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9點,闫江池醒來的時候吳鯉已經去上班了,他得打卡。
人走了,留下兩個包子一杯豆漿,看樣子是怕闫江池沒錢吃早飯。
吃着還沒涼透的早飯,闫江池給吳鯉轉了500塊錢,對方很快發來消息詢問。
吳鯉:你幹嘛?
闫江池:今天的晚飯和住宿我請
吳鯉:呦,闫總展示鈔能力啦?
闫江池:你今天還翹班嗎?
吳鯉:今天還有好戲?
闫江池:有
吳鯉:你真跟房東杠上了?
闫江池:嗯
吳鯉:我想勸你一句
闫江池:什麽?
吳鯉:昨天已經投入很多了,再耗下去,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不劃算
闫江池:我不怕耗
吳鯉:真拆遷了?
闫江池:真的
吳鯉:我還是不信
闫江池:行了,别啰嗦,你來不來?
吳鯉:來,正好有個消息,當面跟你說
20分鍾後,吳鯉出現在了賓館門口。闫江池上車,問道:“什麽事要當面說?”
吳鯉道:“公司可能要開掉你,他們調了一個人,頂替你的崗位。”
闫江池道:“前面書店停一下。”
吳鯉道:“書店?”
闫江池道:“我買幾本書。”
吳鯉雖然有點懵,但還是照做了。他不僅停了車,還和闫江池一起進了書店。
闫江池目的明确,一進門就直奔法律專業書籍,很快就找齊了《勞動法》《勞動合同法》《公司法》《稅法》《企業破産法》。往收銀台走的時候看到吳鯉站在書架前,正低頭看一本繪畫相關的書。
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他身上,給他鍍了一層薄薄的金光,顯得整個人恬淡又佛系。
這一瞬間,闫江池産生了一個想法:這才是一個人,一個有尊嚴的活人,該有的樣子。
吳鯉擡頭,見闫江池已選好了書,忙放下自己手裏那本,“走吧,結賬去,呦,都是法律相關的書,你這是打算鬥完房東鬥公司呀?”
“與人鬥其樂無窮嘛。”闫江池并未去結賬,反倒走向吳鯉,拿起他剛才翻看的書,“《宋人花鳥、山水、人物》……宋朝人的畫兒?”
吳鯉噗嗤一聲樂了,闫江池這解讀夠通俗的,“是的。”
闫江池道:“你喜歡畫畫?”
吳鯉道:“我是美術生。”
闫江池不太懂美術生是什麽概念,隻能從字面理解:“意思是你學過畫畫?”
“對。”
“這本也買了,我送你。”
“别,”吳鯉去搶書,“要不你看看定價呢?”
闫江池大手一揮,擋住吳鯉,“拆遷戶買東西,隻看喜不喜歡,不看價格。”
然後,結完賬。闫江池忍不住在心中腹诽:就這麽一套書,裏面無非印了幾張畫,要四百多?他們本來可以直接搶,還送我幾本書,人還怪好的嘞……
上午10點,吳鯉問道:“接下來去哪兒?”
闫江池道:“去我以前的住處辦點事,我給你指路。”
他以前的住處是一套兩室兩廳的房子,每一室、每一廳都擺了兩張上下鋪,總共16個鋪位,其中主卧和客廳空間寬敞一點,每個鋪位500塊,次卧和餐廳擁擠狹窄,每個鋪位400塊,闫江池之前就住次卧。
昨天搬走時闫江池把鑰匙留在空床上,今天回來他隻能敲門。好在今天是星期天,房子裏的大部分租客都不用去上班,有人給他開門。
給他開門的是一個住在客廳的舍友,兩人的交情隻是見面點頭打招呼而已,因爲此人和一種中藥同名,所以闫江池記得他的名字——黃奇。
黃奇在一家保險公司做銷售,業績好的時候每月有4000塊,業績不好隻有底薪2500。
不好的時候多,好的時候一年頂多一兩個月。
兩人一打照面,黃奇問道:“你咋說搬就搬?”
闫江池不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你呢?”
黃奇道:“我?”
闫江池道:“快過年了,你過完年有什麽打算?還回來上班嗎?現在這個房子——這個鋪位,還租不租?”
詢問黃奇的時候,闫江池目光掃視一圈,盡量與屋裏的每個人對視,表達“來聊聊呀”的意思。
有人接收到他的邀請,湊上前來。
一連串的問題,問得黃奇一愣,随即露出苦笑:“我挺猶豫的。”
闫江池道:“猶豫什麽?”
黃奇道:“墨城這地方,好像有點克我。”
闫江池道:“怎麽說?”
黃奇道:“以前沒跟你講過吧?我畢業第一份工作就進了個詐騙窩點,進去打了一個禮拜推銷電話,窩點被警察端了,幸虧我還沒接觸到核心業務,不用追究責任。”
有人插話道:“我也打過推銷電話,你們知道大家怎麽評價墨城的嗎?”
有人道:“我知道,說是就算孫悟空西天取經路過墨城,都得留下來打滿500個推銷電話。”
衆人皆笑,透着苦澀。
黃奇繼續講述道:“第二份工作挺好的,跟我專業也對口——我大學專業市場營銷——公司讓我組織地面推廣活動,說白了就是帶人發傳單。幹了半年,公司裁人,一下子裁掉将近一半人,不給賠償。有個被裁的員工挺厲害,各種舉報,什麽偷稅漏稅、消防不合格……反正,三搞兩搞的公司黃了,我到現在也沒拿到遣散費。”
又有人插話道:“好多公司都這樣,裁人不給賠償,打官司我們又耗不起。”
“直接裁人都算好的,”有人迫不及待地傾訴道:“我上一家公司,各種壓榨,布置你根本完不成的工作,逼你自己離職。”
好幾個人點頭、撇嘴,表示遇到過類似情況。
黃奇繼續講述:“第三份工作,就是現在這個,保險公司,天天開會打雞血,被領導罵,真的心累。說實話,每天早上一想起來要去上班,跟要我死一樣難受。”
闫江池道:“大家情況都差不多嗎?”
黃奇道:“我們都在猶豫,過完年還來不來墨城。”
闫江池道:“我在這兒住了兩年,每年過年這兒都會換一大半人。”
有人感慨:“咱們外地人,想在墨城紮個根,咋就這麽難。”
闫江池道:“先說眼前,如果不住了,有必要提前準備。”
黃奇道:“提前準備?”
闫江池道:“不住了,房東不給退押金,你知道嗎?”
黃奇道:“卧槽,有這事?我……”
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要是這月辭職得話,工資下個月才發,我還計劃着用押金買回家的火車票呢。”
闫江池道:“我這兒有個掙錢的門道,你感不感興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