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與關花打開話匣子,唠起家常和跑山打圍的事情後,王虎的嘴基本沒停下過,期間關花聽的聚精會神,感覺王虎講述的很有意思,哪怕有些危險,卻總能化險爲夷。
王虎越唠越放松,關花也沒那麽緊張和拘謹了,兩人在東屋從九點半一直唠到晌午,将一暖壺水都喝光了,依然在滔滔不絕……
“我爸媽從小沒動過我哥倆一根手指頭,犯錯誤主要是講道理。”
關花微微驚訝,因爲哪怕她哥關磊打小就體弱多病,但犯錯誤也沒少挨父母胖揍,再說這年頭哪有孩子沒經過爹媽曆練的啊?沒被曆練過,那能是親爹媽麽。
“你從小沒挨過揍呀?”
王虎一怔,頓了頓笑說:“…那肯定挨過揍啊,但不是我爸媽動的手。就拿我擱學校使麻雷子炸茅簍那回說,我剛到家就被我二哥提溜起來了,完後我大爺抄起雞毛撣子給我一頓抽啊,當時給我削的兩天沒起來炕!”
關花側頭望着他,“那你不疼麽。”
“咋不疼捏,給我疼的嗷嗷叫喚,我爸擱旁邊抽我叫喚,還跳起來添油加醋,讓我大爺狠狠地抽,我媽笑起來都瘆人呐……诶呀,不是,其實我媽是被氣懵了,平常我媽老溫柔了。”
關花微微笑着:“你确實挺操蛋呀,那伱現在怕你爸不?”
“實話實講,确實怕……就我大爺家我大哥和二哥,我跟我小弟都怕我爸。”
“爲啥呀,你爸不是不打你麽。”
“我爸是不打,但他跟我們講道理啊!一講起道理沒個半宿都停不下來,我們四個人從小犯錯誤,恨不得讓我大爺削一頓,也不想聽我爸講道理,老折磨人啦。”
“哈哈……”關花捂着嘴忍不住大笑起來。
王虎見她笑着,抿嘴也笑了笑,抽空喝了口茶潤潤嗓子。
“你們兩家關系真好,怪不得你啥都聽甯哥的。”
“那必須地麽,我二哥是見過大世面的,擱我們慶安那片都是出了名的,提起徐二甯就沒人不知道我們倆家從我爺爺那輩就交好,我爺和徐爺是戰友,後來擱慶安紮根做了鄰居,我爸和我大爺是從小光屁股長大的把兄弟。”
關花擡起微紅的臉,說道:“兄弟情義是重,我爸媽走之後,我大爺大娘就沒少照顧……”
王虎瞅着她的模樣,心裏微微一動,“花啊,那…那往後我照顧你呗。”
“啊?可是你爸媽不知道呢。”
王虎急忙說:“沒事,這事我二哥就能擺平,等回家就跟我爸媽說……其實我們來這萬業也是碰巧,要不然咱倆都碰不着。我瞅你昨個給我盛飯前兒,我就心裏就直突突……”
關花有些難爲情的點頭,“我心也直突突,昨個大娘問我對你印象咋樣,我都沒好意思說。”
“诶呀,我也是!我昨晚間翻來覆去睡不着覺,就睡倆小時啊,今個早晨我直瞅挂鍾,就盼着你來呢。”
關花有些動容的擡起頭,“那你午後補個覺。”
“我腦袋一尋思你就睡不着啊,花啊,給你手伸出來我看看呗。”
關花愣了愣,動着插在腿彎裏的手,“看手幹啥呀。”
王虎搓着臉笑說:“我二哥說,咱倆要是唠好了就比劃比劃手,這手心裏有手紋,隻要手紋能對上,那咱倆就是月老牽線的一對,嫦娥都得祝福咱倆。”
“啊?是麽,還有這說道呢。”
“那可不咋地,來,你看看我手心,咱倆對一對。”
“哦哦。”
關花前傾身子望了望,卻距離王虎太遠,兩人同時擡頭,然後往彼此跟前湊了湊。
兩人伸出右手先攤開,王虎将自個的手合了上去,當握住關花的小手時,王虎和關花的心同時一顫!
關家,西屋。
起初吳海泉和海龍海濤對東屋倆個小年輕唠的嗑很是好奇,但因兩人剛開始太緊張,故此聲音如同蚊子,所以三人竊竊私語了幾句。
便躺在炕上望着棚頂和牆壁的報紙,因其三人不能講話,壞了王虎和關花的相親大事,所以感覺有些無聊就閉着眼睡着了。
待吳海濤醒後,聽着東屋沒了聲音,便緊忙将海泉、海龍整醒了。
“大哥,東屋沒聲了,他倆不能唠岔劈惹小花走了吧?”
海泉揉着眼睛起身,“不能吧。”
海龍轉頭瞅眼窗外,說道:“大哥,這都到晌午頭了,咱過去瞅瞅啊?”
