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好魚之後，二人的動作幾乎出奇的相同。
全部都是在魚身灑上精鹽，之後再将切成片的香菇、熟火腿間隔擺在魚身之上。
冬筍則是鑲在魚兩側，最後加上蔥、姜和紹酒，放入了已經燒沸水的蒸籠之中。
趁着蒸魚的功夫，盧永亮還是耐不住好奇心，“蘇老闆，你這一次性蒸兩條魚，到底有什麽講究？”
蘇辰聳了聳肩，“說不上來。但我覺得這樣做會更好，您待會兒嘗嘗就知道了。”
“哈哈！”盧永亮大笑起來。
這事兒不賴蘇老闆，畢竟大家第一次見面，誰還能把自己的絕技随口就說出來呢？
不過蘇辰做這道魚的全過程盧永亮已經看到了，到時候如果真的好吃的話。
老爺子收起笑容打量着蘇辰。
‘如果真比我做的還好吃的話.在《武昌魚食譜》裏給蘇辰添上一筆，也是一件美事！’
盧永亮的小九九蘇辰是不知道的。
第一道魚的時間很快就到了，這條魚蘇辰幾乎沒做什麽刀工上的處理，經過十五分鍾的蒸制，盤子底部沁出一層魚汁。
“老爺子，我就先動手了哈！”
“哦？”盧永亮看的愈發好奇。
按理說，這蒸魚直接用蒸出來的魚汁炒制料汁即可，蘇老闆怎麽還脫了褲子放屁呢！
炒料的過程沒什麽好說的，也沒有讓盧永亮覺得過于驚豔的地方。
豬油打底，用蒸魚的湯汁和雞湯燒沸之後加上味精和雞油即可。
清蒸魚，最忌諱的就是胡亂添加調味品，過多的調味品反而會掩蓋魚本身的特色。
待蘇辰料汁炒好，十五分鍾的時間已然過去，盧老爺子那邊的魚也蒸好了。
幾乎是和蘇辰同樣的手法，炒好鍋底料汁，二人齊齊将料汁澆在了自己做的魚上。
最後，灑上一抹胡椒粉。
“成了！”
“好了！”
兩人同時說道。
“哎呀！”尚明科拍手鼓掌，“您二位是不知道，剛才要是把上半身遮住光看手上動作的話，肯定分不清誰是誰，太精彩了！”
雖說兩人炒料的時間有點距離，但動作幾乎一模一樣！
尚明科毫不懷疑，這要是拍個視頻出來，那絕對是電影級别的效果！
“嘗嘗？”盧永亮筷子遞給蘇辰。
“您不是有評委了嗎今天？”蘇辰打趣道，“尚總，嘗嘗？”
尚明科等的就是這句話！
臉上好像有那麽點不太好意思，雙手卻是搓着接過了盧叔的筷子，“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
第一筷子，是夾到了盧永亮的蒸魚。
這道開屏魚改刀之後特别适合入口，魚身在大火蒸制後僅僅是腹部的位置稍稍連着那麽一點。
筷子輕輕一夾，魚肉片輕易的脫離開來。
“唔”
在食堂的時候尚明科已經吃了很多了，飽腹的狀态下品菜，是沒有饑餓感這個加成的。
可即便如此，尚明科吃了一片之後，立馬又夾起來一片。
接連三片魚下肚，這才悠悠然開口道，“天下武昌魚一旦，盧叔獨得八鬥！這魚，沒得說。”
“這叫什麽評價啊！”盧永亮嘴上不高興，臉上卻得意的緊。
要說這尚明科還真不是吹彩虹屁，放眼全國廚師界，盧永亮要說自己做武昌魚是第二，還真沒人敢站出來說自己是第一。
蘇辰除外。
“我再嘗嘗！”尚明科嘿嘿傻笑，再度開吃，不過這次跟先前有所不同。
魚片入口，尚明科抿着嘴巴細細感受。
“我必須得說，蘇老闆的食材選的很好，我在京城的時候也會經常找武昌魚來吃，不過大都是人工飼養的。”
蘇辰笑道，“爲了幫助淩總接待您，我特意讓幾個員工跑了一趟鄂省，這魚是實打實在梁子湖買的。”
“難怪。”盧永亮說道，“清蒸魚選對了食材就成功了一半，蘇老闆辛苦了。”
轉而指着另一份，“你再嘗嘗這個。”
“嗯。”尚明科手裏的筷子頓了頓。
不同于盧永亮的改刀，蘇辰這道魚改的有點潦草了就。
