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的煤礦,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面對老支書的問題,孫向陽說道。
“近在眼前?”
老支書低頭看了一眼腳下的黑垆土地,頓時瞪大眼睛。
而有這種表現的,也絕不僅僅是老支書。
甚至有人已經握着鐵鍬,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老支書,不是這裏,是在那邊,就在岔溝子盡頭,再往上一百來米的位置,就算要挖煤,也不會破壞這塊黑垆土地的。”
孫向陽解釋道。
現如今,對老支書,或者說對雙水灣來說,煤礦固然重要,但腳下這塊黑垆土地同樣一等一的重要。
如果真的到了那種絕境,挖出來的煤賣不出去時,這塊黑垆土地,反而更重要,是需要緊緊攥住的命脈。
反之,過個十幾年,别說不到一百畝的黑垆土地,就算這個數字乘以十,也遠遠比不上一座小煤礦來的重要。
“好,回頭我親自帶人去挖。”
老支書猶豫了下,狠狠點頭。
雖然他現在恨不能立即去把煤挖出來,這樣一來,今年冬天雙水灣也就不用去金家溝買煤了,但好在他沒有忘記今天是個什麽日子。
雙水灣其餘人也同樣如此,心中躁動的不行。
而沙坪壩的人,則充滿了羨慕。
甚至沙宏成也起了心思。
雙水灣這個窮偏地方,都能有黑垆土地,有煤礦,那沙坪壩有沒有?
是不是抽個空,請孫向陽也幫着去看看?
從老支書身上收回目光,孫向陽再看衆人,這會臉上的激動已經變得跟剛剛截然不同,至于說效果如何,隻要看看那不斷激增的經驗就知道了。
而他的選擇,毫無疑問也是正确的。
即便沙坪壩的人,也沒少提供給他經驗。
“好了,要說的,剛剛已經都說完了,接下來就是好好慶祝,爲了今天,大隊裏準備了兩頭大肥豬,大鍋也都支起來了,今天中午,咱們吃肉,喝湯,慶祝這次勝利,也好好感謝一下沙坪壩的社員們。”
孫向陽并沒有再耽擱下去,繼而宣布了最後一個好消息。
兩頭大肥豬,對于雙水灣來說,這是絕無僅有的大手筆,每個人都能痛快的吃肉,這麽多人,想要吃飽肯定不行,但加上肉湯,就算泡窩窩頭,都是肉味。
“殺豬吃肉喽。”
“三隊長,現在就吃肉,過年還有沒有?”
“有,我保證,隻要大家肯努力,早晚有一天,家家戶戶,頓頓都能吃上肉,直到你們吃夠,吃膩,再也不想吃了。”
孫向陽大聲的回答道。
“我不信,吃肉怎麽可能吃膩?”
“要是讓我頓頓吃肉,死都值了。”
“哈哈,三隊長,别說頓頓吃肉,将來一個月能吃上一頓肉,大家夥就滿足了。”
“跟着三隊長,以後半個月吃一頓。”
此刻,沒有人相信肉還會吃膩的說法。
至于說頓頓吃肉,更是想都不敢想。
在絕大多數人看來,不再挨餓,半個月吃一頓肉,那都是神仙日子。
不過有一點,大家都能肯定,隻要跟着孫向陽,将來雙水灣肯定會越來越好,成爲其他大隊都羨慕的對象。
随後,當孫向陽說解散的時候,沒有人往回走,而是紛紛朝着岔溝子源頭,也就是孫向陽說有煤礦的那裏,一窩蜂的跑去。
仿佛生怕去晚了,就看不到了一樣。
對此,别說孫向陽,就連老支書都沒攔着,要不是腿腳跑不快,他都想第一個沖過去。
關于殺豬,豬肉的事情壓根就不用孫向陽操心,别說老支書之前就已經做了決定,就算沒有,當孫向陽說出來的時候,那也必須有。
“向陽,恭喜啊。”
沙宏成這會趁機湊到孫向陽面前,誠心的道喜。
“怎麽?眼紅了?”
