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途會議休息時間，方明華剛出會議室想透透氣，就看到樓道裏有一群年輕人。
站在最後面的那個青年吸引了方明華的目光。
看樣子很年輕，比自己的年齡還小，學生模樣，背着一個綠挎包樣子很腼腆，樓道裏别的青年看到自己喜歡的作家出來，蜂擁而上，簽名的簽名、遞稿子的遞稿子。
唯獨他，站在人群後面，一副想上前去又不敢上前的模樣。
方明華給幾位女青年簽名之後，看到站在不遠處的他，想了想就主動過去招呼。
“你好，這位同學。”
“你好，方編輯。”看到有人主動招呼自己，這個男生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你是來找人簽名？還是？”
“是找人簽名不，不，我是來投稿的。”男生趕忙從綠挎包裏拿出一沓稿子雙手遞給方明華。
“我是華東師大中文系學生，叫劉勇，今年大三。”男生鎮定了些，開始自我介紹。
方明華剛準備翻開他遞過來的稿子，聽到他的自我介紹，擡起頭看着對方，感到有些驚訝：“伱是華東師大的？叫劉勇？”
“對，這是我的學生證。”男生以爲方明華不相信，就要從書包裏掏學生證。
“不，不用。”
方明華攔住對方的舉動，仔細看起稿子來。
竟然是一篇意識流小說！
可惜的是，或許是沒有經驗，又過于突出用這種寫作手法，導緻通篇小說結構不合理，到最後純粹陷入心裏呓語。
這不是意識流啊。
這是一種自嗨，作者夢中呓語。
不過行文之間，還是能感覺到作者的才氣。
文章也不長，也就五千字左右，方明華看完後，看着一臉期望的男生說道：“對不起，這篇小說我無法采用。”
看到對方掩飾不住失望的表情，方明華繼續說道：“你很有才氣，掌握一些意識流寫作技巧，但是過于注重寫作技巧，我稱之爲炫技。”
“這是一些有很文學潛力的新人作者所犯的通病。我覺得你不要過度炫耀寫作技巧，先把故事講好。意識流寫作本來都容易陷入一種自我炫耀的怪圈裏，你尤其要注意。”
“譬如這一段，用了隐喻、掉書袋其實沒必要，你老老實實寫就行。樸實的文字反倒比你搞這些更加能打動讀者的心。”
“那不就不是意識流了嗎？”劉勇問道。
“爲什麽非要用意識流呢？難道就因爲他從西方傳來，所謂的高級？”方明華反問道。
劉勇點點頭，他的确是這麽想的。
“劉勇同學，我建議你去看看我剛不久在文藝報上的發表的一篇文章叫《西方現代派文學優勢與局限》，或許對你寫作有所幫助。”
“謝謝，方主編。”
“劉勇同學，你文字功底不錯，也很有才氣，好好寫，将來一定會成爲一名作家。”方明華又補充了句。
“真的？！”劉勇眼睛一下子亮了。
“嗯”方明華很肯定的點點頭。
劉勇拿着稿子高高興興走了。
臨走時說回去就找文藝報好好學習，再按照你說的修改這篇文章。
方明華看着男生的背影，臉上露出笑容。
從剛才那篇略顯幼稚的文章，他已經猜出這位華東師中文系叫劉勇的學生是誰。
再過兩年就要嶄露頭角了吧。
筆名應該叫格非，和餘桦等齊名，先鋒類小說作家。
隻是，還是大學生的格非都來了，那個牙醫餘桦怎麽還沒來呢？
方明華走進會議室，悠悠想着。
餘桦真的來了。
帶着自己的新寫的小說來了。
隻是最近衛生院工作忙，前來拔牙的病人比較多，就他一個牙醫實在走不開。
眼看在申城舉行的中青年座談會接近尾聲，他急了，上班期間幹脆裝病，這才得到院長批假一天，就趕往申城。
先是坐班車趕到嘉興，立刻換乘嘉興到申城的火車，終于在傍晚時候趕到申城。
出了火車站，他就坐公交直奔申江飯店，結果坐錯了車，最後竟然迷路了！
一個小地方的牙醫，什麽見過這樣繁華的都市？
各種霓虹燈看的讓他頭暈目眩。
最後還是邊走邊問，等趕申江飯店已經晚上十點。
住哪？
這樣的飯店他自然住不起，不過現在不是他考慮的事。
他現在想的是，把這篇稿子交給誰？
無論是編輯還是作家，他都不熟。
想了想，決定找個年輕的，年輕編輯好溝通嘛。
于是他就走到前台，操着不太标準的普通話問道：“請問，在這裏開作家研讨會的方明華同志住哪個房間？”
“稍等。”
服務員很快幫他查到房間号。
“404房間同志，這麽晚了你還要去嗎？作家們估計都休息了。”服務員好心提醒。
“我是他二表哥！”餘桦回了句，大搖大擺上了樓。
此時的方明華和陸遙并不在房間，他們倆還有張先亮三人正在逛南京路。
這裏距離南京路咫尺之遙，晚上沒事幹的時候，三人就喜歡一塊來溜達溜達。
外灘也去了，不過看到外灘情人牆那份壯觀情形，三個大男人都不約而同的選擇打道回府。
逛南京路還不錯，雖然沒有後世繁華，但也是申城的“白菜心心”，這年代，這裏還不是步行街，一到晚上車水馬龍，分外熱鬧。
申城服裝公司、第一百貨公司、上海第一食品公司商店裏商品琳琅滿目，看的陸遙和張先亮目不暇接。
就是東西太貴了。
買不起啊。
不過在百貨公司化妝品櫃台邊，三個男人還是買了些護膚品，“美加淨”牌的。
這是方明華慫恿的，說你們兩個老大哥來申城一趟，咋能不給嫂子買點禮物回去？
不知道買什麽？
護膚品啊。
隻要是女人，都喜歡這個！
我買兩套！
一套給女朋友，一套給妹妹！
老媽就算了，估計拿回去就要被罵。
除此之外，方明華還買了兩件申城十四羊毛衫廠出品的“金兔”牌羊毛衫送給老爸老媽。
申城貨啊。
這個可以讓老媽出去顯擺顯擺。
三個男人購物後，高高興興返回飯店，方明華剛上四樓，就看到蹲在樓梯邊的餘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