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附近的山體很是陡峭,便隻能繞路從稍緩的坡登頂,待翻過白石砬子來到東南陽坡之後,徐甯順道瞅了眼一片豬蹤。
這片豬蹤相當雜亂,應該是豬群在此覓食來着,蹤迹周圍的積雪已經發硬發黑,浮頭還貼着層雪粒子,徐甯估摸這豬蹤得有個把禮拜了。
若是要攆這舊蹤,那得攆個兩三天,還不一定能攆着牲口。
王虎和李福強聽聞頓時打消了獵豬的心思,雖說獵頭百十多斤的野豬,足以讓他們吃上四五天,但所耗費的時間太長了,根本劃不來。
至于他倆見到的人腳印,則在白石砬子的谷底小北溝,得走五六裏地才能瞅着呢,所以徐甯沒有張羅着去瞅瞅,而是和王虎、李福強直奔那地洞去了。
地洞位于白石砬子東南陽坡的一個岡梁子上,兩側長有大青楊、椴樹、松樹等等,還有成片的火琉璃,這火琉璃就是常說的穿山針,生長在風化的岩石之上。
有北方黃花梨之稱,在後世頗具文玩價值,車成珠子做手串戴起來很漂亮,也有制作成彈弓架的。
徐甯站在雪垛子透氣孔前方,蹲下身将雪垛子敲碎,待将上方覆蓋的積雪清理幹淨以後,就露出一個藏在樹根下的洞,洞口較爲光滑平整,不過有樹根橫攔縱截,隻留出個橢圓形洞口。
王虎将旁邊的積雪清理幹淨,轉頭問道:“二哥,咱咋整?”
“先找其他洞口,我瞅着像獾子洞,裏頭确實住着東西……大哥,待會咱順道找樹枝子和枯草。”
“得嘞。”
随即三人在附近一邊撿樹枝子拔枯草,一邊尋摸其他洞口。
這獾子的習性很規律,以晝伏夜出爲主,善于挖洞,喜好群居,卻頗愛單獨覓食。
屬于雜食性動物,蚯蚓、青蛙、鼠類、蟲子、植物根莖、苞米、地瓜等等都是它們愛吃的,有時候也吃腐肉。
和黑瞎子差不多,秋季開始囤積脂肪,冬季進洞穴休眠,直到開春才會出來。
而在東北所說的獾子,大多是狗獾,又稱猹。
還有種獾被稱作土狗子,學名叫貂熊,它就是人們口中常說的狼獾,生性比狗獾兇猛,堪比東北地界的平頭哥,不過狼獾在公腰嶺子的活動蹤迹很稀少,但不是沒有。
“二哥,這嘎有個石縫子。”
王虎在北側岡梁子下指着一石頭縫說道。
徐甯走過去掃了眼,觀察一圈四周環境與地形,說道:“這石頭縫不一定是獾子洞口,但也得給堵上。大哥,你倆找點樹枝子或者砍顆枯樹,截成段給堵上,外頭用雪壓嚴實了。”
李福強和王虎應聲,随即去找樹枝子和樹幹,這玩應山裏到處都是,沒多久李福強就拎着一段碗口粗細的樹段,将這石頭縫堵住了,再用樹枝子将縫隙填滿,外部壓一層積雪……
王虎笑呵呵的解開褲腰繩,将積雪變成了黃冰碴,這回更是密不透風了。
而徐甯則在樹根子地洞附近又找到倆洞,這倆洞呈半圓形,下方堆積的松散土壤,經過寒冬積雪也被凍實了,上面覆蓋着一層積雪。
李福強和王虎連續堵了倆個洞,這才拍着手起身,瞅着徐甯問道:“兄弟,整啊?”
“整!”
這時候徐甯留了倆獾子洞,而獾子喜愛群居又善于挖洞,所以地洞巢穴建的非常規整,其通道互相連接,就像家裏盤的火炕一樣,隻要在一頭點燃火,那煙霧就會自動往管道裏抽。
夏秋兩季掏獾子洞,主要是用洋鎬刨土開洞,或者用長鈎子掏洞,一般不會在洞口籠火,因爲天氣炎熱的關系,很容易造成叢林失火。
而冬季就不怕失火了,周圍全都是雪,而且枯草不算密集,哪怕點着了火也燃不起來。況且冬天的土壤太硬,徐甯三個沒拿洋鎬,所以就隻能尋摸較爲潮濕的枯草,等點燃之後扔到洞口,煙霧就會鑽進洞裏将其熏出來。
這種捕獵方式很久以前就在使用,所以算不上啥新意,主要玩的就是個樂。
那這樣做會不會将獾子熏死呢?
因獾子在冬眠,确實有可能熏死,所以徐甯就讓李福強往洞裏扔麻雷子,先給獾子豁楞醒,防止它們被煙熏死在巢穴裏。
這時,徐甯、王虎給槍裏填上鉛粒彈,然後徐甯瞅了眼李福強,點頭:“大哥,我倆先點火,完後你再扔麻雷子。”
李福強點頭:“你遞個話,我就扔。”
王虎背着槍,蹲在地上,問:“二哥,點嗎?”
