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甯擱外屋地搓把臉,進屋就瞅見李福強和王虎皆已換完衣裳,正坐在炕沿擦着56半。
兩人瞅他進屋,便唠起擱山上的事,由于柴良玉想要吃黑瞎子肉,李福強就提議往深山走,哪怕擱山上待兩天也行。
對此徐甯沒說不行,卻也沒答應下來。
這冬天擱山上貓兩宿,除非鑽地窨子,否則非得被凍死,危險性很高。
李福強和王虎今個聽着打1700多斤牲口,這眼睛已經被錢蒙蔽了。
但徐甯卻很清醒,當然他也不會笑話兩人,畢竟這年頭仨人用一天工夫就掙170塊錢,換做誰都得飄!
徐甯剛換完衣裳,門外柴兵就吆喝走進屋,将手裏的藥和酒精遞給他。
他瞅着除了酒精,竟然還有塗抹外傷的藥膏,便是一喜。
這藥膏不是藥廠生産的,而是衛生所的大夫自個用草藥碾的,聽柴兵說這藥膏專治外傷,參廠有人受傷,塗這玩應不到三天就好了。
随即,徐甯走到窩棚前,将大黃抱出來,給它消毒的時候,大黃呲牙咧嘴嗷嗷叫喚兩聲。
等給它塗上藥膏,大黃吐着舌頭舔兩下徐甯手掌,害的他回外屋地又洗了遍手。
晚間黑,柴家主屋放兩張桌。
徐甯三人擱地桌跟柴家三兄弟、柴良玉一同吃飯。
今日菜系是大嫂和三嫂做的,将烀好的肉塊下油鍋炸一遍,撈出來再切成薄片擺盤,使姜、醬油、花椒大料、黃酒去腥,再上鍋蒸半拉點。
這道菜叫走油肉。
剩下幾道比較家常,酸菜炖大骨、蘿蔔炖豬蹄、拆骨肉蘸蒜醬。
這些菜都屬于殺豬菜,而正宗的殺豬菜必須得有血腸,奈何血腸的制作略繁瑣。
給豬放血前兒,就得使盆接着,還得用棍子攪合,防止血凝結。
配血得放蔥末、姜末等佐料,才能灌入腸中。而且這腸也得使醋、面粉搓洗幹淨,要不然有股味……
所以,這年頭擱山上打着豬,都不會灌血腸,不止繁瑣麻煩,還沒那個條件。
老柴家條件好,頓頓大米飯,這老些人用不上幾天就得吃50斤大米。
3毛5一斤,算算得多少錢?
一般人家哪敢這麽吃啊。
王虎和李福強這兩頓飯吃的熱火朝天,感覺比擱自個家吃飯都香。
老柴家做菜舍得放佐料和油,那做出來的菜能不香嗎?
這頓飯,柴良玉沒少吃,60多歲的年紀也連造兩碗大米飯,酸菜肉蘸蒜醬就着大米飯扒拉到嘴裏噴香!
他拍着肚子心滿意足退到炕沿,點根煙瞅着徐甯。
卻并沒有繼續問徐甯先頭他提出的事兒,而是關心起徐甯的家庭情況。
徐甯如實告知,這沒啥拿不出手的,他家雖比老柴家條件差點,但比一般家庭條件可好多了。
這時,大嫂和三嫂、柴鴻雁幾人已經往下撿碗筷了。
柴鋒打倆飯盒,和徐甯招呼一聲,說要去給他媳婦送飯。
待他離開後,大嫂就讓柴鴻雁先别刷碗,趕緊給屋裏老爺們倒水沏茶去。
她将暖壺和茶壺放到炕上,便往杯裏倒水,挨個遞到跟前。
“鴻雁呐,别忙活了,我自個倒就行。”
柴鴻雁一愣,擡頭瞅着徐甯,點頭:“那暖壺滴答水,你加小心。”
“诶!大爺,大哥,你家這鴻雁是賢惠哈。”
柴紹沒聽出他話裏的意思,咧嘴笑笑:“賢惠啥啊,平常啥也不幹,這不瞅來人了麽,假勤勤呗。”
柴良玉擱旁邊聽出徐甯話裏意思了,但聽到柴紹這麽說自個閨女,當時就揮起拐棍往柴紹身上拍去。
“滾j13犢子,你特麽才假勤勤呢,說特麽啥玩應呢?快j13五十的人了,伱還是村支書,就這麽特麽說話啊?”
其實,當爹的說自個閨女,這話不犯毛病,但得分跟誰說啊。
柴紹略微發懵,撅屁股讓親爹拍一下,轉頭:“啊,那是我說錯了,我家鴻雁可賢惠了。”
這時,柴鴻雁已經走出屋,去了外屋地,臉像火燒似的。
昨晚她媽過問她對徐甯感覺咋樣,她就明白是啥事了。
但這件事她爸、二叔和三叔卻不清楚,僅限于老爺子和仨兒媳婦知道。
屋裏,柴良玉憤恨瞪眼柴紹,轉頭朝着徐甯說:“二甯啊,你歲數也不大,這鴻雁鴻雁叫的挺順嘴啊。”
徐甯聞言大笑:“哈哈,大爺,那你看哈,我大哥擱這呢,鴻雁得管我叫啥啊?”
