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江皇帝的心裏也是亂糟糟的,他無奈地擺擺手:“行了行了,都别吵了!”
大殿裏頭,文武百官都屏氣凝神地站着,大氣都不敢出。
靖江皇帝雖然一直以仁慈著稱,但這個時候,誰敢觸龍逆鱗?
“各位卿家,還有要說的嗎?”靖江皇帝的語氣有些冷淡。
大殿裏頭一片寂靜,突然,一個聲音打破了這片寂靜。
衆人看去,原來是東宮太傅李一豪。這李一豪一身白袍,面容清矍,氣質儒雅。
他上前一步,向靖江皇帝行禮後,瞥了一眼林小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陛下,”李一豪說道,“太子還年輕,未經世事,人心險惡。”
他頓了頓,目光如炬,“太子應該親近賢臣,遠離小人。良藥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這是古人的明訓啊。”
“如果像林小風這樣的人整天在太子身邊阿谀奉承,歌頌太子的聖明賢德,臣擔心太子會失去自我。”
“日後太子執掌朝政,如果被奸臣環繞,聽不進忠言,那将危及我靖江國的江山社稷!”
“臣作爲東宮的太傅,有責任教導太子聖人的道理,教他學習聖人的禮儀。如果太子身邊有奸人環繞,臣擔心自己之前的努力都會付諸東流。今天,臣就算粉身碎骨也要請求陛下罷免林小風!”
群臣聽了這話,議論紛紛!
這李一豪不愧是太子的老師啊,言辭铿锵有力,條理清晰!
這次看看林小風該如何應對!
被罷官了?
聽到這個消息,林小風的雙眼瞬間燃起一絲明亮的火焰,整個人仿佛煥發了新的生機。
“好機會啊!”他低聲咕哝着,嘴角挂着一絲得意的微笑。
已經罷官了,那就最好不過了。
回到陽曲縣,就算撤銷了他縣令的職務,那又如何?
在他的地盤上,就算别人去上任,也動搖不了他半分地位。
唉,我也真是昏頭了,幹嘛剛才要忤逆老丈人,順其自然撤職不是更省心嗎?
林小風感到一陣輕松,仿佛身上的重擔被卸了下來。
他原本以爲自己會在朝堂上遭遇重重困境,但現在看來,這一切都将成爲現實。
他可以回到陽曲縣,繼續做他的土皇帝,再也不用爲朝堂上的紛争煩惱。
“這個林小風,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靖江帝頭疼地揉着太陽穴,他看重的是林小風獨特的思維方式,想讓太子能多受點啓發。
一開始也料到林小風不會招人喜歡,但沒想到他一進朝堂就口出惡言,把大家都給得罪了,這下可如何收場啊?
李一豪見靖江帝不說話,急了:“陛下!要是縱容奸臣橫行霸道,我擔心太子會養成暴戾之氣,沒有一絲仁愛之心啊!請陛下明鑒!”
王景文眼皮一跳,覺得不妙。
太子有沒有仁愛之心,陛下難道不知道?
你何必要多嘴呢?!
果然,靖江帝聞言淡淡道:“嗯,我知道。”
百官聽了一陣發抖。
知道?
知道什麽?
看陛下的意思,似乎不想動林小風啊!
那奸臣有什麽好的?
林小風見狀忙跪拜道:“陛下!我認爲李大人說得有道理,臣無德無才!請陛下收回成命!”
怎麽回事?!
群臣傻眼了,這是怎麽回事?
這小子明明武力超群,陛下也有偏向之意,現在怎麽自認失敗了,是何情況?!!!
靖江帝心知林小風所思,遂冷聲道:“不準!”
林小風暗道要命,再懇求:“臣無力勝任東宮太傅之職,而且臣在此不招人喜,平添諸多麻煩,請陛下收回成命!”
靖江帝擰眉:“朕金口玉言,豈容爾等欲收就收!不準!”
林小風再鼓勇氣,高聲道:“請陛下三思!”
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
這次衆人皆驚,林小風看樣子是鐵心要走!
陛下那邊鐵心留之,究竟是何情況?
