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甯手裏端着鋁飯盒,一手持筷子。
由于是盤着腿坐在爬犁上,所以他身體前傾,兩腳用力向上一挺,就站了起來。
他緊皺眉頭瞅眼連聲犬吠的黑狼和青狼,便順着倆狗目視的方向望去。
隻見對面山坡有一片紅松林,一顆靠着邊緣的紅松秃樹的樹杈上,立着一隻全身毛色鮮豔小獸。
這小獸面黑似鼠,耳朵較短,前身毛色淡黃,向後身逐漸脫變爲棕色,到尾巴就變成黑色了。
尾巴略長,尾毛不蓬松,四腳有五指,瞅着跟黃鼠狼似的。
這時,李福強、王虎和柴兵等人,也随着徐甯起身,朝着小片紅松林張望。
“黃皮子!”
梁子拍着旁邊小夥背部,“别瞎放屁!”
黃皮子擱東北的地位很高,一般人瞅見它都不敢搭話,因爲害怕有啥說道。
所以梁子才給那小夥一巴掌,省着他因多嘴找罪受。
王虎凝眉說道:“瞅着确實像,但不是……”
柴兵問:“兄弟,你知道是啥不?”
這時,秃樹枝杈上立着的小獸,突然轉頭躍下消失不見了。
徐甯等人皆失望收回目光,他回道:“密狗子。”
“密狗子?黃喉貂啊。”
“嗯呐。”
黃喉貂是學名,别名又稱密狗、青鼬等等。
擱東北,黃喉貂喜歡吃蜂蜜,所以叫密狗子。
而擱川渝兩地,則稱作兩頭黑、青腰狸。
這密狗子啥都樂意吃,主要以捕食鳥獸、魚類、昆蟲,也抽空換換口味,如捕殺樹上活動的灰狗子,跳貓子、山雞、獾子和狸子,甚至還會捕殺花栗棒子。
李福強聞言眼睛一亮,擡手扒拉下徐甯,卻沒有吭聲,隻用眼神瞅着他。
徐甯明白他啥意思,便直說:“這玩應不好套,咱就别費那勁了。”
“诶呀,那皮子值不少錢呢。”
徐甯笑着說:“咱現在幹着活呢,你還想整私活啊?”
“二哥,密狗子皮值多錢呐?有大皮值錢麽?”
“那肯定沒大皮值錢啊,一張大皮是天價,密狗子這種皮色得少賣好幾百呢。”
柴兵愣了愣,道:“這麽值錢麽?”
李福強笑說:“再咋值錢也沒養參來錢快啊,而且還沒啥危險。”
“我是沒想到這小玩應這麽招人稀罕,一張皮子就值好幾百?”
“嗯呐,你去省城沒?等伱去省城逛逛百貨商場,那裏頭一件貂皮都夠買咱命了。”
“我艹…那,那不能吧?我瞅從街裏來的人都穿啊,一件才四千多。”
李福強聞言唏噓不已,瞅瞅這柴三刀财大氣粗的樣,還整個才四千多?
你就是将他李大将軍賣了,也不值四千啊!
“他們那是自個收皮子找人做的,百貨商場裏頭賣的,那不是得貼牌麽?”
柴兵恍然大悟,“啊,多個标簽價。”
多個标簽價,就得貴一多倍!
況且商場裏賣的貂皮,大多是養殖的水貂,若是純野生貂皮還得翻好幾倍呢。
“對喽。”
“诶,兄弟,你這咋連省城都去過?擱外頭混的挺猖啊。”
徐甯笑了笑擺手,“猖啥啊,也二了吧唧地。”
“哈哈哈…你要是二了吧唧的,那就沒尖人了!”
尖的意思是聰慧、聰明,但擱東北大意則是心眼多。
衆人聞聲大笑。
笑罷,衆人快速往嘴裏扒拉飯菜,将飯菜都造了精光之後。
便滅火、刷飯盒、再收拾收拾帶來的裝備,便領着狗朝來前的路走去。
過晌午以後,徐甯就不準備繼續打了,因爲東北這頭天黑的早,現在正是天短的時候,四點多鍾就黑天了。
他們要是再往深山裏走,那肯定得摸黑回去。
除了柴兵,他身後還跟着四個出苦力的小夥呢,咋地都得照顧到位。
徐甯琢磨這回擱望興賺點錢,高低得去買塊手表,要不總看日頭和影子太費腦子。
将近三點鍾,一行八人拽着倆爬犁回到龍爪溝。
柴兵和四個小夥将野豬扔到車廂裏,徐甯、王虎和李福強則往車廂裏栓狗。
等回去就得喂這些狗一頓,然後晚間八九點鍾再喂一頓。
栓完狗,李福強下車從布兜裏掏出套子,與徐甯邁步朝着山上的低矮灌木走去。
柴兵和王虎也想學學如何下套,就跟着兩人上山了。
在灌木林裏走是很困難的,因爲灌木杆子上有不少圪針刺,刮衣服上就得咧開一道子。
所以,徐甯幾人擱灌木林裏下套時,非常小心。
但再咋小心,四人的棉襖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柴兵的胳膊袖子都露棉絮子了。
待下山後,柴兵瞅着胳膊袖子,無奈道:“完犢子啦,等回去你三嫂又得說我,诶呀……兄弟,你這屁蛋子咋還刮個口子捏?哈哈…”
“诶我艹!沒露腚吧?”
