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徐甯三人來到白石砬子,就沒有奔出山洞六裏地之外,一是人生地不熟,二是爲了遮掩大皮窩。
但今個他們必須得去尋摸牲口,因獾子剃完油之後,剩下的肉隻夠三人吃兩天半的,按照三個人一天三頓飯,将帶來的苞米面餅和油餅、鹹菜、蘿蔔白菜等菜都快吃沒了。
所以缺少食物的壓力随之而來,他們不能坐吃山空立地吃陷。
其實這些天徐甯三人已經盡量減少飯量了,幾乎每天晚上都是餓着肚子睡覺的,奈何他們的飯量都挺大,每天還得消耗不少體力找柴火、遛套子掐蹤。
王虎将烤好的獾子肉放進空飯盒,而山洞牆根還落着八個飯盒,裏面裝着的是獾子油,待王虎往幹淨布兜裏裝了六個苞米面餅之後,他仨就拎着槍、背着兜出了洞。
直奔白石砬子正南方向的西南溝,離徐甯所在的洞口約莫六七裏地,需登上白石砬子,沿着岡梁子往南走二裏地。
下岡梁子隻需再走兩百多米就到了,足以見得這西南溝不是深溝,而是山與山擠壓形成的腰溝。
哪怕徐甯三人腿腳飛快,也走了将近四十分鍾才到西南溝。
“二哥,新蹤!昨個沒瞅着!”
剛到西南溝往前走八十多米,王虎就指着緩坡上的蹤迹喊道。
徐甯和李福強從下方奔了上來,瞅見狍子新蹤後,相視一笑。
“确實是新蹤,應該是今個早晨的……”
李福強瞅着蹤迹,說道:“從北至南,它們昨晚間擱北邊坳子裏睡的?诶我艹,早知道拎槍過來就給它們殼下來了!”
“可不咋地!”王虎點點頭。
徐甯笑道:“哪那麽多早知道,咱趕緊攆,興許晌午就能攆着。虎子,攆着摟一響啊?”
王虎轉頭瞅着徐甯,咧嘴說:“二哥,我能行!”
李福強拍着他後背,道:“别有壓力,兄弟不是說了麽,這群狍子有四頭,到時候你摟一響,兄弟摟一響,咋地都能殼下一頭,這就夠咱造了。”
“那妥啦!”王虎重重點頭。
徐甯揮手往前竄,“走!”
三人趟雪前行,掐着狍子蹤往西南溝的溝底奔,行進約莫一裏多地,這狍子蹤就忽然改變方向朝着東南的後石塘去了。
不過将要到後石塘的時候,狍子再次改了方向,迂回上山朝着大秃頂子去了。
徐甯皺着眉頭暗罵兩句,這幾個狍子擱這遛彎呢?
他回頭對兩人說道:“這狍子蹤都是新的,還沒瞅着旁的牲口蹤,再往前走就是大秃頂子,那邊是吉省。”
李福強點點頭:“那咱攆到山頂,狍子要是去了吉省,咱再往回走呗。”
“那也行,現在将要到十一點,咱攆不着就回去。”徐甯瞅了眼三峰牌手表。
“嗯呐。”
三人再次往山上攆,掐蹤捋是最枯燥的活,遠沒有打狗圍有意思,打狗圍就像是開盲盒,雖說大多數時候開出來的都是野豬,但也有意外驚喜,比如黑瞎子、鹿、狍子、馬鹿等等。
而掐蹤打溜兒則早就知道目标是啥,哪怕攆着了也沒啥驚喜感,若攆着沒打着那隻有失落。
但打獵就是這麽回事,總有運氣好壞。
“蹲下!”
徐甯擺手示意後方的李福強、王虎下蹲,而他則靠在一顆大青楊樹,擡眼瞅着前方約莫六七十米的四隻狍子。
這群狍子所在的位置是個平緩陽坡,坡上長着許多灌木,而狍子就在啃食着灌木的皮和枝芽。
剛才徐甯三人急奔将近四裏地,這時候已經離白石砬子的山洞有十四五裏地遠了。
“擱前邊呢,但咱得繞到它們上邊去。”
李福強點點頭:“明白,兄弟,我先給刀墩上啊?”
“恩,大哥,待會你和虎子去上頭,我擱下邊。”
王虎眼睛一亮,“趕杖子啊?成!二哥,那我先摟火,要能摟着更好,摟不着有你托底呢。”
徐甯點頭,摘掉手悶子在雪地上畫了兩道,說:“待會我再往下走二十米,留出八九十米距離,伱倆上去後,盡可能往狍子跟前貼,隻要發現狍子動,你倆先别摟火,瞅瞅它們往不往你跟前走,知道不?”
