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拍攝地就在西京的國棉四廠!
偌大的紡織廠裏,紡織機器在跳着機械的舞蹈;空曠的主席台上,合唱團伴着風琴聲一遍一遍唱着前蘇聯的老歌;
熱氣騰騰的公共澡堂裏,不再年輕的紡織女工們光着身子,正在老去的身體也不能帶走她們仍舊雀躍的心……
是這樣的一個集體,在滾滾的時代車輪中,仍然站成拒絕的姿态,固執而習慣性地操弄着舊機器,遵循着舊制度,活在過時的光景中。
直到有一天大廈開始崩塌.
餘男爲此還貢獻了幾個限制級鏡頭。
要不也寫一篇?
方明華開車回到自家小院,上了二樓泡了一杯茶,打開電腦開始思考這件事。
故事并不複雜,但導演把一個普通家庭中的普通女人的悲劇命運“書寫”得躍然紙上,關鍵還自然妥帖、毫無修飾。
兩場澡堂戲,可以說是全片最鮮活的片段,就因爲這個,差點沒有過審。
在90年代,澡堂和舞廳都算是很神奇的存在,但凡進到這兩個場所,活脫脫的浮世繪既視感。
這一點,方明華也有體會,特别是舞廳,人生百态,表現的淋漓盡緻。
電影把最奇葩的一幕奉獻給了舞廳。
爲了生計,丈夫們騎着自行車,送妻子們去舞廳跳舞賺錢,一路上還有說有笑。
到了地方,丈夫們在外面抽煙等待,女人們在裏面陪跳賺錢。
一聽裏面打起來了,都撂了煙頭,沖了進去。
原來,在一團祥和的表象之下,男人的尊嚴已經完全敗給窘迫的生活。
不僅要忍氣吞聲,還要把自己的女人親手送入陌生男人的懷抱。
而這,才是生活被剝落後的原貌。
方明華靜靜喝着茶,構思着小說。
電影和小說不一樣,電影需要巨大的視覺沖擊力,如《繁花》電視劇裏阿寶驚心動魄的商戰,在原著小說裏根本都沒有。
還有這部電影跳舞這段場景,方明華準備略作修改,主角和丈夫一家人即可,小說不需要這麽強的沖擊力,最需要隐藏在無奈中的那一絲希望。
還有,李麗這個名字也不太好,換個名字吧。
方明華構思了一上午,中午在家自己做了點飯吃完後,打了個盹,然後就回書房寫作。
偌大的廠房,數以千計的機器,因爲被扣工資還在氣頭上的張麗,卻能精準地來到自己的位置。
在這座整天轟轟作響的車間裏,記憶早已成了本能。
往耳朵裏塞上棉球,不停地撥弄機器上的棉紗,是張麗每天的例行動作。
除此之外,她會避開廠頭,偷偷吃上一兩口飯,午休時和工友靠着牆抽兩口煙,發發牢騷
方明華隻打算寫一個短篇,十年前的那篇《街上流行紅裙子》一樣。
整個下午方明華就在瘋狂碼字中。
外面微風正好,陽光不燥,小院裏一片安靜,自從二樓書房裏傳來噼裏啪啦的打字聲。
直到宋棠棠回來。
宋棠棠停好車,進入客廳,發現竟然裏面一片安靜。
咦?
老公呢?
平時如果晚上沒有應酬,方明華都會把飯做好,等宋棠棠回家吃飯,一日三餐除了周末,夫妻倆一塊吃飯的時間也就是晚上。
難道他有應酬?
應該打個電話吧?
年前,因工作需要宋棠棠也買了一部大哥大,所以聯系她非常方便。
跟在她後面的德牧小豆苗似乎明白女主人的心思,立刻“汪汪”叫了兩聲,向樓上跑去。
宋棠棠跟在後面。
果然小豆苗上了二樓,站在方明華的書房門口,又汪汪叫了兩聲,那意思是:“他在這裏呢。”
宋棠棠很親昵的摸了摸小豆苗的狗頭,以示獎勵,然後輕輕推門進去,果然看到方明華正聚精會神看着屏幕在寫作。
她不想打擾,剛準備關上門輕輕退出,方明華卻感覺到什麽,一回頭就看到宋棠棠站在門口。
“下班了?哎呦.我還沒做飯呢。”方明華想起什麽。
“沒關系,你寫吧,我去做。”宋棠棠溫柔說道,又好奇問一句:“你在寫什麽?”
說完走了過去。
《紡織姑娘》!
宋棠棠看了小說題目,“你要寫紡織女工?”
“對,作家的本職工作,把看到的聽到的寫出來,讓更多的人知道。”方明華淡淡說道。
小說不長,八千字左右,方明華寫完之後,又經過兩天的反複修改,打印出來後,第三天中午,方明華驅車去《延河》雜志社。
車在院子裏停好,方明華剛上樓就迎面看到張豔倩。
“恭喜啊,顔倩。”方明華笑道。
原來張豔倩已經榮升爲雜志社副主編兼任小說組組長,去年在評委會辦公室工作,閱讀大量參選的優秀作品,又參加讀書班的初評會,聽各位與會人員對作品的點評,這對于她作爲一名編輯的鑒賞能力有很大的提高。
所以,前不久就被白苗提拔爲副主編。
聽到方明華的恭賀,張豔倩有些不好意思:“方老師,這還多虧你悉心指導。”
方明華呵呵一笑:“我可沒那麽大本事。”
“方老師,你找白主編嗎?他在辦公室。”張豔倩說道。
“哦,你現在是副主編,按照規定,我将投稿交給你。”方明華說着就将公文包裏的一沓稿件遞給她。
“方老師,你寫的?好,我一定仔細看看。”張豔倩很高興接過稿件。
稿件交給張豔倩,方明華就沒啥事,不過既然來了,他就準備去白苗辦公室坐坐。
白苗正在看稿件,看到方明華敲門進來,就站起來笑着招呼:“坐,坐哪陣風把伱給吹來了?”
“我寫了個短篇小說,剛才交給顔倩了。”方明華開門見山。
“哎呦?明華,你又開始寫小說了?寫的什麽内容?”白苗邊給倒茶邊問道。
“紡織女工的事,名字就叫《紡織姑娘》”方明華簡單把故事梗概說了一遍。
白苗聽了,沉默了下,才說道:“明華,這讓我想起你10年前寫的《街上流行紅裙子》.其實想想,寫都是同一群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