“那倒沒有,裏面還一件呢。”
徐甯轉身扭頭向後瞅,幸好屁蛋子上的口子不大,否則哪怕縫上也得往裏灌風。
“等回去讓你三嫂縫上,她手藝活不錯。”
“那不用,我自個縫……”
徐甯想婉拒,這玩應雖說沒啥害臊的,但他跟三嫂也非親帶故啊,讓人給縫棉褲算咋回事啊。
“诶呀,沒事,給我縫前兒順帶手的事兒。趕緊走吧,天都要黑了。”
柴兵說完,沒給徐甯反駁的機會,便拽開車門鑽進車内,而徐甯三人也坐上副駕。
随即兩輛東風卡車,晃晃悠悠地朝着望興村駛去。
進入望興,兩輛車就分開了,柴兵載着徐甯仨人和狗幫直接回柴家,梁子則拉着三頭野豬去了村部,找柴紹泡稱。
今天這三頭野豬,老母豬243斤、倆即将成年的黃毛子306斤。
三人攏共掙了54塊9毛,也不善了。
一天掙工人一月工資,不比擱家呆着強啊?
回到柴家,柴良玉挺驚訝,他瞅着徐甯一個勁誇,說他是真穩當了,沒剛來望興那股闖勁了。
徐甯知道柴良玉這是在激他呢,他就沒當回事。
倒不是他沒了闖勁,而是身旁有柴兵和四個小夥跟着呢。
前個去獵豬群遇着仨虎,四人狼狽而歸。
雖說給柴兵平安領回家了,但柴良玉是當爹的,他心裏可能沒埋怨嗎?
換做誰心裏不得嘀咕:啊,你是手把挺硬,明知山有虎,還往哪嘎去。
但我兒子可沒打過圍啊,我給他拉扯這麽大,剛娶完媳婦添仨孩子,容易嗎?真要出點啥事咋整……
徐甯也知道柴良玉不好意思說他,若是擱家裏,老媽老爸早就抄笤帚疙瘩來場混合雙打了。
咋可能讓他平安無事睡到第二天早晨九點多鍾。
有那麽一瞬,徐甯的想法很危險,因爲他想到了徐春林作妖的畫面,那日他和徐春林作妖那股勁兒差啥?啥都不差,這就做實随根兒了!
晚間黑,柴紹回來給他報了今個泡稱的數字,徐甯心算一遍,他幺麽擱望興還得打一陣子。
因爲野豬肉缺口差不多一半,柴良玉還想要黑瞎子肉,老闫和老李也要鹿肉和狍子肉。
他尋思等将野豬肉湊齊,他就領着王虎和李福強去山上轉悠轉悠,興許能找着黑瞎子倉。
至于鹿、狍子,這玩應得遇,雖說徐甯知道它們的習性,但他對這片的山不熟悉啊。
用王彪的話說就是:瞎子提燈,淨特麽抓瞎。
況且望興找他來打牲口是秘密進行,周圍幾個村都不知道,更不能去找向導,因爲找了就得招禍。
晚間吃完飯,三嫂給柴兵棉襖打補丁,順帶手給徐甯、王虎和李福強的棉襖棉褲也縫上了。
三嫂手藝是巧,徐甯嘴甜像抹了蜜似的,給三嫂誇的臉蛋通紅。
而三嫂注意到他脖子上挂着的手悶子,便說:“這手悶子手藝也巧啊,做的挺好看捏。”
徐甯故作腼腆,王虎擱旁邊說,“這是我未來二嫂送的。”
三嫂一愣點着頭,便開始唠起八卦來了。
柴兵擱旁邊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瞅眼徐甯,心想這兄弟剛接觸前,沒尋思那麽牲口啊。
咋有人稀罕還躲呢?
衆人唠到八點多鍾,便各自回屋睡覺了。
翌日,徐甯、柴兵等人再次上山。
先去收了灌木林裏的套子,他們收回46個套子,隻套着六隻跳貓子,連山雞的毛都沒瞅着。
山雞這玩應靈性,能飛能跑,有點風吹草動,它們就會被驚走,所以不放誘餌是很難套着的。
沒啥失望的,六隻跳貓子也值不少錢呢。
這日,狗幫先遇頭落單的老母豬,将其輕松拿下。
沒等吃晌午飯呢,青狼再次開哐,直奔出四五裏地,才和狗幫圈住一窩野豬。
狗幫将兩頭母豬定死窩,柴兵沖上前去使侵刀挨個連紮三刀,将其迅速放血斃命。
而徐甯、李福強則使槍摟死兩頭黃毛子和一頭刨卵子。
這刨卵子給花熊後腿挑個道子,幸好刨卵子個頭小,獠牙不長,否則非得給花熊腿挑廢了。
這場仗,柴兵是打爽了,他連軋兩頭老母豬頓時意氣風發,走路時都帶着風。
待回望興,将6頭豬一泡稱,攏共才1080斤!
剛泡完稱,柴紹就聯絡人,将豬肉分發了下去。
他是村支書,得講究個公平公正,否則必然有閑話刺耳。
所以分肉時候,多半是肥瘦兩摻。
但是,野豬身上沒多少肥肉,瘦肉更多一些,所以柴紹就将刨卵子身上的肥肉割下來摻和到肉堆裏。
正當他擱村部分肉呢,村部門口就停下一輛摩托車。
這摩托車全身紅色,綽号叫大炮,型号則是幸福牌250……
駕駛摩托車的人跨下車,便朝着村部裏頭走。
瞅見屋裏地上均勻分布着一袋袋野豬肉,他有些羨慕的點點頭。
柴紹瞅見來人一愣,随即招呼道:“诶媽呀,老黃,你咋來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