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6點40分。
徐甯睜眼瞅着旁邊空蕩的被窩,他掀開被子緩慢套上棉襖棉褲,昨晚和柴兵唠了挺多,主要是柴兵這一走,直到開春前都不能過來了。
原因有兩個,一是他得管理參廠運輸隊,并參與到參廠的工作當中。二是他得忙活家裏的事,雖說家裏有他媳婦和兩個嫂子,可也不能讓老娘們幹體力活吧,再說柴良玉年齡大了,體格早已不如從前。
而柴紹和柴鋒,一個當村支書,一個開小賣店,哪有時間在家裏幹活啊?所以家裏的活就都落到了柴兵身上,他得領着柴寶童、喊上幾個哥們,去山裏拉柴火、收拾前後院子,還得攏口糧地,也一大堆事呢。
所以,這就造成了柴兵雖有一顆不甘寂寞、愛玩鬧的心,但他卻不能太過自由。各家有各家的難處,每個人在家庭當中都扮演着不同角色……
徐甯趿拉着鞋走到外屋地,王淑娟便往竈坑裏填把火,随即就掀門簾走進西屋,抓着被褥疊好,摞在了炕琴櫃裏。
劉麗珍單手架着蓋簾,正往大鍋裏扒拉餃子,随後使長柄勺攪合兩下,防止粘連,便将鍋蓋合上,轉頭瞅着徐甯站在臉盆架旁邊愣神,便拍着他後脖頸,催促他趕緊洗把臉。
而劉麗珍則去到當院,擱下屋端回來一塊豬肉凍子,這凍子不是皮凍,裏頭全是野豬瘦肉,經過一宿的按壓,此刻已經成扁方型了。
徐甯洗完臉,走過來瞅眼,說道:“咋沒擱底下鋪層幹豆腐呢。”
“就你會吃!你先去下屋,将東西都備出來,到時候好往車上拿,還能等老三走前兒再現翻啊?”
“就是豬腿肉,淑華昨個整的,二甯說擱底下鋪層幹豆腐,到時候切出來更好看。”
“老三,趕緊動筷吧,餃子得趁熱吃才香呢。”徐老蔫說道。
徐龍捂着腦袋走到下屋門口,瞅着徐甯翻東西,說道:“黃大喇叭給送來一麻袋魚,都擱缸裏呢。”
“來啦!咋地,三哥,得意這豬肉凍子啊?待會讓我大嫂給你寫個配料,回去讓我三嫂整呗。”
“等待會我大嫂過來,讓她教你咋整,這玩應簡單,先烀爛糊……”
徐老蔫擡頭道:“你會做飯呐?”
徐龍從下屋拎着大桌面,摞在了炕桌上,随即王淑娟、劉麗珍就将煮好的餃子、豬肉凍子、鹹菜、昨晚的剩菜端上了桌。
徐甯估摸他是想讓自個幫忙拖狗,但黃大喇叭沒直言說明白,徐甯肯定不能上趕子問。
這黃大喇叭到底是啥意思,讓劉麗珍、徐老蔫挺費解,因爲以前根本沒有來往,自打徐甯擱望興碰着他,大喇叭就過來送了三回東西。
不過,徐甯心裏卻明白,這大喇叭頭兩次送東西,屬于是拉近關系,另外徐甯擱蛇塘溝算是間接救了他,回來還給他那股熊膽變現了,使他手裏寬裕不少,這陣子大喇叭家的頭狗也恢複差不多了,買狗的計劃也提上了日程。
“嗯呐,二甯,大龍,你倆上炕啊。”
“不會伱擱這瞎叭叭啥,還整個簡單,你媽她們做飯那是簡單麽?那都老累了,你說這話多讓你媽寒心!”
見徐老蔫動筷夾凍子遞到柴兵碗裏,“你先嘗嘗,我覺着比皮凍香有嚼勁。”
聽說徐甯沒擱家,直接将東西仍在院門口就走了,當時劉麗珍才出屋門,等走到院門口的時候,黃大喇叭已經奔出去三四十米了,故此劉麗珍就沒生拉硬拽,讓他進屋暖和暖和。
“我知道,你給這半扇狍子和那頭老母豬拽出去。”
“我就是這麽尋思的。”
在徐甯等人去往街裏的那天,黃大喇叭拎着一麻袋白鲢、鯉魚、草魚和鲫魚、嘎牙子、泥鳅、老頭魚過來了。
說罷,徐甯放下手巾,出門朝着下屋走去,而柴兵也上完茅房進了東屋,與徐老蔫抽顆煙,坐在炕沿唠着閑嗑。
柴兵嚼到嘴裏,點頭:“嗯呐!挺香,還有點鹹鹽味呢,根本不用蘸蒜醬。”
柴兵手指着凍子,問道:“老嬸,這凍子使啥玩應整的啊?瞅着挺鮮靈呢。”
“不會。”
徐老蔫的語言将徐甯噎住了,他上來就扣帽子,報昨晚徐甯逗他的仇,時機掌握的非常好,因爲劉麗珍和王淑娟剛好洗完手,掀門簾走進了屋。
徐老蔫繼續教育,“你啊,别尋思掙點錢就耀武揚威,多想想你媽她們擱家的不容易,成天三頓飯伺候你,你還整個做飯簡單,你媽是咱家功臣知道不?”
劉麗珍進屋聽着這話,感覺很是舒心,眼神瞅着徐老蔫略微喜悅,心想:這老登算是有點良心。
下一刻,卻見徐甯伸手掏兜,擱兜裏掏出來兩塊錢,直接拍在徐老蔫腿上。
“嘎哈?賄賂我啊?”