下邊的兩大片魚肉那麽直直的支棱着，上邊的跟炸了花兒似得，尚明科勉強從上面夾了一塊肉放到嘴裏。
“哎？好像.一模一樣的感覺。我再嘗嘗！”
再吃一口，之後還有些不信，趕緊又去開屏魚那邊夾一口，如此反複幾次。
尚明科非常肯定，“盧叔，我嘗着真的一模一樣。”
“你這嘴就是讓京城那點破東西養廢了！”盧永亮沒好氣的說道，随即自己也夾了一口。
自己做的魚什麽味道，他心裏很清楚，所以盧永亮這口是直接吃了蘇辰做的魚肉。
“嘿？”一口下去，盧永亮有些新奇。
别說，這味道真是，跟他自己做的分毫不差！
盧永亮的眼光變得贊賞起來，“可以啊蘇老闆，清蒸魚關鍵之處就在于火候，伱這個火候掌握的，啧！”
說到火候，大多數人第一時間想到的是炒！
實際上蒸的火候才是最難掌握的。
蒸鍋在下方，被蒸籠遮蓋住，要想掌控火候，唯有從鍋蓋上冒出來的氣觀察才行。
火候大了，魚肉容易變老，嫩滑的口感會自然流失，火候小了，魚肉很容易發軟，沒有爽口的感覺。
蘇辰能在這個年紀就把蒸這個技巧掌握的爐火純青，這才是真正讓盧永亮驚訝的地方。
“火候麽”蘇辰靠在背後的案邊，“老爺子，您不妨多吃幾口。”
現在的二人，在蘇辰眼裏，跟他當初在美食練習室裏是一樣的狀态。
明明吃起來沒什麽不同，但系統給出的評級就是不一樣。
“還有說法？”盧永亮有些不信。
“再吃吃看。”蘇辰依然是那副吃定你的樣子。
盧永亮将信将疑的再度下了筷子，這次吃的是他自己的。
“嗯？”
僅僅一口，盧永亮立馬察覺到了些許的區别。
“這是.”
他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十分迫切的又吃了口蘇辰那邊的魚肉。
“哎？”
再吃自己的。
“啧！”
再吃蘇辰的！
反反複複吃了七八次後，盧永亮放下筷子閉上雙眼，嘴巴時不時的發出‘吧唧’的聲音。
以他對美味的品鑒，反複幾次很明顯能嘗出兩道魚有不同之處，但那種若隐若現又呼之欲出的感覺，就跟泥鳅一樣抓不住。
每次總覺得要嘗出來了，那個感覺就會很自然的消失掉。
太難受了吧這也？
刺撓啊！
“盧叔，真有說法？”尚明科看老叔叔抓耳撓腮的樣子也跟着刺撓了起來，“我再嘗嘗！”
他還就不信了。
京城就算是美食荒漠，但是人家外地館子多啊，怎麽就能把嘴給養廢了？
兩邊的魚分别品嘗一口，尚明科也學着叔叔的模樣反複的吧唧嘴，然後再品嘗。
整整的兩條魚，被這二人如此反複幾次，也就剩下小半條了。
“别說，盧叔，我好像真嘗出來點兒什麽！”尚明科吃了幾次後，語氣十分肯定。
“嘗出什麽來了？”
“您這個，還是老味道，絕對是這個！”尚明科豎着大拇指，“蘇老闆這份吧，它有那麽點不同。”
“怎麽個不同？”盧永亮都要急死了。
這小子什麽時候學會說話大喘氣了？
“就是怎麽說呢。”尚明科學曆高，心裏頭的詞兒多，略微沉思了那麽會兒，這才徐徐開口，“論好吃，您二位的魚都很好吃，甚至是不相上下的好吃！”
廢話麽這不是
“但是盧叔的這份魚，比起蘇老闆的那份來，缺了點兒東西。”
“什麽東西！”
尚明科再想想，很肯定的說道，“少了那麽一抹風情。”
“啥玩意兒？”盧永亮懵逼了。
這怎麽還整上風情了？
吃個魚又不是逛窯子，哪來的風情？
“就是.”尚明科也覺得這個詞語有些不妥，但他真的就是這麽想的，“吃您那份我會覺得自己在吃一條很好吃的魚。但是吃蘇老闆這份，我會覺得自己正坐在江邊吃一條很好吃的魚！”
這話說出來有些玄乎，但實際上尚明科的确是這種感受。
蘇辰那份，給他的感覺更加飽滿，第一次品嘗的時候因爲沒放在心上，隻覺得好吃。
第二次品嘗，他才真正的感受到。
有種江風呼嘯而過的感覺，很美。
看老爺子憋屈那股勁兒，蘇辰終于開口了。
“風味，對嗎？”