“嗯呐。”
狍子好奇心挺重,如果王虎、李福強不動彈,狍子真有可能往他倆跟前湊,到時候再響槍就簡單多了。
随即李福強和王虎繞圈去了山上,在半道砍了顆水曲柳墩上了刀,而徐甯則特意往下溜達了二十多米,躲在一顆松樹後面,朝着狍子的方向走去。
他在的位置是見不到狍子身影的,因視線被松樹、灌木等植物遮擋。
而李福強和王虎繞道上山,移動到山梁子下方蹲守在灌木林中。
“強哥,咱倆咋整?這嘎溜跑不起來啊。”
李福強皺了皺眉頭,瞅着左邊沒有多少灌木的林子,說道:“咱倆聽兄弟的再往前摸摸,先别響槍。”
“恩。”
兩人距離狍子約莫五十多米,剛好能從密集的灌木中瞅見狍子的身影。
待他倆往前摸了二十米之後,突然有一隻狍子注意到了兩人,他倆沒敢動隻直勾勾的瞅着四頭狍子。
唧唧!
狍子叫喚兩聲,卻沒有理會兩人,而是埋頭啃食着灌木皮和枝芽。
這讓李福強和王虎感覺很沒存在感,心想這狍子心真大。
王虎緩緩端起槍,李福強卻示意他再往前走走,不過兩人剛動彈兩步,灌木刺就劃破了王虎的衣裳,接着四頭狍子聽見聲同時揚起了頭。
嗷!
四頭狍子微微一愣,然後就要轉頭跑,這時候王虎遞出槍,槍口指着離他約莫三十米左右的狍子響槍。
嘭!
這頭狍子被獨頭彈直接放倒,在地上掙紮兩下,卻再次站起了身,跟随着其餘三頭狍子的後頭朝山下奔去。
“诶我艹!咋沒死呢。”
王虎一驚,他有些發懵沒整明白,往常他看徐甯打牲口,基本打中脖子就會倒地不起,可他打的狍子咋又起身了呢?
“追!”
眼瞅着四頭狍子朝山下狂奔,李福強拽着王虎就穿梭在灌木林,期間棉襖被灌木刺刮破也沒理會。
“兄弟!狍子下山啦!!”李福強大吼一聲。
徐甯聽見響槍之後,便将身子探出了松樹,盯着山上的動靜。
一般趕杖子,都是從山下往山上趕,因爲牲口在山上的時候速度會減慢,若從山上往山下趕,牲口順勢就能加快速度,這非常考驗獵人的槍法和經驗。
四頭狍子迎面朝着徐甯奔去,徐甯瞅見三頭狍子後跟着一頭歪脖子,隻見這頭歪脖子朝前躍起半米高,橫跨山林約莫兩米,就前肢着地跪在了雪地中,四蹄抽搐狂蹬……
不過徐甯沒有細細打量,隻認準一頭稍大的狍子,遞出槍就響了。
嘭!
由于徐甯是迎着狍子響槍的,所以這枚彈正中狍子面門,将稍大的狍子直接削死。
狍子向前一頓,整個身體都砸在了雪地,朝坡下滑了三四米才停下。
而剩下的兩頭狍子瞅着身邊同伴遇難,連連發出‘咳咳’聲響,随之朝着徐甯的右方奔去。
狍子有雪上飛的稱号,在這沒了人小腿的林子裏,狍子的奔跑速度比人可快多了,隻在徐甯撅開槍把子換彈的時候,這兩頭狍子就消失在了徐甯視線中。
半分鍾後,李福強和王虎從山上奔了下來,瞅着地上的倆狍子,王虎愣了愣。
“二哥,尿性!又穿葫蘆啦。”
徐甯笑道:“狗屁,那頭狍子不是你打的麽。”
王虎有些發懵,“不能吧,我沒打死啊。”
李福強走到那狍子跟前瞅了瞅,拍巴掌道:“就是你打死的,你瞅瞅,這不是你打的窟窿眼麽。”
王虎點點頭:“二哥,我剛才确實削它脖子了,但它倒下之後又竄起來跑了啊。”
“這不正常麽,你打的這個地方離氣管不遠,可能是劃個小口,等狍子喘不過來氣就沒勁了。行了,趕緊給這倆玩應放血,咱整點飯吃。”
“得嘞!虎子你收拾吧,我去砍點柴火。”李福強說道。
“嗯呐。”
徐甯和王虎給倆狍子拽到一處,如今王虎放血、開膛的手法已經很熟練了,隻往脖子紮一刀就捅出來大片鮮血。
然後在腹部割一刀将其肚囊子刨開,一手探進去抓腸子頭,一手使刀輕輕一割,就給燈籠挂取了出來。
王虎割了三條連肥帶瘦的狍子肉,待李福強抱着捆柴火回來,三人就坐地籠火,熱飯烤狍子肉。
這頓晌午飯他們吃的挺好,因狍子肉很新鮮,烤着吃雖然有股淡淡的土腥味,但吃到嘴臉卻很香嫩。
徐甯擡腳搓雪掩蓋火堆,王虎收拾着飯盒和布兜子,李福強則取出繩子将兩頭狍子後蹄捆上,然後與王虎一同拽着,順着岡梁子往白石砬子走。
這段路就是那兩頭狍子逃跑的方向,順着蹤迹捋過去,走到半路就瞅見狍子蹤下山了,不過徐甯三人卻沒有跟下去,而是繼續順着岡梁子往前走。
王虎開着玩笑道:“咱要是再遇着那倆狍子,直接給它們削死,咱擱這白石砬子再住半拉月都行。”
李福強笑說:“那還說啥了,這兩頭狍子都夠咱吃了。”
徐甯點着頭道:“恩,今個虎子整的挺好,這槍法算是練出來了。”
“诶媽呀,二哥,你知道我離多近揍的不?不到三十米,這點距離要是殼不死它,那我這段時間就白練了。”
李福強說:“這回虎子不是瞎懵的,他連瞄都沒瞄,我瞅着刷一下子就遞出槍了。”
“恩……别動!”
