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正南挂着蛾眉月,照亮着銀裝素裹的東北大地,群星閃耀光芒,使漆黑夜空增添斑斓色彩。
一行人借着月光直奔萬業村部,走進院裏擡頭便看見昏黃的門頭燈亮着,而屋内卻是一片漆黑。
因村支書和其餘人都去了村口幫忙,所以村部并沒有人值守。
吳海泉先行進入屋裏,擡手摸着牆壁尋找燈繩,向下一拽屋裏就亮起了暖黃光芒。
他指着靠牆的書桌讓徐甯過去打電話,而關磊和海龍、海濤則坐在了凳子上默不吭聲等待着。
徐甯抓起話筒先按了區号再按号碼等待轉接,接通後就傳來了杜守财的聲音,待跟他說明情況後,杜守财嘟囔着埋怨兩句,尋思他又開始作妖了呢。
他沒有詳細解釋隻說擱山裏碰着點事,讓杜守财明個有空去告訴劉麗珍一聲,讓她們别惦記,再過個三五天就回去了,到時候再去找杜守财串門詳細唠唠。
杜守财囑咐他擱外頭别惹事,有事就及時聯絡他,哪怕他處理不了,也能幫着找點人。
徐甯連應兩聲,沒有繼續和杜守财閑唠,撂下話筒之後,便招呼吳海泉等人走。
他們走出村部院門,吳海泉轉頭問道:“兄弟,待會讓海龍給你們拿三套棉襖棉褲,給你們身上的脫下來,到時候我找人幫你們補補。”
“那行,我不跟伱客套。”
吳海泉扯着徐甯胳膊,點頭:“不客套就對了,我不太善于言詞,反正咱且得往下處呢,我不能就整這一碼事……”
他确實不善于言詞,但他做事很利落,有恩情都記在心裏,而他的這種做事風格,間接性熏染了海龍、海濤。
海龍、海濤和徐甯剛見面的時候,說話辦事基本是和吳海泉學的,哪怕海濤辦事風風火火,性格有些跳脫,但他做事卻很規矩有章程。
至于關磊……他父母走的早,性格有些孤僻、脾氣不太好,因爲他脾氣要是好的話,那老關家就沒主心骨了,所以他必須得拿出硬脾氣!
況且他辦事也很講究,相當重情義,雖說他在這夥人裏年齡最小,膽子卻是最大、魄力最大的!
前世徐甯領着他跑山打圍,他抄着大斧就敢直面黑瞎子,往黑瞎子脖子上砍,那一戰給徐甯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差點以爲關磊被黑瞎子一巴掌拍死了呢。
“兄弟,今晚間我得去守靈,等明個整完,我再領你們去趟街裏,咋樣?”
“去街裏?不用,我仨擱屋裏暖和兩天就得回山裏一趟……”
吳海泉拽着他胳膊,道:“聽哥的!到時候咱哥幾個都去,先去搓個澡,完後咱到飯店搓一頓,等晚間再回來。”
“大哥,我明個先去街裏買菜啥的啊?”吳海龍問道。
吳海泉搖頭:“不用,明早小林買完菜就得給送來……兄弟,這兩天先委屈你,可别挑理嗷。”
徐甯擺手說道:“這挑啥理,我們沒那麽多說道,你們該忙就忙,我仨坐熱炕頭多舒坦。”
“成,明個頭午讓磊子陪着你們唠嗑,磊子?”
關磊在後邊跟着點頭,“知道。”
吳海泉瞅着關磊臉上沒啥笑模樣,便說:“你臉色咋不對勁呢,還跟你姐夫怄氣呢?”
吳海龍聞言扒拉着關磊,皺眉道:“你耷拉個臉嘎哈呢?告訴你嗷,别跟我耍,有能耐跟你姐耍去,你說那事根本不好使!知道不?”
關磊縮着脖子,瞥了眼姐夫,淡淡回道:“我就這樣。”
“瞅瞅你這熊艹樣……”
吳海泉将海龍扒拉開,摟着關磊肩膀,說:“等回頭我給你研究,你先别自個做主,家裏有客不知道啊?”
關磊擡頭:“大哥,我真沒耷拉臉,我是想起我爹媽了。”
吳海龍愣了愣,瞅了眼他表情卻沒吭聲。
“啊,那你……”吳海泉張了張嘴。
關磊搖搖頭:“我啥事沒有,大哥,你們先前忙活吧,我領着徐…甯哥回家。”
徐甯笑說:“行,讓石頭領我回去,你們該忙就忙活去吧。”
吳海泉點點頭,“你招待好啊。”
“知道。”
随即,衆人路過關磊家門前,吳家哥仨朝着村口走,徐甯和關磊則拐進了當院。
外屋地的門是敞開的,隐約能看見李福強、王虎在忽扇着棉襖,将外屋地的味往外驅散。
“兄弟,你倆擱外頭先杵會兒!”
關磊悶頭回道:“啥事沒有。”
可他剛往外屋地走兩步就退了出來,側頭瞅着徐甯立在門口,有點不好意思道:“味是挺大。”
李福強聽聞咧嘴笑道:“那必須地麽!知道啥叫臭老爺們不,哈哈……”
“二哥,我給你整完水了,趕緊洗洗,要不然水該涼了。”
“行,你倆先進屋吧,給襪子和鞋都扔外頭。”
“得嘞!”
