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屋,徐甯和孟紫煙挨着并排坐,偷摸拉着手相互咬耳朵。
哪怕孟瘸子和劉芬芳就在外屋地,老兩口也聽不到他倆的聲音,因爲他倆說話時刻意壓低嗓子,如同麻雀似的叽叽喳喳。
此次相見,孟紫煙與以往略顯不同,她以前見到徐甯除了羞怯,還有一種難以控制的愉悅,今日卻一改往日之态度,和徐甯相處起來遊刃有餘多了。
雖說沒有往日那麽緊張,但她也怕父母猛然從外屋地竄進屋,若是見到兩人牽着手,那必定會讓孟紫煙掩面奔逃,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徐甯明顯能感覺到她對自個的變化,如今更像是搞對象的狀态,而不是那種單相思隐晦的情感流露。
“那你擱屋待着,我去外屋地瞅瞅有啥幫忙的。”
孟紫煙說罷就要起身,卻被徐甯扯住細手和胳膊,徑直将她拽到懷裏,然後兩手環着她的腰。
這套動作将孟紫煙整得當即面紅耳赤、呼哧帶喘,她緊忙透過窗戶瞅眼當院,再猛地轉頭望向門簾子,内心如同挂鍾擺錘‘铛铛’亂撞,而她本人卻不敢有絲毫動作,隻僵在原地任由徐甯抱着。
徐甯的臉蛋貼在她胸脯,能夠聽到她的心‘咚咚’跳動,也能感受到她的情緒有些不穩,怎奈環抱着她細腰的手卻不聽使喚,糾結片刻,他才緩緩松開手。
隻見徐甯揮着左手,照她後腚輕輕拍了一下,孟紫煙猛地一顫,差點喊出聲,幸好她将嘴捂住了,然後往前大邁步定在原地,轉頭朝後一望,瞅着徐甯一臉的壞笑,她的心情卻很複雜,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既有期盼,又有哀怨,還有一絲喜意。
“好啥好,好也趕不上人家徐二甯啊,這大閨女白養活啦……”
“我這不是緊張麽,沒聽出來……”
孟紫煙低頭抿着紅唇,倆手扣着手指蓋,從嗓子眼擠出幾個字,“吓我一跳…要是讓我爸媽瞅見可咋整。”
孟紫煙當即露出笑容,“嗯呐,媽,你真好。”
孟紫煙忍着笑,翻着風情萬種的眼神,道:“臭,臭不要臉……”
“嘬嘬,這牽上手是不一樣哈。”
她可不敢将徐甯跟她動手的事說出來,雖然她和自個爹媽啥話都敢唠,但是這種事可不能說……
待孟紫煙走到外屋地,就悶頭紮到了菜闆子跟前,提起菜刀開始剁餃餡。
“這是咋地啦?”
“之前咋地啊?不愉快啊?”
“得得得,媽不說啦。”劉芬芳調笑道:“那晌午整幾個菜呀?我覺着整倆菜就夠用。”
“诶呀,二甯,跟煙唠的挺好啊。”
孟紫煙點點頭,正要轉身往外走,卻感覺到一陣風襲來。
孟紫煙嘟嘴道:“诶呀,媽,說啥玩應呢,再說我都不好意思了。”
将一旁收拾肉和化油的孟瘸子和劉芬芳整一愣,兩人緩緩對視。
“诶呀,媽,伱别老說這話,給我心整的可不得勁了。”
“待會你炒倆菜,整個白菜木耳炒雞蛋,再炒個肉絲酸菜。”
孟瘸子将手裏的活放下,走到盆架子跟前搓了搓手,擡手取下抹布擦了擦,然後掃了眼低着頭的孟紫煙,掀門簾進屋了。
徐甯喝口茶水,搖頭:“好啥呀,往後我倆過日子不得相互攙扶麽,她啥事都聽我的,那我要是辦錯事咋整,她關鍵時候得給我提個醒啊。”
“嗯呐!”
孟紫煙點頭:“之前是我太緊張,瞅着他就不好意思。”
“我哪知道……我進屋跟二甯唠嗑,待會肉化了讓煙切成絲炒酸菜。”
“哈哈,這話唠的挺明白,你要是沒戒酒,就沖這話咱倆晌午都得多喝兩盅。”
徐甯翹着腿笑說:“正經唠的挺好,孟叔,現在我倆相處的挺好,比之前輕松多了。”
擡頭瞅着孟紫煙通紅的臉蛋,笑說:“這段時間養的不錯,比前陣子豐潤,瞅着更精神了。”
劉芬芳歪頭似笑非笑的瞅着她,道:“嘬嘬,跟媽還藏着掖着,真是有老爺們就忘了娘啊。”
外屋地的劉芬芳也很高興,她湊到孟紫煙跟前,小聲問道:“你倆剛才唠啥玩應啦?”
