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赫然刊登了王碩的一篇文章,是評論《廢都》的,其中一段是這麽寫的:
“賈平娃裝神弄鬼玩筆記小說的路子多可笑。那跟吹他的小氣候有關系。賈平娃的早期商州系列還好,但《廢都》完全是扒廁所的東西,他真是頹廢到無聊的程度,就别冒充“大家”了。”
“扒廁所的東西!”這句話深深刺痛了賈平娃。
王碩這兩年火的很。
就在去年,華藝出版社出版了四卷一套的文集《王朔文集》,分别是《王朔文集:純情卷》《王朔文集:矯情卷》《王朔文集:諧谑卷》《王朔文集:摯情卷》,開創青年作家出文集潮流的先河。
同樣,也是給的版稅!
另外電視劇《編輯部的故事》《過把瘾》《海馬歌舞廳》《無人喝彩》等幾部電視劇陸續播出,作爲編劇、策劃的王碩不僅在文壇,而且紅到影視圈。
王碩本來就能侃,管不住自己那張嘴,這地位越來越高,内心自然越膨脹,大有“指點江山”的架勢。
所以,王碩罵《廢都》方明華一點也不奇怪,他反問賈平娃。
“賈哥,你打算怎麽辦?”
“就他王碩會罵人,老子不會啊?兔子惹急了也會咬人!我準備寫篇文章,好好罵這個哈慫!”賈平娃恨恨說道。
“别。”方明華搖搖頭。
“咱們幾個不是商量好嗎?不要寫文章替自己的小說辯解,那樣隻會惹來更大的麻煩。”
看到賈平娃沮喪的樣子,方明華安慰道:“賈哥,我以前給你說過一個原則:隻要你這本書不會被下架,别人怎麽罵,你都别放在心上。”
“再說了,罵你的人多,支持你、支持你這本小說的人也不少,咱們秦省這幫作家、學者就不用說了,哪個不公開發表文章表示你對這部小說的支持?”
“還有季羨林、王小波,雷達、閻綱等等也不寫文章公開表示支持你嘛?你現在最重要的是沉住氣,什麽也别做,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方明華一番勸說,賈平娃心裏好受點,嘴上也嘟囔了句:明華,你說的對,我是有些沖動,但這個王碩說話也太損了點吧?”
“他就是那樣的人,大嘴吧一個。”方明華笑道:“你說他壞吧,也沒壞到什麽地步。”
“不過,他這張嘴,最終還是會害了自己。”方明華說到這裏微微一笑:“你看着吧,他倒黴的日子就快到了!”
“王碩要倒黴?倒什麽黴?”賈平娃急忙問道。
“别急,到時候很快你就知道了!”
時間到了九月,張億謀從威尼斯電影節捧回了金獅獎,盛世影視和盛世圖書開足馬力,宣傳這件事。
特别是盛世圖書,立刻在燕京啓動了聲勢浩大的《活着》作品研讨會,邀請了國内外著名作家學者參加。
方明華也應邀參加了作品研讨會,在會議上他指出:“《活着》一如一顆耀眼的星星挂在天際上。餘桦從那條細得不能再細的小道上脫穎出來,更準确地來講,是餘桦成熟了。他已經是在憑‘底蘊’來寫小說,而無須過份地依賴其寫作技巧。”
研讨會結束不久,盛世圖書就啓動了《活着》簽名售書活動。
燕京、申城、西京.
《活着》一下子火了。
當然,并非都是贊美,也有批評的聲音,王碩就在自己的文章公開點評道:“《活着》寫得沒有别人好,餘桦寫不過閻連科,劉震雲,簡單地說,他的作品,無非是模仿和抄襲。”.
餘桦自然也并不會回答。
“今年的文壇好熱鬧。”
這是許多作家學者,甚至讀者最大的感受。
但沒想到的是,就在申城,一次看似普通的文藝理論讨論會,掀起了一場規模龐大的學術讨論,又從文藝理論界蔓延到全國社會各界,成爲一項影響深遠的公共文化事件。
事情還要從去年(1992年)夏天說起。
《申城文學》雜志“批評家俱樂部”欄目打算恢複。計劃借助華東師大,複旦大學,燕京大學,燕京師大等幾處批評重鎮,以對話的方式開始針對當下文學和文化現狀,發表看法。
華東師大的幾位經常聚在一起,觀點又比較接近的青年學人決定加入,約定的成員有王曉明、徐麟、張宏、崔宜明、張檸等。
此時幾人的身份是:王曉明:華東師大中文系教授
徐麟華東師大中文系文學博士
張宏、崔宜明:華東師大中文系博士研究生
張檸:華東師大中文系碩士研究生
他們有一個共同的觀點“文學沒有盡到應盡的責任。”
1993年下半學期開學之後不久,此事又重新提上日程。
對話就在徐麟的9舍625室進行。在讨論中,大家一緻認爲:當前文學已出現危機,“公衆文化素養的下降,人文精神素質的持續惡化,暴露了當代中國人文精神的危機”。
當然,這些青年學子也不是泛泛而談,而是集中當前兩種比較流行的文化上。
第一:王碩的痞子文學。
認爲“王碩創作的是就是典型的媚俗文學,他的作品總的基調是調侃”,從“王碩現象”和“玩文學”派深受歡迎的背後,更說明“重建人文精神”價值取向的重要性。
第二:張億謀電影的商業化傾向:以《大紅燈籠高高挂》爲例,認爲“導演過多對于後現代主義”之類“新潮”藝術的迷戀,而忽略了作品價值取向上的陳腐性。”
整篇文章以座談會記錄的形式發表在了《申城文學》上,題目叫《曠野上的廢墟——文學和人文精神的危機》
此後,《讀書》、《東方》、《十月》、《光明日報》、《文彙報》等報刊也相繼轉載,并發表評論,參與者也接到了許多讀者來信,一場持續整整三年的“人文精神大讨論”拉開序幕。
不過此時的原本很熱鬧的秦省文壇卻變得平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