徐甯剛要點頭,卻急忙拽住兩人,直接把他們拉到了後面。
“咋了,兄弟?”
徐甯指着前方塌陷下去的一溜雪,說道:“暗溝。”
“我艹,咋又碰着這玩應了。”
李福強松開繩子往前走兩步,抓着水曲柳木的侵刀往前戳了戳,随即一溜塌陷下去的雪就掉進了溝裏。
這溝寬四五十公分,李福強站在邊緣往下瞅了眼,“二十多米深,就是溝太……诶我艹,這特麽啥玩應?”
饒是李福強膽子大,奈何瞅見下方的情況後,也被吓的後退了兩步。
“咋地了?”徐甯皺眉問道。
李福強搓了把額頭的汗,指着暗溝說:“下頭好像有個人。”
“啥玩應?人?!”王虎驚呼道。
徐甯怔了怔,皺着眉頭往前走了兩步,踏在暗溝邊緣向溝裏張望。
便瞅見一人被卡在暗溝裏,他戴着棉帽子,帽子和肩膀落了不少雪,胳膊彎挂着一顆16撅把子獵槍,上身是深藍棉襖……
這條暗溝估摸得有百米多長,由于較窄所以上面覆蓋着許多亂樹枝和枯樹葉,下雪之後就将枯樹葉和亂樹枝壓了下去。
剛才李福強使侵刀一扒拉,積雪就承受不住,移開了重心,所以才噼裏啪啦的落進了溝裏。
王虎、李福強兩人瞅了眼,然後擡頭望着徐甯。
徐甯定睛觀瞧一番,琢磨這人至少擱這暗溝裏半個月了,因爲上場雪就是半個月前落下的,而此處落着積雪,就能判斷出來。
徐甯瞅了眼兩人,李福強問道:“兄弟,這咋整啊?”
這件事來的太突然,以至于三人毫無準備,李福強和王虎根本就沒遇見過這種事,而徐甯呢?他也沒遇見過。
王虎眼巴巴的瞅着他,顯然是沒有主意。
徐甯低頭瞅了眼手表,說道:“現在不到兩點鍾,咱離白石砬子還剩六七裏地,估摸再走不到一個點就能到山洞。這人……咱既然瞅着了,還能咋整,先給他整上來吧,别讓他擱這裏頭睡。”
李福強點着頭,道:“恩,咱要是不管他,等來年開春指定得見骨。”
王虎吸口氣說:“整上來沒法埋啊,二哥,要不然整點石頭壘個包?”
徐甯做一番思索,而李福強接話道:“先整上來再說吧,這麽大個山讓咱碰巧遇着了,本身就點子背,要是不管他,還能有個好?不得更走黴運麽……”
徐甯搖搖頭笑說:“那不一定,也興許能走點好運。”
“嗯呐!”
這玩應就是看個人咋想的,若是換個角度肯定不算走黴運,反正徐甯不覺得這是個壞事,因爲将李福強的話反過來想,那就是:這麽大片山都能擱這遇見他,就說明是注定的,興許給他整出來,能遇着點好事呢。
“兄弟,那咱怎麽整?肯定不能下去,這溝太窄了,下去都轉不開身,你瞅他就是被卡住了。”
徐甯點頭,說:“先給繩子解開,然後找樹杈子綁上,使樹杈子給他勾出來。”
“這招行!”李福強點着頭。
随即和王虎一同去劈砍樹杈子,接連砍了四個如同魚鈎似的樹杈子,将其綁在繩子上的兩端。
兩更8000字,明個應該能三更了。
感謝九翅睚眦、洗衣機渦輪的打賞,謝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