“點,點完之後盡量往洞裏面塞,外頭再多塞點枯草葉子。”
“嗯呢。”
随即王虎點燃枯草,待火焰大了些之後,他就将枯草塞到了洞裏,然後往外頭壓了一層。
徐甯迅速跑回樹根子地洞跟前,對着李福強喊道:“大哥,扔麻雷子!”
“得嘞!”
李福強一直等着信兒呢,他迅速點了倆麻雷子扔到了岡梁子下的洞裏。
嘭嘭!
兩聲炸響悶聲傳來後,麻雷子劇烈的爆炸并沒有将洞口炸塌,李福強緊忙把身旁碗口粗細的樹段塞到了洞口,使樹枝子填充縫隙,外頭再壓上一層積雪。
等他跑到徐甯身邊,接過徐甯遞來的布兜子,當即撐開架在洞口死死盯着。
“兄弟,有動靜……”
徐甯望着王虎旁邊一米的楊樹,喊道:“虎子,伱身後楊樹底下有煙!趕緊堵上!”
“诶!”
王虎轉頭就瞅見了楊樹根子冒着煙,這煙是從後面冒出來的,所以之前三人并沒有發現。
他趕緊扒拉開雪垛子,然後抄起樹枝子往洞裏面塞,而這個時候洞裏剛好傳出來‘叽叽’兩聲叫。
“二哥!擱我這頭呢!”
徐甯擺手,“趕緊堵上,先别管。”
王虎将洞口堵上後,擡腳使勁跺了跺,瞅着積雪壓實,他才迅速回到了徐甯跟前。
“兄弟,這咋還不出來呢?”
徐甯笑說:“别着急,咱這洞口還沒冒煙呢,虎子你去給那頭再填把火。”
“得嘞。”
在王虎走後十多秒,徐甯、李福強所在的洞口就冒出了白煙。
李福強瞅見白煙心中一喜,緊忙撐開布兜子,放在洞口前方,而徐甯則卸下老撅把子盯着洞口。
這時,洞内突然傳來動靜,幾聲‘叽叽哈哈’的叫嚷,讓李福強精神一震,而徐甯也将槍口指向洞口。
僅過去三秒鍾,便有一隻腦袋黑白條紋,全身褐色白色混雜成淡黃發灰的小獸竄了出來。
李福強眼疾手快撐起布兜子,就讓其鑽了進去。
“好家夥!哈哈……”
李福強大笑兩聲,當即收起布兜子,而裏邊的小獸在撲騰亂叫着。
“大哥,快躲喽!”
李福強一愣,隻見又一隻狗獾從洞穴竄了出來,直朝着李福強撲去,這時候徐甯根本不能開槍,隻能抽出侵刀撲了過去。
揮動侵刀,在狗獾朝着李福強撲躍的時候,一刀砍在了狗獾的脖子。
“雜艹的!”
瞬間狗獾落地,徐甯也撲倒在地。
“兄弟!”
“我沒事!”
徐甯趕緊爬起來,檢查着老橛把子,幸好槍口裏沒灌入雪,否則這槍就沒法用了。
“二哥……”王虎填完火飛奔了回來,當他瞅見地上抽搐的小獸時,咧嘴笑道:“二哥,牛比!哈哈……強哥也抓着啦?”
“嗯呐,它自個鑽進去的。”
徐甯拎着槍說道:“虎子,趕緊再撐個布兜子,興許還能有。”
“得嘞!”
王虎抓起地上的布兜子就架在了洞口,但架了足有半分鍾,卻沒有聽見啥動靜。
徐甯皺着眉頭,瞅着李福強說道:“大哥,你再去石頭縫那頭扔個麻雷子。”
李福強将布兜子口紮上,點頭就去了石頭縫,但這石頭縫被王虎尿過了,他就沒忍心動彈,隻回身喊道:“兄弟,這洞封的挺嚴實,我去旁的洞扔啊?”
王虎呲牙說道:“二哥,那石頭縫被我冰封了。”
“艹,你挺有招啊。”
“哈哈,那必須地。”
王虎笑聲未落。
徐甯就聽見洞裏有‘嘶嘶’聲響,他緊忙提醒:“有東西!虎子……”
王虎緊忙撐起布兜子,接着便有一小獸悶頭鑽進了布兜裏,他趕忙将布兜口封上,隻感覺輕輕松松。
而這時李福強扒拉開岡梁子上的洞口,往裏面塞了兩顆麻雷子。
隻聽聞‘嘭嘭’兩聲炸響,李福強就趕緊将洞口堵住了。
“咋樣?”
王虎回道:“強哥,又整着一頭!”