“恩,得去瞅瞅,别出啥事。”
随即三人挪動到炕沿,雙腳踩進鞋殼子裏,便輕手輕腳的掀開門簾走到外屋地,但他仨依舊沒聽見東屋有動靜,吳海泉皺了皺眉,旋即邁大步往東屋進。
“虎子,咱……”
吳海泉話到嘴邊,掀開門簾就愣住了。
因他瞅見王虎和關花的腦袋都快要碰到一起了,在離炕席五六公分的高度,正有兩隻手互牽着。
而他的聲響,也将王虎和關花吓了一跳,兩人像是做賊心虛似的緊忙分開向後撤,頓時面紅耳赤、異常慌亂。
王虎将出汗的手往腿上一搓,緊忙道:“泉哥,我那啥……”
吳海泉愣了約莫不到一秒鍾,就順着眼睛掃着挂鍾,“啊,才十一點半呐,我尋思都兩點了呢。”
随即他放下門簾退到了外屋地,海龍和海濤一怔,詢問:“大哥,咋不進去呢?”
吳海泉眯眼掃着哥倆,嘀咕道:“現在小年輕相親都這麽速度麽,不是我不明白,是這世界變化快……”
“啥玩應?”
吳海龍聽這話有些摸不着頭腦,便掀門簾進了屋,瞅見王虎和關花離着能有兩米多遠。
輕笑道:“诶媽呀,你倆咋一點沒唠啊?”
王虎愣了愣,心髒突突的跳,回道:“龍哥,我倆唠完事了。”
“啊,是麽,唠的咋樣啊?”
“挺好……”
關花兩腿一撇就伸到了炕沿,踩着鞋下地,低頭悄默聲說:“姐夫,我先回去幫大娘做飯了。”
吳海龍點頭:“恩…?花啊,你臉咋這老紅啊?咋擱炕頭烙的啊?”
“不是,我先走了,姐夫。”
說罷,關花就朝着外屋地悶頭走,吳海泉正點根煙站在鍋台旁邊,她和吳海濤差點撞上,幸好吳海濤往後退了兩步。
見關花直勾勾的往外走,吳海泉吐出煙霧,撇頭瞅着海濤,“海濤,你跟着花兒回去,待會聽花兒咋說,再回來……”
“诶。”旋即吳海濤就跟着關花後頭出了當院。
吳海泉也邁步走進了東屋,他瞅了眼王虎。
王虎身體一僵,便緊忙解釋:“泉哥,我跟花兒比劃比劃掌紋……”
“啥意思啊?”吳海龍沒明白。
吳海泉擺手笑道:“虎子,我是真沒想到你這麽老實一人敢這麽整,你是真有招啊!”
“泉哥,我真是跟她比劃掌紋呢。”
“大哥,到底啥意思啊?”吳海龍被蒙在鼓裏。
随即,吳海泉笑了笑道:“我進屋前兒,倆人正擱屋頭碰頭牽手呢,诶媽呀,我跟你嫂子相親前兒都沒敢這麽整啊……”
吳海龍一驚:“啥玩應?诶我艹!虎子,你咋尋思…你看沒看上我小姨子?”
“虎子,你實話實講,咱都是哥們,用不着假咕。”
王虎搓着手,說:“我确實看上了,我倆唠了不少,唠的還挺好呢。”
“那你跟我小姨子牽手嘎哈呀?這還沒定下呢,你急啥呀!”吳海龍有些埋怨。
王虎哭喪着臉,道:“龍哥,我真沒跟花兒牽手,我倆就是比劃掌紋呢。
那我二哥說,我倆要是唠好了,那就讓我倆比劃一下掌紋,
掌紋要是貼上了,那我和花兒就是月老給牽的紅線,嫦娥都得祝福的天造地設一對麽……”
吳海泉和吳海龍聞言面面相觑,頓時仰頭大笑了起來。
“诶我艹!二甯是真損呐。”
“哈哈……确實損!”
王虎聽着兩人大笑,也反應過味來了。
“泉哥,我二哥擱這逗我玩呢?”
“那你尋思呢!哈哈,虎子,你咋啥都聽你二哥的呢。”
王虎撓着頭道:“那他是我二哥,我肯定得聽啊。”
“哈哈,你這人也是實在,二甯讓你幹啥你就幹啥啊。”
吳海龍笑說:“那你倆這回牽手了,你看咋整吧,這要是傳出去,我小姨子該咋整?”
“龍哥,你放心,我跟花兒都說好了,回頭就讓我二哥跟我爸媽唠這事,我二哥肯定能擺平。”
“不是,你跟花兒……你倆到底咋樣啊?你倒是給個準話啊。”
王虎重重點頭:“我相中她了!”