徐甯呲牙笑道:“我瞅你這陣子抽上卷煙了,買包煙解解饞。”
徐老蔫攥着兩塊錢,嘀咕:“那還差兩毛呢。”
劉麗珍扒拉着他肩膀,“你差不多得了!不是你說的吃飯前兒,不能教育孩子麽……”
徐老蔫語氣微弱,“我也沒教育,我跟他講點道理。”
王淑娟笑說:“講道理,那不是我二叔的活麽?”
“哈哈哈……”
屋内衆人歡聲大笑。
柴兵瞅着老徐家人抿嘴微微笑着,他算是知道,爲啥徐二甯這麽招人稀罕了,因爲他會來事兒,有眼力見……
老徐家爲啥能聚這麽多人?交下這麽多朋友?自然是因爲徐家人有着個人獨特的魅力!
這頓飯吃到一半,李福強就抱着酒壇進門了,徐甯正好擱炕沿坐着,他趿拉着鞋走到外屋地給李福強掀起門簾子。
“大嫂咋沒來啊?”徐甯問道。
“擱後邊磨蹭呢。”
待李福強進屋與徐老蔫等人打聲招呼,便将酒壇放在了櫃上。
“強子,趕緊上炕造點餃子,淑華咋沒跟你過來呢?”
“擱家刷碗磨蹭呢,快來了。你們吃吧,昨晚我老嬸給拿的包子,今個早晨一熥就造了。”
劉麗珍點頭:“那你嘗嘗淑華整的豬肉凍子。”
“不滴啦,我晌午擱再吃,待會我跟虎子去東山遛遛套子。”
這時,隔壁老王家全體翻牆而來,王二利手裏拎着長棍型東西,快步走進屋,笑說:“老三呐,沒啥給你拿的,給你整個狗鞭。”
柴兵剛好吃完,放下筷子,“诶媽呀!二叔,你咋知道我正找這玩應呢?”
之前徐甯擱望興給他三兄弟寫了個三鞭酒的方子,當時徐甯給留了個鹿鞭,後來柴紹自個尋摸着一驢鞭,但狗鞭可不好找,遲遲沒有門路。
王二利将狗鞭放在櫃上,笑說:“我聽虎子叨咕一嘴,正好咱家有就拿着呗。”
他家這條狗鞭放了得有四五年了,當時他是去太和屯随禮,擱道邊瞅着個勒狗的人家,當時王二利正在和徐老蔫攀比,倆人想整個五鞭酒,但後來被劉麗珍和韓鳳嬌發現了,給他倆一通臭罵,這才消停下來。
“妥啦!”
待劉麗珍等人将桌子撤下,便坐在屋裏唠會嗑,随即徐老蔫、王二利和徐龍就匆匆去上班了。
爲啥這麽着急?這不是到年根了麽,正好趕上除夕那天是2月1日,所以他們得趕在過年之前,将手裏的活提前幹出來。
王二利得去負責的楞場檢尺,徐龍也被抽調到運輸隊幫忙,開車往林場拉木頭,而徐老蔫則需要将林場的月度報表整出來,還得将工人的工資算出來,争取在月底的兩天将工資發到工人手裏,讓大家夥過個好年。
過年徐老蔫、徐龍和王二利都放九天假,從年二十九放到初八,初九正式上班,不過楞場的工人、套戶得過完十五才能回來呢,到那前兒才算正式開工。
屋内,柴兵放下茶杯,擡頭瞅眼挂鍾,便起身說道:“老嬸,我得往回走了,這都快九點了。”
劉麗珍沒再挽留,早已定好的事再假假咕咕的絮叨,顯得不真誠。
“那行,等你啥前兒有空就過來,嬸兒不跟你多說别的了。”
柴兵點頭笑道:“嗯呐!”
旋即,屋内人相送柴兵出屋門,剛走到房檐下,徐甯、李福強等人便去拿下屋門口的老母豬、狍子等東西。
柴兵瞅見這一堆東西,當即驚了驚,他過來的時候就知道等自個走的時候,徐甯肯定得給他拿山貨,但是沒想到能拿這麽多,當瞅見那頭昨晚整回來的鹿時,緊忙上前。
“兄弟,咋要給我拿一整頭鹿啊?诶呀!拿半扇就行啊!”
徐甯剛彎下腰,手抓着半扇狍子,說道:“你家人多,拿一頭能吃好幾頓。”
“快拉倒吧,人再多能有你家人多啊?虎子,去将那半扇鹿整出來。兄弟,我真沒跟你客套,半扇就夠吃,再說還有這老些東西呢,先頭你擱望興打的牲口,到現在還有一多半呢,缸裏還有不少鹿肉呢。”
聽聞柴兵如是說道,徐甯皺了皺眉頭:“那行,虎子,你去将半扇取來。這回行了吧?趕緊往車裏搬吧,這袋子裏有點嘎牙子魚,拿回去給老爺子吃。”
“妥啦,我家老爺子就好這口!”
柴兵笑着拎起袋子,轉身瞅着劉麗珍等人一笑,“老嬸,你們不用送,等開春之後我就過來。”
“嗯呐,有工夫就來。”
随即,衆人朝着院門口走去,将東西全部扔到後車廂之後,柴兵繞過車頭上車,轉頭對着門口的一衆人揮揮手,便踩着油門驅車離去了。
柴兵肯定得到常大年家打個轉,所以他們見汽車遠行,便轉身回到了當院。
李福強瞅着王虎,兩人一笑,便對着徐甯說:“二哥,我跟強哥去東山溜達一圈,你擱家好好歇着吧。”
王彪說道:“那我也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