老支書得意的說道。
他之所以沒去看煤礦,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看着沙宏成。
免得對方‘不安好心’。
“對,不過真讓我眼紅的不是煤礦,是你們雙水灣有向陽在。”
沙宏成酸溜溜的說道。
如果孫向陽生在沙坪壩該有多好?
那麽現在該得意的就是他了,哪輪得到孫玉德這個老家夥?
“眼紅沒用,這叫命裏有,不用求,命裏沒,求沒用。”
老支書用下巴對着沙宏成說道。
“走,向陽,咱們也去煤礦那邊瞧瞧。”
“好。”
此時,岔溝子這邊的人已經稀稀落落,大部分都先去一睹爲快。
甚至當孫向陽,老支書等人趕到的時候,已經有人用鐵鍬在地上挖了起來。
盡管大家都知道,就算把鐵鍬挖斷,也不可能挖出來,但就是忍不住那股沖動,好像不挖兩下,渾身不自在。
“煤礦的位置,大概在這個位置,至于埋的多深,我現在也說不準,但這個煤礦的規模也不會太大,也就是個小煤礦。”
來到位置,孫向陽跺了跺腳下。
“小煤礦好,真要是挖出個大煤礦來,咱們雙水灣還保不住。”
老支書滿意的說道。
雙水灣才多少人?
就算所有人都出動,又能挖出多少煤來?
所以,就算隻是個小煤礦,都足夠雙水灣挖一輩子。
而且正如他所說,真要是個大煤礦,恐怕社裏,甚至縣裏,地委那邊,都坐不住。
到時候,雙水灣這邊就是案闆上的魚肉。
“向陽,這礦藏在地底下,你怎麽知道就是煤礦的?”
沙宏成終于忍不住心裏的好奇,開口問道。
“姓沙的,跟伱說,你懂?隻要向陽說下面是煤礦,就肯定是煤礦,就算向陽說下面是金礦,我也相信能挖出金子來。”
老支書代替孫向陽回答了這個問題。
“沙支書,這礦跟礦,也是不同的,至于我是怎麽分辨出來的,就比較複雜了,就算我說了,您也未必能聽懂。”
孫向陽緩緩說道。
現如今,他的身份地位已經跟以前不同。
要說第一次找水的時候,他還需要借助磁場的理論來增強說服力,那麽随着他幾次出手,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現在就代表着權威。
隻要沒挖出來,沒用鐵一般的事實說明他的判斷是錯的,那麽他的話,就是正确的。
現在的他,已經無需要跟别人解釋那麽多。
别問,問就是風水堪輿,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聽到孫向陽的話,沙宏成倒是沒有被冒犯的感覺,因爲他的确不懂,剛剛也隻是因爲好奇,本質上并不是在質疑。
“向陽,跟他解釋個甚?甭搭理他,我看他是眼紅,嫉妒咱們。”
老支書立即安慰道。
姓沙的越是有眼不識珠越好,也省的成天惦記着他家向陽。
隻是,面對老支書的嘲諷,沙宏成卻沒有反駁,而是搓着那雙粗糙的大手,滿臉期待的說道:“向陽,你看我們沙坪壩下面有沒有煤礦?就算沒有煤礦,鐵礦,銅礦也行。”
頓時,老支書的表情就嚴肅起來。
“姓沙的,我可警告你,這找礦可不是找水,你當是拿着尋龍尺,随随便便就找到了?對了,向陽,你這次找到煤礦,不會又折損了壽命吧?”
老支書像是猛地想起什麽,扭頭,死死盯着孫向陽,臉上也挂滿了擔憂跟緊張。
之前他被煤礦的消息給砸懵了,心裏光激動,壓根就忘記了這茬。
他可是清楚的記得,上次孫向陽找到黑垆土地,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哪怕他也不敢确定這種代價到底是不是壽命,但對孫向陽肯定是有影響的。
之前開會的時候,故意那麽說,也是爲了讓大家明白,孫向陽爲了雙水灣到底付出了什麽。
而眼下這麽問,同樣也有警告沙宏成的意思。
“折損壽命?”