此時陳曙光已緩過氣來,神色複雜看向林小風,彼何故頂撞陛下?
靖江帝這回真怒了!
你三番五次請辭,無非是想着回陽曲縣逍遙自在!朕偏不遂你願!
靖江帝突然從龍椅上站了起來,手中緊握着硯台,狠狠地砸向林小風。
那硯台瞬間破碎在地,墨汁飛濺,一部分還濺到了林小風的身上。
“再敢胡言亂語!”靖江帝的臉上滿是怒容,大聲地喝道,“朕若不斬你首級,豈能平息你心中那股野心!”
“東宮太傅這個位置,你當之無愧!但你若無功于社稷,朕定斬你首級!聽明白了嗎!”
“退朝!”
靖江帝說完,狠狠地甩了一下袖子,轉身離去。
王景文和太子緊随其後,也走出了大殿。
大殿中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隻剩下林小風和一些不知所措的官員。
衆人的目光都轉向了林小風,他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林小風站在原地,沉默不語,心中五味雜陳。
“退·······退朝?!!!”
衆位大臣面面相觑,靖江帝今日的行爲實在反常。
他們從未見過皇帝如此憤怒,更從未見過皇帝直接将硯台砸向一個臣子。
衆人又将目光轉向林小風。
李一豪憤怒地瞪了他一眼,随後也拂袖離去。
林小風的心裏清楚,自己以後的日子恐怕不會好過。
“白大人,陛下到底是什麽意思?”李秋炎向白永元問道。白永元之前也是太子太傅,算起來,可以說是林小風的前任。他一直在朝中擔任要職,對朝廷的事情了如指掌。
白永元歎息道:“林小風以退爲進,手段高明,日後恐怕不會安甯。我們還是好好保護太子吧,我也走了!”
說完,白永元背手離開了大殿。
大殿中,隻剩下林小風和一些不知所措的官員。
林小風那張往日裏總帶着笑容的臉,如今卻籠罩着一層淡淡的憂郁,眼神中,帶着一種莫名的惆怅。
靖江帝并未允許他回陽曲縣裏,這讓他感到一種無形的束縛。
自從他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就仿佛陷入了一團亂麻,得罪了同行的人,每一天都過得心煩意亂。
每換一個地方,都像是在地獄裏闖關,難度一次比一次高。
他深深地想念自己的陽曲縣,想念那裏的親人和熟悉的環境,可是現在,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重歸故裏。
越想這些,林小風的心情越是沉重。
他知道,在這裏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一切都得靠自己。
他用力搖了搖頭,試圖把這些無謂的愁緒甩掉,多愁善感并不能解決問題。
走到殿門外,看着朝陽慢慢升起,林小風的心情稍微輕松了一些。
他想要點燃一支煙,喝一口酒,解解悶。可是現在他連煙和酒都沒有,這讓他的心情又有些低落。
“林大人,手段高明啊!”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打破了甯靜。
林小風面無表情地轉過頭,看到一個賊眉鼠眼的小吏正用一種嘲諷的眼神看着自己。
那人陰陽怪氣地說道:“林大人這以退爲進的計策,實在是妙極了!難怪你能得到陛下的寵信。”
林小風皺了皺眉:“你是什麽人?”
那人高傲地挺起胸膛:“我是東閣學士趙中展!”
林小風不屑地吐了一口痰,正好吐在趙中展的靴子上。
趙中展大吃一驚,往後退了一步,憤怒地喊道:“你怎麽這麽無禮!簡直是斯文掃地!”
林小風冷冷地看着他:“你的這張臉就已經侮辱了斯文兩個字,離我遠點。”
周圍的人看到這一幕,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們心想,這個林小風真是牙尖嘴利,說話毫不留情。
趙中展冷笑道:“林大人看起來很鎮定啊,就算是得罪了這麽多人,你也還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
林小風瞥了他一眼:“你個六品學士,敢在我面前放肆?你不知道我上面有人嗎?”
趙中展心中一驚:“是誰?”
