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民咯吱窩依舊夾着那個黑色人造革公文包，滿面春風。
“吳導，請進。”方明華熱情将他招呼進房間，還倒上一杯茶然後才說道：年過的好啊，看你這春風滿面的樣子，是不是有喜事？”
“算是吧。”吳天民呵呵一笑：“中影公司那邊來消息了，《隐入塵煙》拷貝賣的還算不錯，準備給我們結賬108萬。”
“不錯嘛，吳導，恭喜恭喜，那你可是大賺了啊。”方明華立刻表示祝賀。
“算是賺了，沒虧。”
方明華沒提票房兩個字，因爲這個年代根本就沒這一說。
全國16家電影制片廠生産的影片都由中影公司統購包銷、獨家壟斷發行。
中影公司根據發行需要所印制的拷貝量按照一定的單價和制片廠事後結算，而且可以按拷貝基數浮動10%。
但無論制片廠影片的制作成本是多少，怎麽浮動，中影收購價都保持在80-120萬之間！
至于是80萬還是120萬，這就與電影拷貝數量挂鈎，你拷貝賣的越多，自然後期結算定價越高。
别小看這40萬，放在八十年代初可是個大數目！
根據吳天民曾經給他透露，《隐入塵煙》成本大約在63萬左右。
現在中影出價108萬，賺了整整45萬，絕對能算的上是大賺
“吳導，伱要請客。”方明華立刻開玩笑。
“是要請，我今天找你就是這事，今天晚上六點，五一飯店，我把劇組幾個主要負責人都叫來，大家熱鬧熱鬧，也算是過年！”
“行，我到時候按時來。”方明華立刻答應。
有人請喝酒啊。
稿子暫時放一邊。
“小方，還有件事，我也想請林達。”吳天民又說道。
“可以啊，你不是和林達很熟嗎？再說咱倆認識還是林達穿針引線認識的。”
的确是這樣。
前年冬天，吳天民想拍這部《隐入塵煙》，當時不認識方明華，自己名氣又不大，擔心方明華拒絕，就讓陸遙的妻子林達做中間介紹，最後兩人才合作。
所以請林達很正常，再說人家也是西影廠的職工。
不過吳天民又說了一句話：“我還想請林達的丈夫陸遙。”
想請陸遙？！
方明華看他這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立刻想起一件事。
是不是看中陸遙的那篇《人生》，想改編成電影了？
但這是他的猜測，對方沒明說，方明華也不能直問，于是就說道：“那你給林達說說，陸大哥這人爲人豪爽，喜歡結交文藝界的人士，估計能來。”
“我給林達說了.小方，說實話吧，我是看中他寫的《人生》想拍成電影。”
果然如此！
“這是好事啊，你可以直接找陸遙或者林達，當初林達說過，讓你直接拍《人生》嗎？”方明華感到奇怪。
不用這麽鄭重給我說吧？
但吳天民後面的話讓方明華有些吃驚：“哎，你不知道，我昨天給林達說了，結果你猜怎麽着？林達說，陸遙正在和上影廠的領導商談這部小說的事，已經有眉目。”
啊？有這事？！
方明華有些不相信。
“我準備在晚上吃飯的時候，在酒桌上向陸遙提起這事。”吳天民繼續說道：
“小方，我想請你能不能找下陸遙，再給我談談口風？我聽林達說你倆關系特好，幫我再說幾句好話？老哥算是求你了。”
看着吳天民一臉着急的樣子，方明華點頭同意。
“行，我現在就過去找他。”
“多謝啊，小方，不管這事成不成，我都要好好謝謝你！晚上一點要和你多喝幾杯！”吳天民恢複了豪爽的神态。
我滴神哪。
就是這樣對我？！
等吳天民走後，方明華從抽屜裏取出幾塊宋棠棠送的大白兔奶糖，這才出了大門往作協那邊走去。
曆史上是這樣嗎？方明華邊走想。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曆史上還真是這樣。
當時幾家電影廠都在争《人生》的電影改編版權，最終版權被上影廠拿到，并準備交給廠裏一位資深導演拍攝。
當然幾經波折，最後還是落到吳天民手裏。
方明華走進作協，今天天氣不錯，陽光溫暖，來到後院就看到陸遙坐在她那張破藤椅上曬太陽，他的女兒茗茗正在玩耍。
看到方明華過來，小丫頭立刻叫着“小方叔叔”跑了過來。
方明華笑着把她抱起來，順手就把口袋裏的大白兔奶糖塞給她。
小丫頭立刻眉開眼笑，說了聲謝謝叔叔，很熟練剝開一塊糖塞到嘴裏。
“哎，小方，你嫂子說了，少給茗茗吃糖，小心吃壞牙！”
“沒關系，吃完以後去漱口或者刷牙。”方明華笑道。
“你呀就愛慣茗茗，等你結婚有了娃，我估計慣得不成樣子。”陸遙笑道。
兩人閑聊了幾句，陸遙又說道：“小方，你的小說寫的怎麽樣了？”
“寫了一大半，估計月底就能完工。”
“唉，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有如此天馬行空的想法。”陸遙歎口氣：“如果是我，别說寫，我想都想不到那些。”
“陸大哥，咱們不同，你擅長的可是現實主義寫法。”
“現實主義寫法？你也說過，慢慢過時喽。”陸遙一副自嘲的口吻。
“别人寫的有可能過時，但你寫的，絕對不過時。”
“呵呵，小方，你又恭維我了。”
我可不是恭維你，你那部《平凡的世界》過了快三十年依舊被人拿出來翻拍成電視劇，獲得好評一片，怎麽叫過時？
還有這部《人生》，不過《人生》改編的有些爛。
方明華把小丫頭放下，搬了個椅子坐在邊上問道：“陸大哥，問你個事，你那篇《人生》有沒有人找你改編成電影？”
“小方，你不知道，我爲這事生氣！”
陸遙的回答讓方明華有些吃驚：“改編成電影是好事啊，你生什麽氣？”
“哎，是好事，上影廠的和我聯系，說想将這部小說交給他們廠一個資深導演拍，我一聽确實是好事啊，這樣拍出來影片質量有保證，可是我和他談的時候，他竟然提出改編方案，外景拍攝要放到九寨溝！”
“爲什麽要放在那裏？”
“聽說那裏雖然也落後，但是風景好，拍出來好看。”
“這不是扯嘛你寫的是黃土高原山的事，自然要放到秦北區拍合适。”方明華說道。
“我也是這麽想的，可導演不同意，正僵持着呢。”
這不機會來了嗎？
嘿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