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大哥,朱編輯!”方明華笑着招呼。
“看,鐵聲,我說來參加頒獎會,肯定會遇到老熟人。”朱偉對史鐵聲說了句,又笑着和方明華打個招呼。
“史大哥,你住宿登記了嗎?”方明華關心問道。
“剛來,我沒。”
“那就和我住一個房間吧。”方明華很熱情的說道:“我是和我們省的賈平娃和鄒志安一塊來的,那兩人都是大煙鬼,住一起好抽煙,我現的房間還是單獨我一個人。”
“那剛好,明華,鐵聲我就交給你了。”朱偉說道。
“沒問題,招待所裏住的都是各地來的作家,都會幫忙的,你放心好了。”
“看看,鐵聲,伱說說的對不對?你走哪都别愁,俗話說天下作協是一家嘛。”
“我隻是不想給大家增加麻煩。”史鐵聲說道。
原來史鐵聲接到評委會邀請他參加頒獎典禮的信函,本來是不想來參加的,最後還是朱偉鼓動:
“坐在家裏幹嘛?出去走動走動多認識些朋友,你放心絕對會有人照顧你。”
史鐵聲這才來參加。
兩人幫史鐵聲辦好入住手續後,推着他進入方明華的房間,朱偉坐在床邊看着方明華,突然來了一句。
“明華,你這次在評獎會可是出盡風頭。”
方明華聽了很驚訝:“啥意思?朱編輯,這會還沒開呢。”
“是你那篇科幻小說!三位作協副主席爲此争的面紅耳赤,最後還是钯老親自趕到一錘定音.在作協内部傳開了,這在曆屆評獎史上可是第一次啊。”
朱偉就把知道的情況說了一遍。
竟然如此複雜?
方明華也大爲驚訝,心裏也暗暗感激钯金。
老一輩文學家心胸果然很開闊。
等朱偉走後,方明華笑着問史鐵聲:“史大哥,你和陳老師現在怎麽樣了?”
史鐵聲聽了忸怩一下:“就那樣吧.不過西米的調動有些眉目。”
“真的?那不是很快吃你們的喜糖了?”方明華問道。
“我們?應該先吃你的吧?你和那位叫做宋棠棠的姑娘現在怎麽樣?什麽時候結婚?”史鐵聲反問道。
“明年結婚。”方明華大大方方說道。
其實,去年老媽張鳳蘭就想讓他們結婚,但方明華去年是本命年,今年宋棠棠又是本命年。本命年不結婚是老一輩的說法,張鳳蘭也無可奈何,隻能拖到明年。
新房都準備好了,是在南門附近,面積110平米,最大也就是這麽大,方明華幹脆買了兩套門對門,花了将近3萬塊錢。
兩人正聊着,賈平娃叼着煙進來了,看到史鐵聲這樣子,立刻掐掉嘴裏燃着的香煙。
雖然他沒見過史鐵聲,但也聽過這個名字。
方明華給兩人相互介紹,大家都聊了起來。
“鐵聲,我剛才出去溜達了一圈,聽說這次由你代表獲獎作者發言?”賈平娃說道。
史鐵聲聽了點點頭:“本來我是拒絕的,這次獲獎的作家很多,像張先亮、馮骥才這些成名較早都可以做代表,還有你,明華那個不是聲名遠揚,可評委會的馮主任非要讓我說,我也沒辦法。”
“哎鐵聲,讓你發言就對了,說實在這些作家裏面就你能代表!”一向心氣很高的賈平娃,面對眼前這位作家心裏也有一份敬佩。
晚上睡覺,方明華幫忙将史鐵聲扶到床上脫掉衣服躺下,他剛準備脫衣服睡覺,卻聽到史鐵聲說道:“明華,我寫了份明天的發言稿,你看看這樣行不行?”
說完就從包裏掏出兩張紙遞給方明華。
“你寫的,有啥問題?”方明華笑着接過來,坐在床邊看着,臉色慢慢變得嚴肅起來。
“是不是有點過了?”史鐵聲問道。
“你真是這麽想的?”
“确實,我就是這麽想的。”
“那就不爲過。”
“好,明天我就讀。”
3月20日,1983-1984年優秀中篇小說獎暨84年優秀短篇小說獎頒獎典禮依舊是在人民大會堂舉行。
與會的四十多名獲獎作者接受在京文化界人士的祝賀,并從頒獎嘉賓手裏接過鮮紅的證書。
史鐵聲穿着一身幹淨的中山裝,坐在輪椅上,看着下面黑壓壓的人群,代表作家們發表了獲獎感言。
“同志們,我很感謝給我這個機會,其實算不上什麽獲獎感言,我隻是想講講我寫這篇《插隊的故事》時的一個想法。”
“我曾經寫過一篇知青插隊小說叫《我的遙遠的清平灣》,現在又寫《插隊的故事》,有人或許會這麽說:我們這些插過隊的人總會念叨那些插隊的日子,不是因爲别的,隻是因爲我們最好的年華是在插隊中度過的……”
“但我并非這麽認爲。”
史鐵聲坐在稿子上語氣非常平靜:“我感覺說這話的人沒插過隊,否則他不會說‘隻是因爲’。使我們記住那些日子的原因太多了。我常默默地去想,終于想不清楚。”
說到這裏,史鐵聲笑了笑:“還是那篇小說,《遙遠的清平灣》獲得83年優秀短篇小說獎之後,有人曾經問過我,你在小說中寫的對那裏如此情深,又何必委屈到燕京來呢?用你的燕京戶口換個秦省戶口還不容易嗎?”更難聽的話我就不重複了。拍拍良心,也真是無言以對,沒話可說。說我的腿癱了,要不然我就回去,或者要不然我當初就不會離開?鬼都不信。”
台下一片靜默。
最後,主席台上傳來“啪啪的”鼓掌聲,是作協主席钯金。
緊接着,台上台下掌聲一片。
方明華和賈平娃以及鄒志安都坐在前排的獲獎席上。
“史鐵聲這話,我是不敢說的。”鄒志安感慨了聲。
“估計敢說的人沒幾個,所以大家都很佩服他。”賈平娃說道。
方明華沒有說話,陷入沉思。
推想開去,回首過去,種種艱辛殘酷,無法否認。否則爲什麽後來要改革呢?好,現在既然改革成功了,爲什麽又要懷念改革前呢?
用史鐵生的說法,“拍拍良心,也真是無言以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