“那怕啥,往後都是自個家人,快去外屋地忙活吧。”
“诶呀……”
孟瘸子很高興,因爲徐甯這段話将他閨女擺的挺高,說明很重視,也足以見得徐甯在這段感情中是認真的。
屋内,徐甯和孟瘸子唠的挺歡實,徐甯跟他學了遍擱萬業的所見所聞,又唠了會最近發生的事,孟瘸子心中感慨,徐二甯到哪都能吃得開,如果銀河有他一半闖蕩勁兒,那孟瘸子就安心了。
徐甯咧嘴向後仰頭,雖然沒笑出聲,卻笑的很是得意。
“那倒不是,就是她啥事都順着我話唠,事事順我心。”
劉芬芳笑道:“這有啥不好意思的,這二甯是渾點,但他唠的那些話也挺在理,我瞅你倆今個,比前兩回松快多了。”
孟紫煙紅着臉低頭,“诶呀,啥都沒唠。”
劉芬芳翻着眼珠子,道:“這不是逗你玩呢麽,咋這麽不識逗呢。”
“這不挺好嗎?”孟瘸子坐在他旁邊,擡頭笑說。
“恩。”
劉芬芳捂着嘴眉開眼笑,擡手拍着她後背,說道:“哈哈,我就知道你得不樂意,攏共整六個菜,我跟你爸都商量好了,主要是今個沒啥準備,六個菜剛好差不多,要是提前準備好,咋地不得整十個菜啊。”
孟紫煙聞言一愣,轉過頭有些糾結,張了張嘴道:“那,那你新姑爺子頭次擱家吃飯,就整倆菜啊,說出去都讓人笑話。”
“二甯啊,往後你可得帶帶銀河,這小子成天不幹正事太貪玩,往後我管不住,你得管管嗷。”
徐甯擺手攬下,“你就放心吧,我拿銀河當自個親弟弟。孟叔,知道我二叔家虎子和彪子吧?那小前兒讓我削的直蹦高高,滿大道亂竄……”
孟瘸子想到銀河被徐甯毆打的場景就有點心慌和心疼,說道:“你要是像仨月以前那樣,我肯定不敢讓你教育,但你現在改的挺好,說明有自控能力,那管教管教你小弟不也挺好麽。”
“嗯呐!孟叔,我瞅銀河挺聽話,哪噶惹你生氣了?”
“生氣倒不至于,我就瞅他不順眼,但他從小就沒挨過揍,我怕冷不丁削他一頓,容易給他削滅火。”
“哈哈哈……”
徐甯大笑起來,心想等銀河跟你學手藝的時候,得成天挨罵挨揍,你還舍不得削?那是沒觸碰你底線。
孟瘸子和劉芬芳都喜歡跟年輕人鬧笑話,平常跟閨女兒子開點玩笑,徐二甯也不是啥外人,所以孟瘸子跟他開起玩笑也沒啥壓力,而徐甯跟誰都能唠到一塊,更别說這兩家關系極好的孟叔了。
直到11點多鍾,外屋地傳來炒菜‘泚啦泚啦’的聲響,緊接着油香就飄進了屋,徐甯隻需一聞,就知道老孟家使的是熊油和花生油兩摻。
當孟紫煙進屋放桌時,徐甯本想下地幫着撿碗筷,但孟瘸子擡手攔着他不讓去。
若說平常過年過節兩家聚餐,小輩幫着忙活忙活啥毛病沒有,但今個徐甯是以啥身份來的?
準姑爺子!