吳海泉拍着巴掌道:“那就妥啦!這回咱親上加親,打斷骨頭連着筋……海龍,你去家裏瞅瞅花兒。”
吳海龍說:“我讓海濤跟着去了,待會就能回來。”
“那成。”
這時,吳海泉瞅見王虎從炕裏緊忙往炕沿竄,便急問:“虎子,你嘎哈去?”
“我去趟茅房,剛才喝了一壺水,我都沒敢動地方。”
吳海泉哥倆瞅着王虎匆忙趿拉着鞋奔出屋,相視一笑,感歎道:“這年輕人體格就是好,要擱咱倆肚囊子不得憋炸喽啊?”
“可不咋地!”
待王虎回來不到半分鍾,吳海濤就奔進了當院,剛到外屋地就吵吵把火地。
“大哥!诶我艹,我虎哥真猛啊……”
他進屋瞅見三人直勾勾的盯着他一愣,“瞅我嘎哈呀。”
“你不能穩當點啊?我老嬸咋說。”
吳海濤瞅着王虎一笑,“嘿嘿,我媽說讓咱都去家裏吃飯。”
王虎愣了愣,嘀咕:“去家裏?”
“啊,上我那吃,咱擱這也不開火啊。”吳海龍拉着王虎說道。
吳海泉說:“那咱走吧,待會不就得開飯麽。”
“嗯呐,诶,大哥,你倆知道我虎哥多猛不?他跟花兒研究掌紋來着,我媽聽完樂得直捂肚子,我嫂子也被逗得前仰後合……”
王虎小臉微紅,嘟囔着:“她也挺實在呢。”
吳海龍摟着海濤肩膀,“你快閉嘴吧,哪都有你!”
“走啊,虎子。”
王虎點着頭:“诶,泉哥,等我提上鞋穿衣服。”
吳家哥仨擱屋裏站了會,等王虎将鞋提上,他便去了炕梢,從舊棉襖内兜裏掏出點東西,背着仨人揣進了兜裏,随之與他仨朝着吳周全家走去。
在路過萬業村賣店的時候,王虎扭身就往門口走,卻被吳海泉一把拽住。
“你嘎哈呀?”
王虎說:“我買點東西。”
吳海龍聞言緊忙拉着他胳膊,“買啥東西,趕緊走得了。”
“不行,我二哥說,我們進關家門就沒拎東西,當時是因爲事忙着急沒顧得上,這回我頭次進門,說啥都得拎點東西。泉哥,你們要不讓我買,我就不去了。”
“诶我艹,你……”
吳海泉笑着點頭:“那你少買點,是那麽個意思就行。”
“嗯呐!”
王虎拉着門進屋,吳海泉哥仨跟在後頭,老闆和他仨打個招呼,便聽王虎說道:“大哥,給我來兩瓶罐頭、十斤槽子糕、兩瓶…這個大曲,再來一條勇士……”
“诶,虎子,别整這老些,嘎哈呀。”
吳海龍一愣,他仨尋思虎子買點槽子糕、罐頭就差不多了,哪成想煙酒都沒缺。
王虎搖頭:“泉哥,你别管,我頭次登門,咋地都不能空手。”
“大哥,你家有麥乳精嗎?有的話來一罐。”
賣店老闆聞言愣了愣,心想這是哪來的小夥,出手挺橫啊。
“有!都有!”
“都拿上,算算攏共多錢。”
吳海泉擺手,道:“魚哥都記我賬上,回頭一塊算。”
“那不行!泉哥,一碼是一碼,要不然我二哥該罵我了。”王虎轉頭:“魚哥哈,趕緊算算,我給現錢。”
“妥啦,這兄弟出手挺橫啊,大泉,這是你家親戚啊?”
吳海泉點頭:“嗯呐,我兄弟。”
“像樣!”
老闆魚哥緊忙拿出一條勇士煙、兩瓶大曲酒、十斤槽子糕、兩瓶罐頭和一罐麥乳精,連續算了三遍。
“一條勇士1塊3,兩瓶罐頭7毛……攏共11塊6毛4。兄弟,你給11塊6就成。”
王虎掏出兜裏的錢,除了兩張大團結、三張五塊的大票,此外還有一沓兩塊以下的小票。
吳海濤瞅見嘀咕,“诶我…虎哥挺有實力啊。”
“那肯定是差不了。”
王虎将錢遞給老闆魚哥,然後拎着東西打聲招呼,轉身朝着吳海泉笑道:“泉哥,這回我就踏實了,咱走啊。”
“走!”
吳海泉瞅了眼王虎一笑,心想這哥仨确實講究,且不說買了多少錢東西,單是這份心意就到位了。
通過這兩日唠嗑,他多少都能聽出點王虎的家庭情況,家裏父親在林場,每年收入約莫五百左右,此外還有跑山賣山貨的進項,他估摸勉強能有個七百就不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