李福強拎着兩雙鞋,腳下踩着的是苞米葉子,将棉鞋扔到外頭以後,對着徐甯笑說:“趕緊進屋啊,尋思啥呢。”
“我怕你倆給我熏個跟頭。”
“哈哈……”李福強笑了兩聲。
關磊也被這笑聲感染,微微咧起嘴角。
“石頭,你進屋整點熱乎水去。”
關磊愣了愣,心想:我小名你咋喊的那麽順溜呢。
“啊?啊,好。”
徐甯先走進外屋地,關磊跟在後頭閉氣進了屋,然後提着暖壺往茶缸裏倒了兩滴水,他似乎想起了什麽,将暖壺再度放下,擱櫃子拉匣裏翻出半包紅茶,往茶缸子裏抓了一把……
李福強坐在炕沿抽着煙,等關磊端着茶缸子走過來後,他遞過去一顆煙。
“你抽,我抽這個就行。”關磊抓過炕上的老旱煙盒。
李福強叼着煙,眯眼說:“沙楞地!擱你家裏頭,你還客套上了。”
王虎笑說:“磊哥,你就抽這個吧,我們仨就強哥自個抽煙,海泉哥給留一條迎春呢。”
關磊點着頭接到手,剛要出聲感謝,就聽外屋地的徐甯喊道:“石頭,給我拿個擦腳布。”
“啊。”
關磊起身奔向外屋地,剛出門拿起門後的擦腳布就被嗆了一下,道:“我再給你找雙鞋。”
徐甯笑着點點頭,關磊将擦腳布遞給他,去西屋拿了雙新棉鞋,放在他跟前。
“你進屋吧。”
關磊張了張嘴,瞅着徐甯道:“往後你喊我磊子得了,别喊我石頭。”
“喊石頭順嘴,咋地?你不樂意啊。”
“有點不樂意……”關磊挺誠實的點頭。
“哈哈,你不樂意就不樂意呗,我高興就行。诶,聽你姐夫說,你想去林場當套戶啊?”
關磊搓着下巴颏,道:“啊,不行啊?”
“行,你要是去慶安就提我。”
關磊皺眉,“提你好使啊?”
“提我能讓你多挨頓揍。”
關磊愣了愣,便瞅見徐甯兩腳踩着新棉鞋,彎腰端起搪瓷盆将水倒在了泔水桶裏。
然後他轉身瞅了眼關磊,笑說:“跟你開玩笑呢。”
“我知道。我剛才想起來,好像聽人提過你。就是擱林場回來的倆套戶,他們說有慶安有個徐二甯号稱小徐炮……”
徐甯使舀子蒯了點水,将搪瓷盆擦了擦,說:“說的應該就是我。”
“那你擱慶安混的挺猖啊?”
“猖啥猖……”
屋裏坐着的李福強、王虎聽着倆人話語後,笑了兩聲。
“那還說啥了!诶媽呀,虎子你瞅瞅,我兄弟這小徐炮之名都傳到萬業來了。”
“可不咋地,這才多長時間呐,傳的也太快了。”
徐甯将搪瓷盆放下,邁步走進屋裏,笑說:“都是一些虛名,不值一提!哈哈。”
關磊坐在炕沿,問道:“他們說你殼下來一頭600多斤沉的大豬?真的假的。”
王虎說:“真的呗,這玩應還能有假?那大豬現在就擱林場大食堂門口立着呢,你到林場就能瞅着。”
關磊扭頭瞅着徐甯,“那你确實挺猖。”
“一般般個猖。”
随即,四人在屋裏一邊喝水一邊唠嗑,主要圍繞徐甯這段時間跑山打獵唠,将關磊聽得直發愣,心中确有向往。
其實,徐甯知道關磊爲啥要去林場當套戶,一是想鍛煉鍛煉體格子,二是想多掙點錢,而掙錢一直是關磊的目标,所以他在前世毅然決然放棄了給煤礦當運輸司機的好工作,與徐甯一同入了參幫。
他掙錢是想給家裏房子修修,因爲他家是土坯稻草屋頂房子,瞅着是沒啥大毛病,但這房子得有二三十年了,估摸再住幾年就得塌。
關磊還想掙錢給自個娶個媳婦,他不想一直都靠老吳家,畢竟那是他姐的婆家。一旦幫襯多了,讓他姐關梅咋在老吳家待啊?
另外他還有個小妹,他姐出嫁的時候,家裏就沒陪襯啥東西,等他小妹結婚,那不得給點陪嫁啊?
家裏需要用錢的地方太多,所以他壓力有點大。
而徐甯有心拽着他去慶安,奈何他倆才認識不到三個小時,話如何說出口?就隻能以開玩笑的方式說出口,否則關磊這小子必然得起疑心。
李福強給他遞根煙,說道:“林場的套戶可老苦了,你得尋思好。”
關磊劃根火柴給兩人點上,吐出煙霧,說:“早都尋思好了,林場開工時候我就想去了,我姐夫非拽着我。”
王虎說:“磊哥,那你想去哪個楞場?”
“17楞場,我們村有倆套戶都擱17楞場呢……”
李福強轉頭瞅着徐甯,道:“兄弟,17楞場的把頭是不是楊軍?”
“是。”徐甯點點頭。
“二哥,那磊哥要是去楞場,你跟楊軍打個招呼呗?”
李福強和王虎來萬業的路上就聽吳海龍說過關磊的家庭情況,一是感覺關磊不太容易,二是得擱關磊家裏睡兩宿,所以幫關磊去楞場把頭楊軍那打個招呼也不犯啥毛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