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頭發全白,看起來年紀最大的老太太故意道:“你說什麽?大點聲,我聽不清。”
賈友财隻好拔高聲音重複一遍剛才的話。
老太太還是聽不清,他隻好又說一遍。
反複四五次,賈友财已吼得脖子上青筋暴起,他實在沒什麽跟老人打交道的經驗,一下子應付這麽多老人,難免心裏發怵。老人們身上特有的味道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殊不知就在他的注意力被這邊占據時,那邊已有好幾個老人湊到兩桌客人跟前,也不管人家牌局打到一半,拉着人家就是一通絮叨,七嘴八舌地将賈友财兩口子如何不孝順的光榮事迹抖了出來。
客人們并不關心此事,但架不住對方是老人,推,推不得,說,說不得,隻能嗯嗯啊啊地應承。
有個聰明的客人,前幾把赢了錢,覺得這倒是個見好就收的契機,于是提議道:“我看今天這牌打不成了,老闆,今天的牌桌錢我們可沒法付,頂多30塊茶水錢。”
說着,他起身掃碼付錢,走得飛快。
他一走,三缺一,其他三個隻得跟着走,其中一個輸錢的罵罵咧咧。賈友财不得不陪着笑臉連聲道歉,轉過頭,見剛空出來的位置已經坐了四個老人,臉登時黑了下來。
“我知道了,你們是來找事的。”
……
棋牌室對面,吳鯉的車靜靜停在路邊,兩人探頭探腦地張望。視線受阻,闫江池電話指揮中巴車司機挪車,把店門口的位置讓出來,終于能看清裏面的情況了。
“怎麽樣?這戲好看嗎?”闫江池道。
“好看是好看,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
吳鯉想了想,問道:“房東克扣了你多少押金?”
闫江池道:“400塊。”
吳鯉道:“你今天又是租車,又是買雞蛋挂面菜籽油,花了多少錢?”
當然不止400,當然很不劃算。
但闫江池沒法解釋,他不想暴露系統。
“我……”略一猶豫,闫江池道:“因爲爽啊。”
吳鯉道:“你……真的變了。”
闫江池道:“嗯。”
吳鯉道:“挺好。”
闫江池沒接話,系統提示來了。
【檢測到賈友财的精神狀态發生變化】
【系統評估中】
【賈友财的精神狀态爲:郁郁不樂(每持續1小時,宿主獲得2積分)】
還不夠,闫江池要讓對方苦不欲生……
此刻,棋牌室内,賈友财的臉已徹底黑了下來。
對這幫老東西笑臉相迎,那是因爲他把他們當做顧客,既然不是顧客,自然不必客氣。
“鬧事是吧?也不看看自己的歲數,動起手來……”
不用他動手,滿頭銀發看起來最年長的老太太自己倒在了地上。
她捂着胸口道:“哎呦呦,他是不是要打咱們?吓死我了,我心髒可不好,哎呦呦,這桌客人,你們行行好,送我去醫院吧……”
僅剩的一桌客人,牌瘾就是再大,也怕碰瓷。四人幾乎是蹦起來,小跑着出了棋牌室。
老人們忙扶起夥伴,迅速占據了所有空位置,今天這生意算是做不成了。
有人道:“他還想打咱們,哎呦喂,把他厲害的。”
有人道:“他敢碰我一下,我立馬躺地上,訛死他。”
有人道:“我兒子是律師,到時候讓我兒子幫咱們打官司。”
有人道:“我姑娘在醫院上班,萬一真有個磕碰、受傷什麽的……”
他話沒說完,就又有人接道:“我有醫保。”
“我也有。”
“我也有。”
大家七嘴八舌,好不快樂。
賈友财的臉憋成了豬肝色,他頗有家資,又常年跟境遇不如他的租客打交道,習慣了拿鼻孔看人,即便對待棋牌室的客人,好臉色也全是看在錢的份上,根本不是出于真心。
今天算是栽了,老東西們不吃他這套,無論他如何口頭威脅,人家全當放屁,談笑間輕松化解,又不能真的動手。
憋屈。
但沒辦法。
隻能好好溝通。
這邊剛想清楚,兒子卻氣勢洶洶地來了。
賈友财隻有一個兒子,名叫賈天來,初中辍學,今年16歲,身高180,體重也是180,肥頭大耳滿臉橫肉,仿佛已經在村裏殺了好幾年豬。
人未到,賈天來的聲音先傳進了屋。
“爸,是不是有人鬧事?讓他跟我的拳頭聊!”
賈友财三步并作兩步沖到店門口,擋住兒子,口中大喊:“别沖動!千萬别沖動!”
賈天來視線越過父親的肩膀,看到滿屋老人,眉頭立馬皺了起來。他很讨厭老人身上的味道,當初爺爺奶奶快要餓死的時候,身上就有一股騷臭味。
“一群老不死的,快滾蛋,再不滾我就拿……拿……”賈天來随手指向剛才躺在地上的老太太,“拿她殺雞儆猴,我倒要看看,是你們的老骨頭硬,還是我的拳頭硬。”
老太太二話不說,又躺在了地上。
“哎呦,哎呦呦……他吓得我心髒病犯了……不行了,我胸口好痛……快送我去醫院,不能讓他們跑了……”
賈友财畢竟年輕氣盛,像頭牛似的往店裏闖,伸腳就要去踢老太太。賈天來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怎麽勸、怎麽攔都沒用。
還是旁邊一位大爺陰陽怪氣的一句話頂用。
大爺道:“你讓他踹,踹傷了一腳十萬,踹死了一腳百萬。”
說着,大爺也躺下了。
老人們順勢全躺下了,“哎呦哎呦”地慘叫連連,好像真挨了揍。
賈天來也懵了,自從他學會打架起,就沒見過這麽菜、這麽慫的對手。
【檢測到賈天來的精神狀态發生變化】
【系統評估中】
【賈天來的精神狀态爲:郁郁不樂(每持續1小時,宿主獲得2積分)】
從賈天來身上竟然也能賺積分,那必須把他搞成苦不欲生啊。
闫江池撥通了賈友财的電話,眼看着對方接起來。
一看是陌生号碼,賈友财很不耐煩地“喂?”
闫江池:“你不是讓我等着嗎,我等着呢,你人呢?怕了?”
“我怕……”賈友财又給氣笑了,“撒泡尿照照,我怕你?沒搞錯吧?”
“你當然不怕我,但你怕老頭老太太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