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貞畢竟不是鐵錐子。
他雖然砸得開門,但砸開門之後,他的人也死了。
鐵錐子不會死,但人會死。
躲在屋子裏面的六個女人顯然也明白這道理,所以她們很害怕她們也會死。
她們害怕王歡和南宮遠會殺了她們。
“你們爲什麽不逃?”
“我們逃得掉麽?”
玉容哭得梨花帶雨,妝已哭花了,仍自未停。
她凄涼地道:“我們就算逃得出院子,然而在長安城裏,你南宮世家想要找到我們,還不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
南宮遠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他南宮世家放眼整個武林,也是極有聲望的世家,在長安城本地就更是地頭蛇。
這幾個女人哪怕藏在長安城的水溝裏,他也能将她們找到的。
南宮遠卻道:“南宮世家沒有必要找你們。伱們本不是惡首。”
另一個女孩卻說道:“我們不是惡首,然而就算你們讓我們逃出長安城,我們又能做什麽呢?”
“是啊,我們什麽都不會。我們從小就被玉箫買走,伺候在他身邊。我們.我們除了床上的那些東西以外,别的什麽都不會。我們.”
“我們根本就無處可去。”
女孩們說到這裏,全都哭了起來。
她們在剛才沒有逃走的最大緣由,其實是她們就算逃出長安,也無依無靠,無家可歸。
南宮遠歎了口氣。
這本不該是她們的錯。
她們或許也做過一些壞事,但那也未必是她們心甘情願的。
如果有的選,她們當然還是更希望在家裏成長,學一門手藝,嫁一戶好人家,過一輩子安生的日子。
誰會願意被當作“物品”一樣教人買走,然後脅從一生呢?
王歡也歎息。
他發覺世上的不歡樂實在很多。
于是他道:“你們将玉箫道人的錢财收拾收拾,分了再走。”
“然後我還想請你們幫我一些忙,如果你們能幫到我,我把我身上的二千兩黃金都給你們。”
女孩子們的眼睛立刻亮了。
她們以爲,她們能夠不死,那已是極大的寬容。
沒想到她們還能分二千兩黃金。
“什麽忙?我們能幫得上忙就一定會幫的。”
“幫我找出玉箫道人去了哪裏。”
······
······
這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玉箫道人很可能已經趁着夜色,出了長安城,逃亡海外。
那裏才是他最熟悉,最安全的地方,一旦出了海,中原武林再想要找到他,那就是難上加難了。
玉容卻說:“我知道他在哪裏!”
王歡道:“你知道他在海外的根據地?”
玉容猶豫一下,道:“不是!我有五成的把握,他可能就在長安城的一所青樓中。”
王歡有些驚訝道:“哦?”
玉容道:“他剛一到長安城的時候,就用攝心大法迷惑了一個青樓老鸨,他本來是想要通過這個人順手購買幾個美貌的少女帶走,但當他聽到葉開的消息後,自然就将這件事擱淺了。”
王歡奇道:“你怎麽會覺得他會到那一處青樓去藏身?”
玉容也露出種很奇怪的眼神:“因爲他在一次酒後曾對我說過一句奇怪的話:他說他如果要死,一定要死在青樓裏。”
玉箫道人風流一生,竟也有這種夙願。
南宮遠搖頭道:“所以你覺得他會在那間青樓去?我認爲不太可能。”
王歡卻道:“有可能!”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來時說過什麽話?”
南宮遠道:“你說的哪一句?”
王歡蹲下身子,緩緩從韓貞的屍體上拔出那三枚白玉釘,仔細端詳,然後說道:“我說正因爲玉箫道人想不到我們要來殺他,所以我們才能殺他!”
南宮遠立馬道:“你的意思是,玉箫道人也覺得絕不會有人能夠想到他躲進青樓,所以他才會偏偏躲進青樓!”
王歡道:“韓貞之死豈非也是如此?他絕想不到玉箫道人的暗器會打在他的胸口,所以他才會被‘白玉釘’打死!”
高手之死,往往都來源于想不到。
南宮遠突然對面前這個年輕人有了些奇怪的佩服,他發覺王歡或許武功不是他見過的人裏最高的,但對于人心的理解,卻有自己獨特的觀點。
這種獨特的觀點明明聽起來很不靠譜,卻居然偏能說服他。
王歡道:“我猜他是會留在長安的。因爲他并未受傷,以他的驕傲,他一定不會甘心!”
南宮遠好奇地問道:“你看出他是個驕傲的人?”
屋裏燃着明亮的火燭。
王歡拈起一枚白玉釘,放在燭下仔細打量,說道:“白玉釘上沒有淬毒,他還保留了最後的驕傲。”
玉容微笑道:“他本是個驕傲的人。我們都知道。”
女孩子們互相瞧了一眼,眼神中仿佛存在着某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眼神交流過後,她們都齊齊笑了起來。
那些擔憂與恐懼,仿佛都在這一刻被笑聲和燭光所驅散開。
“他到這個年紀,本來已不行了。但是每一次在床上故意拖很久,還非要兩個人陪他,爲的就是他男人的驕傲。”
有一個女孩見到南宮遠不明白的樣子,立即解釋,南宮遠才恍然大悟。
王歡問了玉容最後一個問題:“他之前去的是哪座青樓?”
“引鳳樓。”
······
······
南宮遠很快就找到了引鳳樓。
他雖然很少逛這種地方,但卻知道。
引鳳樓本是長安城裏最有名的青樓之一,裏面的女孩們往往都精通一兩門樂器,博得上流官豪的喜愛,既賣藝又賣身。
王歡和南宮遠來到引鳳樓的時候,夜色已很深了。
青樓裏雖還是充滿着調笑的打鬧聲,淫靡的歡樂聲,還有淡淡的歌聲與樂聲,但夜的确已靜了。
深夜的青樓比起初入夜時,已安靜許多。
許多男男女女都已睡着。
南宮遠走到樓前,相當爲難地道:“有沒有什麽好方法找到玉箫道人?”
這麽大的一間青樓,他們不可能一個一個房間地搜,那也太令人尴尬。
王歡道:“我們可以去找老鸨,但玉箫道人既然會攝心大法,那麽很可能找到也無濟于事。”
南宮遠道:“我也正是考慮到這點。”
王歡忽道:“還有一個最好的方法,可以讓他們自己一個個出來,我們隻要站在門口等着看就行了。”
南宮遠道:“什麽方法?”
王歡道:“放火!”
這麽大的一座青樓,王歡當然也不會真的全燒了,他隻不過是找了些易燃物,放在一個角落裏,使其冒出火光,熏出黑煙。
然後他開始大叫:“着火了,着火了!”
以他現在的内功修爲,他的聲音可以讓青樓裏的每一個人都清楚地聽到這句話。
青樓裏面立即騷動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