柴良玉點頭:“那也沒毛病。咋地,你爹媽給你張羅閨女啦?”
“可不正擱家裏頭張羅呢麽,往常我名聲臭,現在剛學好他倆就閑不住了。正好我們屯有個閨女挺稀罕我,前兩天我還去她家給送半扇豬呢。”
柴良玉聽聞啊一聲,往後一仰,徹底明白了。
“啊,那你啥前兒結婚呐,到時候讓你三哥開車過去,咱自個家車,咋使都沒毛病。”
徐甯笑道:“诶呀,那太感謝我大爺了,應該也快……我尋思明年訂婚,後年辦事呗。”
“也挺快哈,那姑娘多大?”
“比我小一歲。”
柴紹笑說:“那不跟我家鴻雁同歲麽。”
柴良玉扭頭盯着他,恨的牙根癢癢。
他們擱這唠正事呢,他非得歘空揣咕事兒。
“你快滾犢子!我瞅你咋那麽來氣呢。”
柴紹發懵起身,“咋地了,我啥也沒說啊,爸。”
“去去,問問你媳婦咋回事,滾犢子。”
徐甯笑了笑,道:“大爺,那黑瞎子我還打不?”
“打啊!我找你來嘎哈的,你别扯旁的裏格楞,該打啥打啥。”
“得嘞。”
随後幾人繼續唠會嗑。
而柴紹也擱他屋裏和媳婦唠明白了。
“诶呀,咱爸咋想的捏,鴻雁才多大急啥啊!我尋思咋回事呢,這叮咣給我一頓罵,你先頭咋不告訴我呢?”
“八字沒一撇的事,我告訴你嘎哈?”
柴紹說:“啊,你現在跟爸一條線呗,你們偷摸要給我閨女嫁出去,還得瞞着我啊?”
“這是啥話,人意思是二甯來前兒也不知道這事,咱許叔根本沒說過。”
“那他咋知道的呢?”
大嫂白愣他一眼,“人聰明呗!哪像你笨的跟豬似的。”
“我笨像豬?艹,我是望興村支書!”
“那不是咱爸給你推上去的麽,要沒那幾個大爺,你尋思自個坐的挺穩當呢?”
“艹,咋地,你瞧不起我啊?”
“诶呀,你就是太直,你那兩兄弟比你更直,往後說話過過腦子。”
“我過個屁啊,那賴我啊?我先頭都不知道!你們要給我閨女嫁出去,我說啥了麽……”
“喊啥呀,再喊我就告訴爸,你要削我。”
柴紹瞅着自個媳婦,一點招都沒有,“行,你等晚上地,我削不死你!”
“淨裝犢子,你那活跟參根似的,一碰就折。”
“……”
晚間,徐甯喂完狗,便回屋歇着了。
李福強和王虎對柴良玉擱屋裏朝柴紹發火,覺着有些莫名其妙。
徐甯随便應付一句,就将這事蓋過了過去。
随即仨人捂被睡覺。
主屋,柴良玉和柴鴻雁坐在炕沿,大嫂正在給柴良玉捂被。
他掐着煙眯眼道:“這孩子話唠的挺實在,有裏有面,我都挑不出啥毛病。”
大嫂問:“這事就拉倒了呗?爸呀,你覺着他說的是真事不?”
“肯定是真事,他能拿這事糊弄我啊?老許跟他接觸不深,老常跟他一屯子住着,但老常這人愛酸唧,平常都不咋跟屯裏人唠嗑,興許是整岔劈了也備不住。”
柴良玉瞅着孫女,說:“鴻雁呐,沒孬糟吧?沒事,等爺再給你尋摸尋摸。”
“……爺,我不着急。”
大嫂撇眼道:“不着急,我問你前兒,你臉紅啥?”
“那徐叔長得挺俊,我都不好意思瞅他。”
“诶媽呀,你可出息了。”
柴良玉笑說:“這事咱先頭就沒整明白,怨咱自個,幸好沒明直說,這裏頭也差着輩分呢,诶……我歲數大,沒尋思那麽多。”
“爸,不賴你,我也是着急。”
柴良玉擺手,“這事到此結束,往後别提了。這孩子先頭就聽出味了,可能吃頓飯的工夫才想出來咋回我。”
“嗯呐,二甯是真挺好。”
“再好也不是你姑爺,得了,你倆回屋睡覺去吧。”
“诶。”
……
清晨,徐甯仨人起來扒拉口飯,柴兵就開車拉着狗,往老金溝去了。
他們得先收套子,再去附近的饅頭山轉轉。
來到老金溝,徐甯等人便朝着下套子的樹林走去。
剛到樹林旁邊,王虎眼尖就瞅見倆跳貓子正在掙紮。
倆跳貓子的後腿被套子栓住,前腿咋掙紮都扯不開套子,隻能哀怨的等待宰殺。
柴兵瞅見後高興的拍巴掌,他就得意吃這山兔子,嗦了味都能喝半斤酒。
徐甯、王虎和李福強解開套子,将跳貓子捆住腳,裝進了布兜子裏。
“二哥,這還有山雞呢!”