所以肯定不能讓他幹一丁點活。
聽徐老蔫說,他和劉麗珍結完婚回門的時候,剛要下地老丈母娘就将鞋遞到徐老蔫腳下了,吃飯前兒老丈人親自給倒的酒……
這事真假不知道,因爲當時都沒有徐龍呢,隻聽徐老蔫一面之詞而已,詢問劉麗珍,她隻是冷笑兩聲,翻着白眼沒吭聲。
說這話的意思不是強調徐老蔫多牛比,隻是說在當時的年代姑爺子登門,那是非常受女方家庭重視的。
此刻,孟紫煙将最後一道菜端上桌,便擡頭瞅了眼坐在炕裏的徐甯,兩人相互笑了笑。
孟瘸子瞅見兩人的眼神沒吭聲,擡腿下地去到地櫃跟前,從櫃裏掏出一瓶酒。
“你說你不喝酒,這可咋整捏……”
“叔,别忙活啦,我陪不了你喝酒,但咱倆唠點嗑,你不也能下酒麽。”
“哈哈哈,這倒是!”孟瘸子笑道。
這時,劉芬芳兩手擦着抹布掀門簾進屋,說道:“煙呐,去給你二哥整點麥乳精……”
“诶呀,不用!嬸兒,我不喝那玩應,你們趕緊上炕吧。這不有罐頭麽,煙,你給我拿個調羹,我蒯點罐頭水喝呗,這玩應比麥乳精甜。”
劉芬芳笑着點頭:“那也行,二甯,反正你别跟嬸兒客套就完了。”
“肯定不能客套,就憑我剛才那些話,我就不是啥客套人。這整八個菜呢,我還喝啥呀,光是吃就飽了。”
原本劉芬芳和孟瘸子定的是六個菜,但是都炒完了之後,劉芬芳琢磨得開瓶罐頭,拌點山裏采的銀耳。
“那行!嬸兒也不跟你客套。”
孟紫煙拿着調羹進屋,将調羹放到了徐甯面前的桌子上,然後她站在地上呆愣愣的,因爲此時劉芬芳坐着的位置是炕梢那頭的炕沿,右手邊是孟瘸子。
“瞅啥玩應呢,坐你二哥旁邊啊。”孟瘸子說道。
“哦!”孟紫煙心裏一喜。
這是她頭次坐在徐甯旁邊吃飯,之前兩家聚餐的時候,他倆分屬兩個桌,孟紫煙都坐炕桌和劉麗珍等人吃飯,而徐甯則是坐地桌和孟瘸子等人喝酒。
“給你二哥盛飯呐,這還用我教啊?”
徐甯瞅着孟紫煙有些手忙腳亂,笑說:“孟叔,待會再盛飯,咱先可着菜吃呗。”
“恩,我這閨女就是毛毛躁躁,往後你可得多擔待啊。”
徐甯緊忙說道:“诶媽呀,孟叔,這不是點我呢麽,那往常我都那樣了,你們不也慣着我嗎。再說她是頭次跟我一塊吃飯,很正常……”
劉芬芳笑道:“沒看出來哈,二甯還挺懂女人心呢。”
孟瘸子使筷子給徐甯夾兩條柳根子魚,說道:“那肯定多少懂點,畢竟擱街裏混挺長時間呢。二甯,嘗嘗你嬸兒整的柳根子。”
“诶。”徐甯聽着劉芬芳起頭,就感覺難爲人的話題即将來了。
果不其然,當他咬了口柳根子,便聽到劉芬芳說:“擱街裏混這麽長時間沒找對象?那不能吧,二甯這俊俏模樣,那不得老多小丫頭稀罕啦?”
孟紫煙轉頭瞅着他臉,心想确實挺好看。
聽到這話的徐甯根本沒慌,他不急不緩的咽下嘴裏食物,說道:“嬸兒,這事我不能撒謊。就我這張臉蛋,确實有挺多小丫頭稀罕我。”
“但她們都隻看我皮囊,不看我靈魂……所以,我根本沒搭理過。倒是紫煙對我一心一意,給我心裏整得可暖和了。”
孟紫煙悄聲說:“我也挺喜歡臉……”
她沒說完,孟瘸子就放下酒杯點頭道:“這話我信,否則你也不能找……”
孟瘸子也沒說完,就被劉芬芳怼了兩下,接過了話。
“找啥玩應,淨擱這瞎鬧笑話。二甯,你嘗嘗紫煙炒的酸菜,挺有味呢。”
“嗯呐,确實挺有味。”
徐甯咧嘴笑了笑,其實他今個能預料到孟瘸子和劉芬芳都得問啥話,畢竟他之前的确有很多讓人無奈的時候,而且他在街裏混的這些年,經曆了啥事基本沒和家裏人說過,隻是被民警送回來那幾次事兒,令人印象深刻。
“二甯啊,你家新蓋房子,木料啥的備好了麽?”
徐甯點頭:“應該備好了,這事我爸頭兩年就開始預備了。”
前兩年徐老蔫就預備木料蓋房子了,所以才偶然整回來顆壽材,而這些木料大多都放在林場或老徐家後院。
“準備蓋啥樣房子啊?”
徐甯笑說:“我是尋思蓋磚瓦房,咱東北這頭夯土坯房是冬暖夏涼,但太費時費力,擱外頭瞅着也不敞亮。”
“現在哪有夯土坯的了,咱慶安這撇就勝豐老劉頭會,蓋磚瓦挺好,到時候給屋裏整幹淨滴,住着舒心。”
“嗯呐,這回蓋房子,必須得好好盤炕,給煙囪煙道也得整明白滴,要不然三天兩頭堵。”
孟瘸子點頭:“這是必須地!”
這頓飯孟紫煙一直沒吭聲,因爲沒有她插嘴的機會,另外她正在享受着坐在徐甯身旁的感覺,時不時轉頭瞅瞅他的側臉,再看看他和自個父母唠的挺歡實,這心裏頭就有一股控制不住的喜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