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歡和郭大路離開侯府,又回到了那個小縣城。
他們在小縣城裏走了一圈,再沒有哪個捕快說要抓他們了,也再沒有哪個百姓說他們殺了人。
他們又路過了那一家“洗衣婦”的家。
那個家仍然普通。
那個普普通通的家庭,舉辦了一場普普通通的葬禮。
送走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
王歡忽道:“如果我說:這世上本沒有人是普通的人,每個人都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情感和人生。這番話一定不會有人反駁我!”
郭大路遠遠地望着那間屋子,普通簡陋的屋子此刻變得更加蕭索。
他說道:“誰若要反駁你,我一定好好扁他一頓。”
王歡忽又歎息道:“但這世上,确實是有好多好多普通的人。”
這兩句話本來互相矛盾,但郭大路卻明白個中的意義。
真正體味過人生的人,都能明白個中的意義。
郭大路道:“你若死了,我和王老大一定會千方百計替你報仇!可是她呢?她若死了,誰替她主持公道?”
普通的人死掉,難道就隻是普通的死麽?
六扇門還是沒有找到兇手。
如今的江湖上,天天都在發生各種各樣的命案。
俠以武犯禁!
江湖客們太多了,死的人太多,命案也實在太多,根本沒有人顧得上這樣的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的死活!
但她也有葬禮。
她的葬禮就在自家屋子裏舉行。
前來吊唁的人零零散散,幾乎也沒有幾個,來的人也都很普通。
他們獻上他們普通的禮物,或者是鄰居家的女孩前來獻一束花,或者是隔壁的老婆婆提來幾個雞蛋。
郭大路道:“她太普通,以至于沒人在乎她。”
“但對于這個家庭來說,這個女人卻絕不普通。”
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從郭大路身後響起。
不知何時,楊铮居然也到了。
楊铮繼續說道:“這個女人每天替人洗衣服,一件衣服一文錢,她夏天一天可以賺三十五文,冬天一天賺十五文。這些錢拿出來,足夠他們家裏兩口吃飯。”
夏天一天三十五文,冬天一天十五文。
如今的這些全都化作了眼前的一個靈牌。
楊铮接着道:“但這些錢還不足夠他們養育後代,所以男人也在外面替人挑擔子掙錢,他們決定攢夠了足夠多的錢,就開一家店,生一個孩子。”
“現在什麽都成空了。”
郭大路已背過頭去,流下眼淚,用大手一擦,才又轉過來。
王歡緩緩問道:“兇手還沒有抓到?”
楊铮道:“我已經将兇手瞄定在兩個人身上了。”
王歡道:“伱說的當然不會是我們兩個。”
楊铮道:“當然不是。我猜當時你們可能來過,但以你們的人品,不會輕易殺人;而且以你們的武功,更不可能留下這麽多的痕迹。”
郭大路已搶着問道:“那麽你說的兩個人是誰?狄青麟?王振飛?趙正?還是另有其人?”
楊铮道:“都不是。”
他露出種疲憊的神色:“兩個嫌疑人,一個是東街賣燒餅的王老大,單身多年;另一個是南街雜貨鋪的貨郎張順。”
這兩個人也都是普通的人,擁有着普通的名字。
它們不是郭大路想聽到的名字。
他們也不是楊铮真正想抓的人!
王歡深吸口氣,說道:“他們的勢力太過龐大了,可以收買太多的人。”
無論是狄青麟,還是青龍會,他們想要殺一個普通老百姓,都完全不必自己動手。
楊铮道:“所以我還沒有去抓他們。”
王歡道:“你打算怎麽做?”
楊铮道:“我想釣一條大魚。”
他的神态雖疲憊不堪,但說到這一點的時候,眼睛裏又放出了光彩!
郭大路又搶着道:“你需不需要我們幫忙?”
楊铮道:“我很需要,隻是我不好意思開口!你們是江湖俠客,本不是六扇門的人!”
郭大路道:“有什麽不好意思?!我們一定答應你的!這世上有濫殺無辜的江湖俠客!那就也有急公好義的江湖俠客!正能制邪,我們豈能讓那些人無法無天!?”
楊铮非常鄭重地道:“謝謝你們!”
······
······
楊铮要王歡和郭大路幫的忙并不複雜。
他隻不過是要王歡和郭大路盯着這兩個人。
然後他會“收網”。
他判斷,狄青麟或青龍會的人,一定會來處理掉這兩個人中的那個“兇手”的。
他們不會讓那個兇手活得太久。
隻有将這件事情裏面的人全部殺死,才能夠徹底保守秘密!
青龍會還沒有動手。
那是因爲青龍會還想繼續栽贓王歡和郭大路。
——一個縣城裏若同時不明不白地死了兩個人,大家的注意力就會分散了。
——如果隻死洗衣婦一個人,那麽大家就還是會去糾纏王歡。
——如果王歡真的被陷害成功,那個兇手也就根本不必死。
而現在,當代表六扇門的楊铮的目标不是王歡時,那麽那個兇手是時候死掉了。
楊铮會故意放出“消息”,引得幕後的兇手來殺掉那個人!
郭大路去盯着賣燒餅的王老大;而王歡則到雜貨鋪跟蹤貨郎。
雜貨鋪的生意很好,那個貨郎忙都忙不過來。
從早到晚,他忙了一身大汗,将各種各樣的東西賣給各色各樣的人群。
直到晚上,雜貨郎終于收工,跟老闆打完招呼,就慢慢回到了家。
王歡仍跟了上去。
他的輕功很好,雜貨郎當然發現不了他的跟随。
走了約莫一裏多地,雜貨郎突然停了下來。
他左右瞧瞧,覺得沒人看見,這才一個閃身,進了一條巷子。
王歡急跟過去。
巷子很黑,穿過巷子,柳暗花明,竟是一家燈籠紅紅的大樓。
“怡紅院”。樓上挂的牌子寫着這三個大字。
這就是王歡他們聽說過的,這縣城最出名的地方。
雜貨郎來到了這裏。
他掂了掂兜裏的錢,準備進去。
王歡此時不禁有了些疑想。
——這個雜貨郎或許是個好色之徒,他是不是企圖對那位“洗衣婦”圖謀不軌,然後不得其果,随後殺人?
——他是不是沒錢進妓院,所以搶了“洗衣婦”微薄的錢資?
——或者是收買他的人本就是這妓院裏面的妓女?
一時之間,王歡心念急轉。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身形苗條,身法極快的黑衣人出現,一劍刺向雜貨郎的後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