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家,東屋。
黃燈泡照的徐老蔫兩眼發黑,隻感覺身前立着的劉麗珍身影高大,相當有壓迫感。
屋裏其他人紛紛移出屋去,隻剩下坐在地桌前的徐甯、李福強和王虎。
李福強瞅着情況不對勁,便追着楊淑華去了外屋地,嘴裏喊着:我自己會盛啊,你給我盛啥玩應。
而王虎則端起碗,将碗裏剩餘的小半碗飯就着酸菜、鹹菜扒拉到嘴裏,三兩口就咽進了腹中,随即對着徐甯說:二哥,我吃飽了,先回屋換身衣裳去……
然後便奔到了外屋地,徐甯轉頭饒有興趣的瞅着老兩口,嘴裏卻沒閑着,邊嚼着鹹菜邊看熱鬧。
隻見徐老蔫慌張錯亂,直捂着褲腿内襯裏的兜,解釋:“真啥也沒有!”
劉麗珍掐着腰,使右手指着他腦門,磨着後槽牙,憤恨道:“你給我掏出來,指定啥事沒有!”
當徐老蔫見到王二利、徐龍等人全部走後,他暗罵這倆人忘恩負義,隻能共同享福,不能同患難!
還有那二癟犢子,純屬惹禍精,過河就拆橋,也不是啥好玩應!
妄他費勁巴拉給介紹個活,到頭來卻沒得着好報!
徐老蔫瞅着劉麗珍嚴肅、憤怒的表情,露着委屈巴巴、悔恨不已的模樣。
哀歎道:“珍呐,真啥也沒有啊。”
劉麗珍抓着他棉襖衣領子,說道:“别讓我說第二遍!”
徐老蔫咬着牙,瞅了眼背對着他正安靜吃着飯的徐甯,猛地将腰挺直,然後伸右手掏着裏襯,他自個縫的暗兜。
從裏面掏出一沓紙币,顫顫巍巍的遞給劉麗珍。
劉麗珍沒好氣的抓過來,當場清點,“32塊5毛?就這麽點?”
徐春林賭氣囊塞,如同受氣包似的,嘟着嘴道:“啥叫就這麽點,我好不容易攢的。”
“你咋攢的?來,伱自個說說!”
徐老蔫一愣,嘀咕道:“就那麽攢的呗,诶呀,外頭都是人,有啥事等睡覺前兒再唠呗。”
劉麗珍冷笑道:“你現在行哈,上回我就沒跟你一樣的,這回還敢藏!我就說你消停不了幾天麽。”
“珍呐,我真是一分沒敢花…我不尋思将要過年了麽,想給你買套棉襖呢。”
“可别拿這事忽悠我,你給我等着!”
說罷,劉麗珍将32塊5全部揣進兜,一分都沒給徐老蔫留。
徐老蔫瞅着她的動作,心裏劇痛,隻感覺如同針紮似的,那感覺滋滋的……
劉麗珍轉身瞅了眼徐甯,照着他後脖頸拍了一巴掌,“你也不是啥好玩應!”
徐甯往前一縮脖,擡手捂着後脖頸,歪頭嘀咕道:“跟我有啥關系。”
徐老蔫憤恨盯着他,咬牙梗着脖子,無聲罵道:“該!”
這時,外屋地的楊淑華、李福強、徐龍等人紛紛進屋,當即屋裏就熱鬧了起來。
徐老蔫瞅着衆人唠的很是歡快,心裏極度不爽,幽怨的抓起炕上的旱煙盒,拿着報紙撕成的卷煙紙,動作熟練的卷了起來。
徐甯将碗筷放下後,王淑娟和楊淑華就将桌子收拾了下去,和劉麗珍聚在外屋地鍋台旁悄默聲唠了起來。
劉麗珍笑說:“淑華,回去可别跟強子鬧别扭,這事是二甯主張的,知道不?”
“恩。”楊淑華點點頭,“老嬸,那也挺危險的呢。”
“可不咋地,但事都發生了,再追究就沒多大意思了,你拿這事捏他兩天。”
楊淑華眨着媚眼笑了笑,“嗯呐。”
“媽,你說我爸藏錢這事,大龍參與沒?剛才他們回來挺高興呢。”
劉麗珍眯眼說道:“那肯定是參與了,你晚間偷摸翻翻。”
“他應該是藏好了……”
這時,自徐甯回來露個臉的徐鳳,領着金玉和滿堂從東廂房奔了出來,進到外屋地,先照着王淑娟屁股拍一巴掌,然後笑嘻嘻說道:“媽,我給我二哥那屋炕燒的嘎嘎熱!”
王淑娟回頭擡腳踢着她屁股,瞪了她一眼。
劉麗珍沒瞅着,“進屋去,你爸剛才藏錢被我抓住了,你趕緊去溜須。”
徐鳳驚道:“啥?我爸藏錢啦,诶呀媽親呐……”
随即她就朝着東屋奔去,邊邁着小腿邊喊:“爸呀,你藏多少錢呐?诶呀,爸,你不用孬糟嗷……”
她這一嗓門進屋,将屋裏人整的想笑也隻能憋着,最終李福強沒抗住,便跟徐甯、徐春林打個招呼,去到外屋地拽着楊淑華。
“淑華,咱走哇?”
楊淑華回頭瞅眼,“你沒瞅着我刷碗呢。”
“啊,那我去外頭等會。”
李福強也感受到她的語氣了,和劉麗珍等人打聲招呼就去了當院。
屋内,徐春林聽着小棉襖喊的這兩句話,頓時感覺臉面掉在了地上,他急忙擺手示意徐鳳别喊。
當徐鳳靠近他之後,徐老蔫一把抓過徐鳳,将她摟在懷中,小聲道:“别吵吵!”
