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的?”方明華拿過趙紅軍的手電筒仔細看了看畫,畫卷大約有兩尺長,畫的是蝦,但自己是個外行,真品赝品絕對不是自己這眼光能認得出來的。
方明華想問這個中年男子這畫從哪來的,但是忍住。
按照鬼市上的規矩,買家是不能向賣家打聽商品來曆的。
你不買可以,但絕對不能問。
方明華蹲下去又仔細看了看,畫卷上面有齊白石的印鑒,是不是真的當然也就不清楚。
“50太貴,20塊。”方明華還了價。
“20塊太便宜了!”對方一口拒絕。
“25”
“不行,最低40!”
“這樣吧,我頂多出30!如果買我拿走,不買算了。”方明華說完作勢要走。
“行,行,30就30,看你這樣子像個文人,也能善待這幅畫,就賣給你。”
方明華實在搞不懂,他怎麽能看出自己是個文人?
不過也懶得問這些,給了對方30塊,将這幅畫小心翼翼卷好,又用麻線捆好,插到書包裏,這才推着自行車離開。
這時候趙紅軍開口說話了:“我說明華,伱買這玩意幹嘛?廢紙一張還值30?”
“你意思是赝品?”方明華反問道。
“我可沒說是赝品,但就是真品也不值幾個錢!齊白石不是徐悲鴻,更不是鄭闆橋,他的畫真不值錢!”
“買着玩,送給棠棠。”方明華漫不經心回答。
“送姑娘這玩意?真有你的。”趙紅軍搖搖頭。
其實趙紅軍說的沒錯。
八十年代初,齊白石的畫真不值錢。
連同期畫家李可染、吳作人、蔣兆等的畫都不如,但誰能想到後面會上漲數千萬一幅甚至上億?
如果真是真品,老子啥也不幹就這幅畫就發大财了!
當然這話現在不能說。
兩人又興緻勃勃逛了一大圈,方明華竟然又淘到兩張齊白石的畫,一張畫的是鳥,一張是花,不管真品赝品先買下來再說,一共花了50元。
回到單位宿舍已經是淩晨一點,洗漱一下方明華就躺在床上,現在他要考慮的是,這三張畫怎麽去鑒定真品赝品?
假的話,一把火燒了。
真的可要好好保存。
找誰呢?
古玩書畫界他沒認識人。
但他認知一個喜歡字畫的作家——賈平娃。
賈平娃喜歡字畫由來已久,到後來除了收藏名人字畫,自己還寫字畫畫拿出去賣,價格還不菲。
至于藝術價值到底如何那就不清楚了。
當然,現在賈平娃還是一個熱愛文學、生活比較清貧的文人,但聽說和西京書畫界一些收藏家交往甚密,通過他找人幫忙看看?
既然決定,第二天早上上班不久,方明華就給賈平娃打了個電話,說明意思。
賈平娃答應的很痛快:“那行,這周日你拿着畫過來,我給你找個行家看看。”
到來星期天,方明華一大早帶着畫卷騎車趕到賈平娃住的南院門市委家屬樓,找到本人。
一家三口都在,方明華打了個招呼,拿出畫卷,賈平凹把畫卷小心翼翼攤到書桌上,仔細看了看才說道。
“像是真品,你看這幅畫上的蝦就像真的一樣,不過我是個外行隻是瞎猜,走,我帶你去見個真正的行家。”
跟着賈平凹出了家屬院,方明華騎着自行車就問去找誰。
“小方,你聽說過西京的閻家嗎?”賈平凹吸了一口煙問道。
方明華搖搖頭。
“西京文物多,所以收藏家也多,其中的大家該算是閻家,閻家到底收藏了多少古董,誰也說不清。”賈平凹邊騎車邊說道。
“據說魯迅先生當年來西京,就到過閻家,那時候閻家主人叫閻甘園,就讓人把所有的藏品都拿出來讓這位文豪看,竟擺得滿院沒了立腳的地方!”
“這麽多?!”方明華聽了吃了一驚。
“後來經過風風雨雨,時局動蕩,少了好多。”
方明華默然無語。
現在的閻家已經搬到南院門保吉巷一處院子裏,距離賈平娃家不遠,兩人敲門,沒過多長時間門開了,是一個七八十歲的精瘦老人,和賈平娃比較熟。
經過相互介紹,方明華才知道他叫閻秉初,是閻甘園的兒子,聽到來意,老人熱情招呼兩人進屋,還給兩人沏茶。
方明華就把自己的畫卷拿出來,老人攤在八仙桌上仔細看起來。
方明華端着茶杯喝了口,又打量了一下房間,基本上沒有什麽現代化電器,都是看上去很古樸的老式家具,但誰知道這裏面有沒有老古董?
沒過多長時間,老人擡起頭對着方明華說道:“小方編輯,這裏面兩幅畫是齊白石的真品,是他的晚年作品,藝術水準比較高,另一幅是假的。”
說着指了指那張畫着蝦的畫。
竟然是自己第一次買的那張!
騙子!卧槽!
方明華心裏暗罵一句。
不過沒事,有兩張是真的就足夠了!
哈哈!
淘到寶了!
就這兩張畫,将來是數千萬啊!
不過他表面依舊很淡定。
“謝謝閻老。”方明華小心翼翼将三幅畫卷好。
“小方編輯,你喜歡收集齊白石的畫?”閻秉初不解問道。
“閻老,說實話對于書畫我是門外漢,不過我挺喜歡看他畫的花鳥蟲魚,惟妙惟肖。”方明華話裏半真半假。
閻秉初聽了點點頭:“齊白石能作工筆,更長于寫意,畫的水準比較高的,但從收藏價值上看,并不算太高,我是不要這些東西的.小方,你多錢買的?”
“在鬼市上,一張畫30塊錢左右。”
“算是撿了便宜,這兩幅真品,市面上的價格應該在200-300元左右。”閻秉初說道。
市面上2、3百塊?
有多少我要多少?!
正事辦完之後,三人就聊起來,其實主要是閻秉初在說。
老人講着遙遠的家史,講着收藏人的酸辣苦甜,講着文物鑒定和收藏保管的知識,聽得方明華津津有味。
“小方,你坐的這個是明代萬曆年間的紅木椅子。”閻秉初笑着說道,又指了指剛才喝過的茶碗:“這是清朝道光年間宮廷禦用的。”
卧槽!
都是古董啊。
方明華吃了一驚,如果剛才不注意把茶碗打碎,不是幾千萬都沒了?
不過這年頭值不了這麽多錢。
旁邊的賈平娃一聽,看到桌旁的一隻貓食盤樣子特别,就問道:“閻老,那是什麽瓷器的?”
”乾隆年間的耀州老瓷”。
這天上午,陽光燦爛,幾束光柱從金鏈鎖梅的格窗裏透射進來,有活的東西在那裏飛動,方明華和賈平娃欣賞了從樟木箱裏取出的石濤、朱耷、鄭闆橋和張大千的作品,一件一件的神品看的他眩暈恍惚。
老人說的興趣盎然,最後竟然對兩人說道:”你們這麽喜歡字畫,又是文人不做買賣,就以3千元半售半贈那幅三尺整開的鄭燮《墨竹圖》,怎麽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