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你考慮的事。”方明華冷冷回了句：“按我剛才說的辦，再見。”說完就挂掉電話。
宋棠棠靜靜聽着兩人的對話，等方明華挂完電話，幽幽歎口氣說道：“明華，劉曉光剛才說的也有道理，如果這部電影不送去參獎，會給蘇斌那邊圖書銷售造成很大的被動。”
“還有，陳開歌拍的《霸王别姬》已經在戛納電影節上獲得“金棕榈獎。”
《霸王别姬》獲得“金棕榈獎”！
張億謀和陳開歌，這對中國電影界同爲第五代導演的領軍人物已經開始較上勁了。
張億謀靠着《紅高粱》捧回柏林電影節的金熊獎，一時間風光無限，緊接着《秋菊打官司》《菊豆》《大紅燈籠高高挂》三部佳作，後兩部雙雙提名奧斯卡，《大紅燈籠高高挂》還拿下威尼斯第48屆國際電影節銀獅獎。
陳開歌急了，先是改編史鐵聲小說《命若琴弦》，拍了一部電影《邊走邊唱》，獲得戛納電影節金棕榈獎提名。
又再接再厲，拍《霸王别姬》，今年終于拿下“金棕榈獎——這是國人第一次獲得這個獎項，算是扳回一局。
方明華聽了反問了句：“張億謀和陳開歌較勁暫且不說，如果不能按時送到威尼斯電影節，确實會給蘇斌造成一定的被動，可是棠棠，你想過沒有另外一種可能？”
“怎麽可能？”
“如果這部片子未獲國家有關部門批準執意拿到威尼斯參評，能否獲獎先不讨論，我敢肯定的說，這部片子肯定拿不到龍标，無法在國内公映！”
“另外，還有可能殃及池魚，包括餘桦的書，也有可能被封殺！棠棠，你也看過那部書，内容的尺度和敏感性要比電影大的多！電影局會封殺電影，出版署不會封殺你的圖書？！”
“更可怕的是，咱們盛世影視靠買别的電影廠的龍标，電視台的許可證生存的，遊離在灰色地帶，你以爲上頭那些領導都不知道？！隻不過咱們拍的無論是電影還是電視劇，藝術性、社會性都很不錯，人家睜隻眼閉隻眼假裝沒看到而已。”
“現在倒好，你竟然不把人家放在眼裏私自拿片去參展.翅膀硬了啊？不給人家面子，人家會給你面子？封殺不封殺張億謀不好說，但讓你盛世影視關門，隻不過一紙紅頭文件而已。”
“别看咱們鬧騰的歡，掙了不少錢，但我說句實話吧.無論在什麽時候，資本在權力面前，屁的不是！”
方明華的話讓宋棠棠聳然動容。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道“明華，你說的這些，我也考慮過，不過抱着一絲僥幸。”
“僥幸？是不是認爲如果這部電影能在威尼斯獲獎，就是将功補過？上面就會原諒？”
“嗯！”宋棠棠說出自己心裏話。
方明華搖搖頭。
“棠棠，你想的有些太簡單了。”
宋棠棠感到不好意思，像個小女孩一樣把頭埋在方明華的懷裏。
方明華撫摸着媳婦的秀發，也沒再責備，心裏想着這件事。
不僅是宋棠棠，這個時代的電影人，把能否在外國獲獎看得太重。
獲外國大獎，不僅僅是對電影藝術成就的肯定，還包括自身能獲得名望、利益等等。
但方明華并不想過多說這事。
如果抛去當時的時代背景去評議甚至義憤填膺去責備這些事都是很可笑的。
“走，回吧，姥爺姥姥他們估計也回家了。”方明華輕輕說道。
方明華一家人在燕京呆了兩周，後天準備返回燕京，姥爺姥姥自然舍不得兩個重孫。
宋棠棠保證，等明年暑假，那時候兩個孩子再大點，來燕京多呆幾天，她也很放心。
“棠棠，你可不要騙姥姥喽。”姥姥笑眯眯的，摸着摸着孫女的頭發。
雖然孫女早就嫁人爲婦，還有一對可愛的雙胞胎，但在姥姥眼裏，還是當年那個紮着蝴蝶結唱着兒歌，喜歡在北海公園劃船的小女孩。
就在這個時候，放在客廳裏的大哥大響了，宋棠棠過去接聽起來。
“什麽？獲批了？！好，好，趕緊把拷貝寄到威尼斯去！”
“害怕時間來不及？那這樣”宋棠棠沉吟了下：“和張億謀聯系，他們不是已經辦好出國去威尼斯的簽證嗎？選派合适的人，坐飛機送過去！對，對，就這樣，馬上去辦！”
在九十年代，電影的制作和分發主要依賴于膠片。一部90分鍾的電影制作成膠片拷貝，膠片長度近3000米，需要5至6本拷貝，每個拷貝的重量可達25公斤，價值近萬元。若有緊急任務，甚至需要連夜坐飛機送拷貝。
宋棠棠就采取這種辦法。
方明華在邊上聽着，看着一臉興奮的宋棠棠，等她打完電話，笑着問道：“《活着》過審了？”
“對！剛才劉曉光打來電話，剛接到正式通知，過審了！我太高興啦”
宋棠棠似乎有些得意忘形，竟然在客廳裏跳起她最拿手的現代舞！
紅岩上紅梅開
千裏冰霜腳下踩
三九嚴寒何所懼
一片丹心向陽開向陽開
邊唱邊跳。
“媽媽跳的真好看！”蕊蕊拍起小手大聲叫好。
女兒這一鼓掌，宋棠棠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跳了。
張億謀的拍的《活着》順利參加威尼斯電影節，仿佛是搬掉心頭的一個大石頭，宋棠棠整個人頓時變得輕松起來。
“蕊蕊，樂樂，明天媽媽帶你們去吃麥當勞去！”宋棠棠笑着說道。
“噢噢.明天要去吃麥當勞喽，明天要去吃麥當勞喽。”兩個孩子興奮的在屋裏跳起來。
自87年肯德基進入燕京之後，在去年（1992）年4月，麥當勞也正式進入燕京。
第一家店就在王府井與長安街交彙處，是世界上最大的一家麥當勞店，店内有31台收銀機，據說第一天就有4萬名顧客光顧！
來燕京後，宋棠棠就帶兩個孩子去過一次，小孩子自然喜歡吃這玩意，去了以後就念念不忘。
可宋棠棠聽在美國的表妹李麗說小孩子常吃這種快餐高熱量東西不好，裏面還有激素，吃多了會影響孩子發育，所以宋棠棠堅決不帶孩子去。
現在終于又開恩了！
本來宋棠棠打算下午帶孩子出去吃，現在天氣也是很熱，但兩個娃等不及非要鬧着中午就要去，她隻好答應了。
方明華對這玩意真不感興趣，還不如宋棠棠的姥姥做的雜醬面好吃呢。
但媳婦帶兩個娃開開心心的，自己不能煞風景，當然得跟上。
第二天早上十點多，宋棠棠就帶着兩個孩子出門，聽說到飯點人特别多，還不如提前過去。
四人出了總政大院，打了的士直奔長安街，到了麥當勞店，孩子們看到門前蹲着的“麥當勞叔叔”，興奮的往裏面跑，宋棠棠趕忙跟上。
方明華當錢後也準備進去，這時候接到迎面走來一個男人。
“方主席！”
方明華扭頭一看，竟然自己認識。
萬通集團董事長馮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