳仙逸,滿心困惑地詢問:“閣下是哪位?”
吳仙逸則展現出一種泰然自若的文士風範,回應道:“在下吳仙逸,不知李公子是否有興趣找一處清淨之地,共同探讨一些至關重要的事情?”
李海華聽後,臉上頃刻間掠過一抹激昂神色,毫不猶豫,語氣堅決地說:“好,我們現在就去!”
二人穿越人群,尋得一個靜谧且無人打攪的角落。吳仙逸先行拱手作揖,言辭間無不透出謙遜有禮:“仙逸在此拜會,初次相見,李公子。”
李海華凝望着面前這位陌生的書生,目光犀利如劍,内心疑惑重重:“我并不認識你,你是受何人邀請,來到此處?”
吳仙逸含笑應對,舉止從容不迫地解釋:“公子不必多慮,我隻是機緣巧合之下得到這場詩會的請柬,關于受邀的具體過程,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瑣碎事務。關鍵是,剛才我見到林小風對公子造成了某種無形的壓力,對此我深感憤慨,所以鼓足勇氣前來與公子進行深入交談。”
李海華的臉龐因羞愧而泛起一抹嫣紅,未曾想到自己剛才的失态一幕竟被這位素昧平生的白面書生全然看在眼裏。
“你到底有何意圖?”李海華直截了當地追問。
吳仙逸坦誠相對,眼中閃爍着真摯的光芒:“我并無他意,隻是對林小風的傲慢嚣張難以容忍,看到公子受其影響情緒波動,特地前來給公子發出一份警示。”
“什麽警示?”李海華追問,眼神堅定而決絕。
吳仙逸眉宇緊鎖,話語中透露出關切之意:“公子,莫非林小風剛才向您施展了武力脅迫?”
李海華回想起剛剛的遭遇,心頭的恐懼還未消散,他痛苦地阖上雙眼:“正是如此!他們手中揮舞着寒光熠熠的刀劍,林小風狂言,若我再度觸怒他,便要讓我飽嘗苦頭!”
吳仙逸斜睨了李海華一眼,眸中閃過一絲鄙視,原本以爲溫文爾雅、舉止有度的李海華,内裏竟然隐藏着這般怯懦之性。他惋惜地搖了搖頭:“公子,您實在是過于憂慮了!林小風怎敢随便對您做出任何越矩之舉?”
“現今他在東宮身居太子教習之位,而公子您身爲朝廷權臣之後,林小風除非昏聩至極,否則怎會輕易對您動武?一旦他付諸行動,聖上必然雷霆震怒,不僅會将其罷黜官職嚴加查處,甚至可能打入天牢!如此林小風,又怎能承擔起教育太子的重任呢?”
“再者,令尊大人仍在朝堂之上,林小風就算有非分之念,也要掂量掂量這其中的生死榮辱關系。”
“故此,我可以斷言,林小風絕對不敢對公子您有任何實質性的侵犯舉動!”
李海華聽罷,豁然開朗,整個人的精神面貌瞬間煥然一新。“果真是這樣嗎?吳兄所言句句在理,我确實是被恐懼蒙蔽了理智!”
吳仙逸步步緊逼:“那麽,李公子與林小風之間到底因何産生了芥蒂呢?”
在吳仙逸的引導之下,李海華對他好感倍增,羞愧地娓娓道來:“其實隻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林小風曾嚴厲責罰了我家的一名仆役,加之我從家父那裏了解到他在朝廷中的諸多行徑,認定他是一個狡黠之徒,心中甚是不滿,于是決定試探一下林小風的底細,結果反被他設局算計,實在羞愧不已。”
“公子您太自謙了,在我們這群文人墨客之中,哪能時時碰上這般粗俗不堪之人。”吳仙逸溫和一笑,“一時的驚懼失措,乃是人之本能反應。”
李海華聽着吳仙逸的話語,越發覺得他既親近又可靠,不僅幫他揭開了困擾已久的心結,還巧妙地維護了他的顔面。
吳仙逸進而發表見解:“想要讓林小風露出馬腳,其實并非難事。看他那般粗魯無禮,品行低下,如今的地位恐怕多源于溜須拍馬,其文學修養想必也高不到哪裏去。”
“我們可以借此機會,讓他當衆吟詠一首詩詞,必定能讓他原形畢露!”
李海華面露猶豫,吳仙逸立即接過話茬:“我願陪同公子一起前往,公子盡管安心,林小風絕對不敢輕舉妄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