徐鳳掙紮兩下,說道:“你咋還藏錢呢?上回讓我媽撿走不少……你不如把錢放我這呢。”
徐春林聞言愣了愣,他琢磨着以後要是有錢了,放徐鳳那也行。
但轉念一想又覺得行不通,因爲徐鳳跟徐甯的關系老好了,啥事都跟她二哥說,這要是放她那,那錢不都得給二癟犢子啊?
“二哥,今個累不?我給你錘錘腿呀。”
瞅着徐鳳賤了吧次溜須徐甯的樣,就讓徐老蔫氣不打一處來,卻無奈隻能将臉轉到别處生悶氣。
徐甯搓着徐鳳小手,瞅了眼徐老蔫,便朝外屋地喊道:“媽呀,我那狗崽子喂了沒?”
“喊啥喊,早都喂完了!你說你整這老些狗也不伺候,天天都是你嫂子給收拾粑粑尿的,煩人。”劉麗珍回道。
徐甯拉着徐鳳來到外屋地,笑說:“我這不是出去掙錢了麽。”
“你掙點錢得八十個人伺候你啊?趕緊給姜湯水喝了,回去睡覺去!”
王淑娟指了指放在菜闆子上的大碗,徐甯點點頭走過去一口悶了。
姜湯水入喉有股剌嗓子的感覺,入腹後便感覺全身發熱。
“舒坦!我大哥他們走啦?”
劉麗珍催促道:“早走了,你也回屋去吧。”
“得嘞。”
當徐甯回了東廂房,王淑娟就拽着徐鳳去了西屋,将門關了起來。
劉麗珍甩了甩手上的水,使抹布擦了兩下,便轉身進了東屋。
瞅見徐老蔫靠在炕櫃叼着煙,就直愣愣的奔着他去了。
“诶,嘎哈?别…诶,你輕點别薅頭發!”
劉麗珍擡手抓着他頭發,一頓小悶拳往徐老蔫後背錘,老媽連錘數十拳,卻依舊不解恨,擡腳照着他屁股踹了兩腳。
徐老蔫捂着臉趴在炕沿,“你咋下死手呢?”
“你再敢竄攏我兒子去犯險,我特麽打死你!”
劉麗珍瞪眼睛指着他鼻子,徐老蔫愣了愣,悶聲點點頭。
“捂被!”
徐老蔫緊忙起身打開炕櫃,從裏頭抓出被褥蹲着鋪在炕上。
他微微擡頭,悄聲說:“珍呐,這事是我欠考慮,我尋思二甯整過青皮子錘過黑瞎子,這頭大豬指定能殼下來……那有錢嘎哈不掙啊。”
“等特麽出事就完了,到時候你瞅我咋跟你拼命!”劉麗珍沒好氣的說道。
“珍呐,你消消氣,我錯了還不行麽。再說二甯主意挺正的,你不讓去,他就不殼了?”
“那不你竄攏的麽?”
“我…那老郭找我了,點名說二甯打圍手把硬實,說肥水不流外人田,這錢就是給咱家準備的,嘎哈不掙啊。”
劉麗珍坐在炕上沒吭聲。
“我尋思早點蓋房子,到時候二甯娶媳婦,咱倆不也能省點心麽。珍呐,我永遠和你是一條心啊…”
這表忠心的話,讓劉麗珍心軟了幾分,轉頭瞅着徐老蔫亂糟糟的頭發。
關心問道:“疼不疼啊?”
“咋不疼呢,瞅瞅給我頭發都薅掉了……”
“該!”劉麗珍咬牙切齒的說道。
……
清晨,徐家東西屋陸續有人走出,将要吃飯前卻不見徐甯身影,徐鳳就自告奮勇去喊徐甯起來吃飯。
徐鳳剛邁進東廂房,就瞅見徐甯全身包裹着大厚被,面色慘淡,她緊忙進屋向劉麗珍彙報。
徐鳳驚慌叽叽喳喳說完,将劉麗珍吓得不輕,她緊忙跑到東廂房,身後跟着王淑娟等人。
瞅見徐甯的模樣,回身就給徐老蔫一拳,憤恨道:“你瞅瞅給他累的!”
徐老蔫沒敢出聲,委屈巴巴向後退了兩步。
王淑娟走到跟前摸了摸徐甯腦門,說:“沒咋發燒,應該是昨晚捂出汗好了,待會我去老張家抓點藥吧。”
劉麗珍搖頭:“不用,他不樂吃藥,讓他擱這睡吧,咱回屋吃飯去。”
倒不是老媽心狠,而是往常徐甯感冒發燒都不吃藥打針,全靠自個體質恢複,扛個兩三天準能好。
等徐老蔫、徐龍去上班後,徐鳳就擱東廂房一邊逗狗,一邊守着。
期間王虎、王彪和李福強過來一趟,瞅見兄弟病了,急的李福強、王虎緊忙去賣店買了兩瓶罐頭。
而王彪心念念的要去掏母豹子隻能無奈作罷。
直到九點多鍾,徐甯才醒過來,睜眼就瞅見徐鳳呲個大牙,接着她就奔到當院朝屋裏喊:媽,我二哥醒啦!
屋裏,李福強等人來到了東廂房,瞅着徐甯面色慘淡、沒精打采的模樣,笑話了兩句。
“你倆咋沒事呢?”
王虎、李福強笑了笑,直說他倆體質好。
“彪子,今個沒法掏母豹子了,下禮拜再去。”
王彪一聽他二哥記着這事,當即大喜:“诶呀,二哥,你咋還記着這事呢,哈哈……二哥你先養一養,等歘空再去整呗。”
李福強笑說:“我兄弟答應的人的事就沒差過。兄弟,餓了吧?虎子你倆進屋端飯去,老嬸她們該整好了。”
“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