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會議上，李天芳認真傾聽與會代表的各種理論，着實讓她開闊了眼界。
“都應犁自己的地，不要犁别人耕過的地”，主張“換一個說法，換一個想法，換一個寫法”，
創造自己獨立的藝術世界，張開雙臂迎接“小說多元狀态的到來”，而這正是“社會主義文學富有生命力的表現.
“多元“成了這次會議出現的最多的一個話題。
李天芳很受啓發。
當然是作爲一名作家這麽想的，但如果作爲一名雜志社的編輯就要考慮實際情況。
就譬如眼前這篇小說，和雜志社的風格格格不入。
她沉吟了一下說道：“明華，我知道你前兩年大力提倡先鋒類寫作，作爲我個人而言傾向于刊登這篇小說，但是。”李天芳強調了下：“還得還要讓張主編過目。”
方明華愣了下，但還是說道：“行，讓張主編把把關也好。”
作爲《延河》雜志社編輯部主編張丕祥這兩年已經處于半退休狀态，不太管事。
基本上都是三名副主編各自把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副主編有些拿不準的文章才會主動讓他看。
譬如今天。
李天芳拿着底稿去找張丕祥，方明華輕輕歎口氣。
以張主編那種求穩的心态，這篇稿子估計最後沒戲。
果然，第二天下午李天芳拿着稿件又找到方明華，抱歉說張主編那裏沒通過，這篇小說内容比較荒誕，不符合《延河》雜志社風格。
“不好意思啊，明華。”李天芳表示抱歉。
“沒關系。”
如果自己在小說組，還會據理力争，但現在自己在詩歌組，閑事管太多沒人高興。
就讓時間證明一切吧。
等李天芳走後，方明華拿出抽屜裏的信紙給劉索拉寫一封回信，信中說這篇小說我個人感覺寫的很好，但不太符合《延河》雜志的風格，有關領導看了覺得不大合适。”
“劉索拉同志，我建議你重找一家雜志社投稿。”方明華寫着，停頓了下：“可以投《人民文學》，王濛主席現在做主編，他非常欣賞先鋒類小說。”
OK！
信寫好，方明華連同原來的底稿騎車趕到郵局寄了出去。
不久以後，這篇小說出現在《人民文學》1985年第3期上，引起轟動。
就在方明華将劉索拉的原稿退回的第二天下午，白苗鑽進方明華的辦公室。
“白哥，我最近可沒發表什麽小說，沒法請客啊。”方明華用開玩笑的口吻說道。
“瞧你說的.好像我找伱就是爲了請客？”白苗反駁了句，一屁股坐在他對面問道：“明華，你給李主編看的那篇小說，《你别無選擇》呢？”
“退回去了。”
“退回去了？你怎麽退回去了？”
“李姐說張主編審核不通過沒法刊登，咱們不能壓在這裏吧？”方明華反問道。
“哎那麽好的一篇小說。”白苗聽了歎了口氣。
“你也看了？”
“嗯，前天李組長拿來也讓我看了，我覺得很不錯建議她立即發表，可她非要讓張主編看看，這倒好，看飛了！”
“看來你也很欣賞此類小說。”方明華笑道。
“是啊，明華，我現在感覺到了。”
“感覺到什麽？”方明華端起茶杯喝了口。
“文壇要變了！以前那所謂的傷痕文學不吃香了！還有傳統的現實主義寫作手法也會過時！将來流行的現代主義作品！什麽意識流、魔幻現實主義、尋根文學大行其道！明華，在這方面，你可是革命先驅！”
一聽“革命先驅”這個詞，方明華喝在嘴裏的茶水差點噴出來。
“白哥，瞧你這話，我好像已經就義了似的。”
“開個玩笑，我的意思說你前兩年提倡的意識流寫作，現在終于被文壇所認可，有了一大批追随者。”
方明華微微一笑沒說什麽。
“所以，我認爲咱們《延河》雜志社也要緊跟時代潮流，大力刊登一些先鋒類作品！”白苗繼續說道。
“那是你們小說組的事，和我們詩歌組沒關系。”方明華悠悠說道。
“哎李姐這個人挺好，也随和就是膽子有點小，沒多少主見，如果是我，立刻刊登發表在最新一期！”
方明華沒有接話。
不利于團結的話，咱最好不說。
“明華，你看過國家最近發布一則關于國内期刊的最新通知沒？”白苗突然換了話題。
“你說的是不是這個？”方明華從抽屜裏拿出一張報紙《光明日報》頭版頭條赫然刊登着一則通告。
《國務院關于對期刊出版實行自負盈虧的通知》！
“對，就是這個。”
這是84年12月29日發布的，主要内容就是促進各類期刊提高質量，加強管理，改善經營，實行自負盈虧，以适應四化建設和經濟改革的要求。
最主要一點是：“省、自治區、直轄市以下的行署、市、縣辦的文藝期刊，一律不準用行政事業費給予補貼！”
也就是說市級刊物從元月一号起自己要找飯吃，國家不再給财政補貼！
“雖然咱們《延河》屬于國家級刊物不在之類，但我想将來也會逐步減少補貼的，這是改革大勢所趨，所以我們必須想辦法繼續擴大雜志銷路！你不跟着時代走，讀者怎麽會買賬？！”
嗯，有道理。
這個白苗倒很有主見，眼光也不錯，怪不得以後能當魯院副院長。
方明華心裏想着，嘴上笑着說道：“白哥，幹脆讓你當雜志社的主編好了，大幹一番！”
“我？算了吧？群衆基礎不行，我覺得你不錯！腦子活，既能寫又能說幹脆你當好了！”
“别，别，白哥，你就别開玩笑，我當這個副主編有些人都反對，幸虧隻是不太重要的詩歌組不是你們小說組，你這是不是又給我挖坑？”
“反對又怎樣？你不是照樣幹的好好的？”白苗向前湊了湊壓低聲音說道：“據内部消息，張主編要在明年，不，已經過了陽曆年，應該是今年年底退休。”
“這還是内部消息？公開的秘密！年齡到站了！”方明華嘲笑道。
“你聽我說嘛現在從上到下都在改革，搞承包，搞選舉！将來咱們雜志社有可能選舉主編！搞自負盈虧！”
“是嗎？”
方明華不太了解《延河》這段曆史。
“給你說啊，如果搞選舉的，我推薦你當主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