往過一瞅,便見一隻七彩山雞的脖子上拴着套子。
“诶?大哥,你昨個下套子前兒給餌了?”
李福強有點懵,“沒有啊,咱不主要套跳貓子麽。”
“那這山雞咋回事啊?”
徐甯說:“甭管咋回事收着就完了,再去那邊瞅瞅。将套子都解了,去下邊拉那饅頭山再下。”
“得嘞。”
最終三人收獲六隻跳貓子和一隻山雞。
以柴良玉給的價,這七頭小獸就是47塊錢!
将小獸仍在車廂裏,柴兵就開車拉着他們往饅頭山走。
這饅頭山有不少野果、野核桃和松樹,小獸自然少不了。
而且徐甯發現望興這頭比慶安的獸蹤密,這說明望興這頭沒啥人打牲口,牲口自然繁殖的越來越多。
但有些時候打圍不僅需要技術,還得有點運氣。
當徐甯仨人擱饅頭山下完套子以後,他們就牽着狗進山溜達。
轉悠能有六七裏地,可青狼黑狼卻始終沒開哐。
狗幫早晨就沒吃,如果兩條狗聞着牲口味能不叫喚麽?
所以,這片是真沒大牲口。
王虎有些沮喪,他跟着徐甯打這麽多天圍,從沒遇見過這種情況。
李福強安慰兩句,說:“因爲這事孬糟犯不上,咱就是來溜達的,當消化食了。”
“再往前走走。”
徐甯發話後,幾人邁步再往前走兩裏地。
這回青狼開哐了,它領着狗幫直奔着東南方向竄去。
徐甯等人擱後頭狂追,追出去四五裏地,就瞅見黑狼和青狼分成兩幫,正将兩頭黃毛子按在地上撕扯。
李福強見狀跑過去使侵刀結束了倆黃毛子的生命,然後王虎開膛喂狗。
這狗一頭午沒吃,此時都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徐甯讓王虎給它們噶點肉,對付吃個六七分飽。
“二哥,我咋感覺今個有點說道呢。”
徐甯搖頭:“别瞎說,這才哪到哪啊,咱過晌午就往回走。”
“啊?兄弟,你意思不是沒說道麽……往回走嘎哈。”
“咱都奔出來多遠了,才打着倆黃毛子,說明這邊山興許有大貨,你瞅瞅那邊拉是啥?”
王虎和李福強瞅眼,道:“卧虎山啊。”
“胡子窩!”柴兵說。
徐甯點頭:“早前聽旁人說,卧虎山有大貓,還不止一頭。”
“那咱離卧虎山挺遠呐,怕啥啊。”
徐甯笑說:“不是怕啥,我是覺着不對勁。”
“哪不對勁?”
“咱來前兒,瞅見地上的豬蹄印子沒?既然有豬蹄印子,爲啥青狼才開哐?我幺麽着整不好啊,這幫野豬合群了!”
“合群?多大群?”
徐甯搖搖頭:“這可不好說,看頭豬多大了,頭豬要是有六七百斤,那豬群就能合到百多頭,五六百斤也能合五六十頭……這玩應也說不準,有時候挺邪性。”
“我艹,能有七百多斤的大豬?”柴兵驚道。
“咋不能呢,就是不好遇啊。”
王虎點頭:“二哥,那咱往回走啊?”
“走吧。今個就到這,點背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咱回去整點熱乎水喝。”
“得嘞!”
随即,倆小夥使爬犁拽着倆黃毛子。
往回走的時候,徐甯特意瞅眼地上的豬蹄印。
他心裏掂量着,這豬蹄印應該是四五天之前留下的。
因爲印子四周的雪有點發黑和融化的痕迹。
“瞅啥呢,兄弟。”
徐甯轉頭道:“三哥,明個能多整點子彈不?”
“能啊!不是…咱連上兩天山了,不擱家歇一天呐?”
“歇啥啊,狗能歇着,我們仨就是來掙錢的,歇啥歇。诶,三哥,要不明天你别跟着了,我們明兒自個進山轉悠……”
柴兵搖頭:“那可不行啊,我必須得跟着,要不我家老爺子不放心,你就說要嘎哈吧!”
徐甯指着東南方向的深山,說道:“那邊拉指定有豬群,雖然不知道有多少頭,但瞅這邊拉的牲口都跑沒了,我估摸着不算小崽子,應該不能低于四十頭。”
柴兵一愣驚道:“四十頭?你要打豬群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