“哈哈,這回夠吃了。”李福強笑着往回走。
徐甯拎着槍站在洞口,說道:“估摸是沒了,咱再等會,完後給洞都扒拉開,使木棍子捅一捅。”
“嗯呐。”
王虎瞅了眼倆布兜子裏的撲騰的活物,接着就聞到一股臭味。
他癟着嘴道:“二哥,這倆布兜子不能要了,這倆死玩應擱裏頭放屁了。”
獾子和黃皮子都是臭屁大王,它倆放屁都賊臭……
現在倆布兜子沾染了狗獾的屁,王虎隔着兩三米都聞着了,那味道可想而知。
“诶我艹,這味兒……直沖腦瓜門子!”李福強捂着鼻子說道。
徐甯笑了兩聲,“趕緊給它倆放血,布兜子不要了。”
“嗯呐。就是白瞎這倆布兜子了。”
李福強說道:“那白瞎啥,咱不整着牲口了麽,這倆布兜子也算立功了。”
“恩…強哥,你宰我宰?”
李福強抽了抽鼻子,說:“那你宰吧,我幫你按着點,使斧頭啊?”
“不用,我使刀順手。二哥,這皮子能賣錢不?”
“能,這玩應的皮子比黃皮子值錢,從脖子下刀,别傷腹部就行。”
“诶。”
随即李福強和王虎收拾三頭狗獾,而徐甯在瞅了兩眼樹根子地洞後,就去了籠火的洞口看了看,這洞裏的火已經滅了,烏漆嘛黑啥都沒瞅着。
徐甯砍了根水曲柳,将洞裏的黑灰掏了出來,往裏面捅了捅感覺硬硬的,像是捅到了凍土。
很顯然這個洞口裏啥玩應都沒有,接着他又去别的洞口,将外頭覆蓋的雪和樹段、樹枝子清開,往裏面捅了捅,依舊沒有發現東西。
徐甯這麽做的原因有兩個,一是讓洞裏處于昏厥的狗獾能夠呼吸新鮮空氣保住命,二是探一探洞口有沒有昏厥的狗獾,若是有就将其掏出來當做口糧。
但是很遺憾,徐甯将所有洞口都捅了一遍,傳來的手感都是硬硬的,沒有那種軟乎乎的感覺。
這時,王虎、李福強收拾完了三頭狗獾,拎着走到徐甯跟前。
“兄弟,這三頭狗獾夠咱吃三四天的。”
徐甯點點頭:“回去給油剃下來裝飯盒裏,等回家再焅油吧。”
王虎問道:“二哥,這獾子洞裏咋沒有孬頭呢?”
孬頭就是貉子,學名是烏蘇裏貉。
“孬頭樂意住大草甸子,咱這老山溝子有倒是有,就是太少。”
貉子不會挖洞,一般和善于挖洞的獾子同居同穴,所以獵人有時候掏獾子洞就能碰着它們。
王虎和李福強都沒吃過獾子肉,徐甯就在回去的路上跟他們唠起了獾子、貉子等小獸的味道。
獾子的肉最緊實,貉子肉最肥且香,吃起來類似于熊肉,不過比熊肉嫩多了。
将兩人饞的直流口水,等回到了山洞,李福強和王虎就忙了起來,兩人一邊熱菜一邊剃着獾子肉,再用樹枝子串起來,放在兩塊石頭上架起來,下方是一堆燒紅的炭。
等徐甯擦完槍,将楊淑華給配的烤料撒了上去,而飯盒裏的菜也熱好了,三人就圍坐在火堆旁吃着。
“二哥,待會咱們還去溜達不?”
徐甯搖頭:“今個歇着,明天再去遛遛套子,再待個四五天,去瞅瞅大皮套子,咱就往家走。”
“妥啦!”
李福強從樹枝子上撕下一塊烤獾子肉,嚼在嘴裏笑道:“香!诶我艹,這玩應全是油啊。”
“那必須地!”
獾子肉能驅寒補氣、治腰酸腿疼、殺蟲驅蟲、治風濕性關節炎,而獾子油也是治療燙傷的好東西。
由于午後沒啥事做,所以這頓晌午飯他們吃的很慢,還抽空喝了點熱水。
飯罷,王虎去外頭使雪搓完飯盒回來,便和李福強一塊将三頭狗獾的皮毛扒了下來,再剃下油脂放到空飯盒裏裝起來。
而徐甯擦完槍就去了洞外溜達,瞅着兩顆枯樹,就一腳将其踹倒,随即拖回了山洞,留做晚間燒火用的柴。
隔日清晨,這是徐甯仨人來到白石砬子的第四天。
李福強和王虎正在烤着獾子肉,以及昨日去遛套子撿回來的山雞。
“二哥,今個去遛大皮套嗎?”
徐甯搖搖頭:“不去,咱去尋摸尋摸狍子,昨個那狍子蹤瞅着挺新鮮。”
“行,那咱晌午得帶飯啊。”李福強說道。
徐甯說:“多烤點獾子肉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