二人同時看了過來，剛才心裏頭刺撓那股子勁兒被蘇辰這麽一說，好像徹底釋放了一般！
“對，對！這個詞好，就是風味。盧叔做的那份魚缺了一抹風味。”尚明科拍手叫好。
盧永亮暗自思索，“沒錯。好像是那麽回事兒，風味啧，真玄乎。”
這種東西就是說不清道不明。
就好像很多人總會用‘媽媽的味道’來形容某種菜，那種味道實際上就是風味。
哪怕是一模一樣的食材，同樣的制作手法，媽媽做的菜，總是要比别人做的好吃那麽點。
淩舒嶼的媽媽除外。
這回，盧永亮也不管什麽倚老賣老，“蘇老闆，你跟我說說，你是怎麽做出來這種風味的？”
這倒也不是什麽秘訣，隻不過是多了一點小小的思考罷了，蘇辰沒有去隐藏。
“用兩條魚，就是爲了保證魚在蒸熟的第一時間就可以淋上料汁。”
“你的意思是，我在炒制料汁的時候，蒸魚放在一邊就開始丢失了風味那種東西？”盧永亮不愧是鄂菜第一人，瞬間就明白了蘇辰在說什麽。
“這是其一。第二就是，我那個改刀雖然難看了點，但是可以讓魚盡量脫離盤底。”
老爺子恍然大悟，“你是說，蒸制的過程中要脫離盤中的水分，否則在後幾分鍾，魚肉會因爲浸泡在水裏，肉裏的風味就會流失？”
蘇辰默默點頭。
這老爺子到底是什麽人啊，自己就是随便說一下，居然立馬就能想到深層次的原因！
要知道，當時爲了這個點，可是在美食練習室裏苦思冥想了近六個多小時，再加上不斷地制作和反複品嘗才想到的啊！
“蘇老闆，我可以問最後一個問題嗎？”
“請問。”
盧永亮深吸口氣，“敢問，師從何門？”
能有如此精湛技藝的鄂菜，要說無門無派他是真不信的。
蘇辰苦笑着搖頭，“老爺子，我都是照着食譜，再加上一點自己的思考做的。”
他沒說謊，隻是隐瞞了練習室的存在而已。
但這話在盧永亮的耳裏就變了個意思，這是不願意透露師父的存在啊！
作爲鄂菜第一人，盧永亮近幾年一直想把鄂菜發揚光大。
爲了将鄂菜走入全國的視線，他甚至提出了将‘鄂菜’改名爲‘楚菜’的建議。
不斷的改編和新修各種鄂菜食譜，按理說以他這個年紀，早該退休享受生活去了。
但依然接受了國賓館的邀請，不遠萬裏跑到北方，爲的就是能讓鄂菜在大場面上多露一露臉。
而他引以爲豪的清蒸魚，居然在如此偶然的機會下敗給了一位年輕人，挫敗的感覺倒是沒有，盧永亮心裏想的是。
怎麽才能把蘇老闆騙到鄂省去？
“蘇老闆，這是我的名片。有機會的話，很想拜訪一下令師，哦對了，不知道蘇老闆最近有時間嗎？鄂省會舉辦一次烹饪交流大會，要是您能到場的話，這次的交流一定會更有意義的。”
尚明科微微皺眉。
沒聽說什麽交流大會啊
難不成這是老爺子爲了邀請蘇老闆，臨時編造的？
蘇辰搖搖頭，“這段時間走不開，公司沒我不行。以後有機會的話，我會去拜訪您的。”
說話的同時，低頭看了眼名片。
【鄂省經濟學院酒店管理學教授】
聞言，盧永亮頗爲惋惜，但這種事總歸不能強求，“既然如此，那今天就感謝蘇老闆了！”
“應該的。”蘇辰松了口氣。
這頓奇奇怪怪的飯，總算是要吃完了嗎？
本來就該是自己躲在廚房裏嘎嘎一頓操作，然後食客們在外面咣咣一頓炫，大家吃完了拍屁股走人就完事兒。
結果愣是被這位教授給整成了廚藝交流切磋，弄的蘇辰還真有點累，不僅如此，蘇辰真正擔心的是。
自己有點喧賓奪主了！
美味來這次的客戶，是淩舒嶼啊！
自打進了這食堂，這二位貴客壓根沒跟淩舒嶼聊過幾句話，全程都在跟自己說話，這弄的多不好意思。
也不知道淩舒嶼方案的事兒怎麽樣了
見蘇辰沉默不語，盧永亮招呼了一聲，“小科，咱們仨來個合影吧？這機會難得啊！”
“好。”尚明科拿出手機按了兩下，外面的助理很快便來到了廚房中。
“把淩總也叫着吧？”蘇辰友情提示。