林小風呵呵一笑:“那就是皇上身邊的王公公,他是我最親密的摯友和知己!他吃飯我夾菜!”
趙中展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林小風有這樣的底氣,都是因爲皇上對他寵愛有加!
一定是王太監在皇上耳邊爲他說了好話!吹了吹風!
這個林小風真無恥,身爲一個讀書人,竟然和閹黨爲伍!
雖然心中鄙視林小風,但趙中展還是被王公公的淫威吓到了。
他知道王公公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要是惹怒了他,自己的前途就全毀了。
于是趙中展灰溜溜地走了。
此時的林小風已經不想再留在這裏了。
到現在爲止,他還沒有見到禮部的人來安排事情。
東宮的大門也不知道在哪裏,不如自己想辦法早點回去!
沒走多遠,王景文急步追上,聲音帶着幾分敬畏和急切:“林大人留步!林大人留步!”
小風停下腳步,轉過身來,臉上帶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開口道:“哦!原來是王兄,有何貴幹?”
王景文一愣,心中暗道:“這小子倒是自來熟。”臉上卻依舊帶着笑容。
“林大人真是步步高升啊,陛下特地召見,現在正在禦書房等候。”
小風笑了笑,似是随意地搭上他的肩膀,領着他往人群中走去。
他從懷中掏出了二百兩銀票,悄悄地塞進了王景文的袖子裏。
“王兄,陛下召見我,不知有何事啊?”
王景文不動聲色地将金子推回去,笑道:“這個我也不清楚,林大人還是親自去問問陛下吧。”
小風又摸出五百兩銀票,再次塞給他:“初來乍到,我是怕觸怒了陛下,還望王兄指點一二。”
王景文掂量着手中的銀票,心中暗道:“這小子出手倒也闊綽。”嘴上卻說道:“無妨,陛下無非就是囑咐幾句罷了。”
“林大人還是趕快去吧,我這還有些雜事要處理。”說着指向旁邊的一個小太監,“你讓他帶你去見陛下便可。”
“嘿嘿!多謝王兄。”林小風将那五百兩銀票重新放回王景文的袖子裏。
然後轉身離去,留下一臉錯愕的王景文。
王景文摸着袖子裏的金子,看着小風的背影,嘴角上揚,心道:“此人倒也有趣,若是收他爲義子,也不失爲一個好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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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浩渺的曆史長河中,每個微小的生命都如同一顆塵埃,然而,即便是塵埃,也能在帝王的禦書房中留下獨特的印記。
林小風,此刻正站在禦書房的門前,整了整衣袍,清了清喉嚨,肅立恭候。
書房的門緩緩開啓,靖江帝那威嚴的身影映入林小風的眼簾。
靖江帝正埋首于堆積如山的公文之中,筆觸揮灑間流露出無盡的威嚴與氣度。
林小風邁入書房,每一步都顯得小心翼翼,他不敢亂瞟,隻能緊緊盯着靖江帝的龍袍,仿佛這樣就能将他的威嚴深深印刻在心中。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一炷香後,靖江帝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緩緩放下。
他擡起頭,直視着林小風,那雙銳利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人心。
“林小風,你可·······”他的話語中充滿了威嚴。
林小風心中一驚,他迅速在腦中回想自己所作所爲。他深知靖江帝的權勢,更明白自己的處境。
于是,他深吸一口氣,雙手捧出一疊銀票,低頭道:“臣知罪!”
靖江帝瞥了一眼那疊銀票,小太監立刻呈于案上。他的嘴角微微上揚,淡淡地道:“陽曲縣七年歲入,僅此區區八萬餘兩?”
林小風心中一緊,擡頭看着靖江帝,緊張地道:“陛下,此乃陽曲縣七年盈餘,共八萬六千五百二十四兩。臣在陽曲縣投入大量改造資金,能省出八萬兩實屬不易。”
“當真?”靖江帝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是,陛下。”林小風額頭上漸漸滲出了汗珠,他知道自己的命運此刻正掌握在靖江帝的手中。
書房内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靜得隻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聲。
靖江帝沉默了很久,仿佛在思考着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