自己當了半天主角兒了，合影都不叫人家淩舒嶼，也太不厚道了。
盧永亮愣了愣，“行啊。”
蘇辰這才跑到食堂，看到淩舒嶼還坐在餐桌上，一個人也不知道發的哪門子呆，“走了走了，你客戶要合影，趕緊的！”
“啊”淩舒嶼還沒從之前的挫敗中走出來。
方案也敗了，世界觀也崩塌了，這種打擊無人能懂。
麻木的被蘇辰拽到廚房裏，四人并排站着，盧永亮伸頭看了眼，“您是老闆，您得站這兒！”
他把蘇辰拽到中間，尚明科和淩舒嶼分别站在最兩側。
咔嚓！
一張四人合影，被小張助理拍了下來，畫面中蘇辰腼腆的笑着，他身邊的盧永亮沖着他的位置豎起了大拇指。
側面的尚明科站的很是闆正，另一側的淩舒嶼，看上去有些在狀況外的呆萌
幾人又寒暄了幾句。
尚明科帶着衆人也要準備離開了。
站在辦公室裏目送幾人上車，蘇辰看了看微信裏小張助理發來的那張照片。
還有轉賬的三千元。
備注：感謝今天的接待，尚總特意吩咐的，請您務必收下。
還合影.真是的，多轉點兒不就行了。
對于這筆意外之财，蘇辰毫不客氣的收下。
這波大單總算是結束了，現在也可以開始盤點獎勵了！
不過在盤點獎勵之前，蘇辰還得做一件事。
先睡個午覺再說！
一大早起來忙活到快三點多，真夠累的。
“我說這幫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也沒聽見吃飯動靜啊，餐廳裏怎麽除了空盤子毛都沒剩下了？”
“管他呢，錢到手就行。哎對了，張莉，你們淩總的單兒成了沒？”
張莉摳着指頭，“不造啊，淩總送完人直接回辦公室了，啥也沒說啊！”
白小波撇撇嘴，“要成了的話，慶功宴可得在我們公司擺嗷！”
劉勝男滿意的暗暗點頭，小白現在越來越可以了，都知道發展後續客戶服務了。
“我的視頻終于搞定了！今天發了三條呢~”何舒婷伸着懶腰，完全不知道因爲她的視頻，讓自己的老闆忙成什麽樣。
叮咚~
何舒婷的手機響了一下。
“咦？李主任？”
張莉很好奇，“李主任？是那個李明濤主任嗎？”
“舒婷！”白小波猛地站起來，“不是李明濤主任，我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白小波又道，“客人都走了，咱們也該收拾廚房食堂了，不能讓方阿姨自己收拾啊。”
“走走走。”劉勝男跟何舒婷立馬站起來，三人結伴去了食堂，小彬還在單獨會議室裏刷題。
張莉無語的看着三人背影，這怎麽一陣一陣的。
來到食堂裏，白小波這才恨鐵不成鋼咬着牙，“你差點就暴露了你知道嗎！”
“暴露什麽啊我!”何舒婷屬實是懵了。
“這你都沒看明白嗎？李主任潛伏在對方的公司裏，給咱們拉業務，先是把他家的員工給咱弄了過來，現在又給咱接了這麽大一單，你要是把李主任暴露了，以後誰給咱拉這麽大單子？”白小波真是生氣。
上一次劉勝男提醒了大家，顧客好像都是對面大樓的時候，白小波就留了個心眼。
第二天李明濤打卡後特意跟蹤了一下，發現這貨又去對面大樓打卡了！
當時白小波就準備舉報來着，不過那天給忙忘了，後來李明濤回到公司說了大單的事情。
白小波很慶幸自己沒有舉報，原來是自己誤會了李主任！
爲了保護李主任，白小波把那個秘密隐藏在了心底，結果剛才差一點就讓何舒婷這個榆木腦袋給洩露了。
這讓人如何不生氣！
如何不郁悶！
何舒婷也挺冤枉的，“我哪兒知道那麽多啊”
“行了。”白小波沒好氣的扇扇手，“你剛才說李主任怎麽了？”
“發微信了！”
二人湊到何舒婷手機前看。
【李主任：舒婷，老闆在嗎？有件很緊急的事情要跟他彙報，我發微信他沒理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