沙宏成聽到後,也是吓了一跳。
“老支書,您别擔心,自從我練了樁功以後,再加上這段時間一直吃藥調養,身體比以前好了不少,這次就算付出代價,也就一兩年的事情,爲了雙水灣能夠有更好的發展,值了。”
孫向陽順着老支書的話說道。
“你,你說你,這麽大的事情怎麽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要是知道代價這麽大,就算不要煤礦,咱們雙水灣難道還過不下去了?”
老支書滿臉痛惜的說道。
至于沙宏成,明顯呆住了。
怎麽找個礦,還要折損壽命?
本來他還想着找孫向陽幫幫忙,去沙坪壩轉一圈,可人家付出的代價這麽大,他還怎麽好意思?
“老支書,真不要緊,我有數。”
孫向陽說道。
“你能有什麽數?就知道逞能,我警告你,以後不許拿自己的壽命開玩笑,知道了嗎?”
老支書嚴厲的警告。
旁邊,原本還有一些雙水灣的人,也都豎着耳朵聽到這個消息,臉上頓時露出幾分羞愧。
畢竟孫向陽折損壽命,可是爲了整個雙水灣。
而他們之前竟然光顧着高興,把這件事情給忘記。
“我知道了。”
孫向陽乖乖點了點頭,一副從善如流的樣子。
“還有,上次孫會計買的人參你吃完沒有?我再讓他去給你買兩根,千萬别不舍得吃,咱們雙水灣就算再窮,哪怕砸鍋賣鐵,也得幫你補回來。”
老支書緊接着又問道。
“還有呢,能吃到年底。”
孫向陽說道。
“嗯,回頭我就讓孫會計再買兩根,先存着,别到時候着急買不着。”
老支書點點頭,這才放下心來。
至于沙宏成,之前的打算也徹底憋在了心裏,嗓子眼像是被堵住,怎麽都說不出來。
他可沒那麽大的臉,讓孫向陽折損壽命,幫着沙坪壩找礦。
“對了,這下面的煤礦怎麽挖?咱們雙水灣可沒有經驗,而且要不要報告社裏?”
孫向陽随後又問道。
這煤礦雖然在雙水灣的地頭上,但也不是想挖就能挖的。
“咱們不會挖煤沒事,回頭我去金家溝借幾個人來,至于這個煤礦,肯定得跟社裏報告,先把煤礦的歸屬确定下來,别到頭來被外人摘了桃子。”
老支書肯定的說道。
沒有社裏的允許,雙水灣壓根沒法挖煤,就算挖出來也沒地方去賣。
就像金家溝,挖出來的煤,也隻能送到社裏,偷偷摸摸的,周圍生産隊少賣點沒事,但大量的煤,卻不行。
甚至,沒有社裏的證明,光靠金家溝也賣不了,那些收購站,那些電廠,根本不會收,必須得按着計劃來,得批條子才行。
由收購站,電廠,以及各個用煤的單位,把需要的任務分給各個煤礦。
這就相當于定額,給你們一年多少噸的任務,多了一噸也不收。
所以這件事情,還有的扯皮,必須要狠狠的争才行。
而這,恰好是老支書的拿手好戲。
“向陽,等雙水灣這邊挖出煤來,可别忘了我們沙坪壩啊。”
沙宏成在旁邊說道。
“好說,拿錢來買,概不賒賬。”
老支書神氣的搶過話頭。
在這種‘得罪’人的事情上,老支書自然不會讓孫向陽去背。
“小氣,我們沙坪壩石頭多,用石頭換。”
沙宏成不滿的嘟囔道。
“石頭?那玩意能吃還是能幹啥?要麽用糧食,吃的換,要麽拿錢買,頂多看在向陽的面子上,給你們沙坪壩便宜點,對了,你上次說的那碑,到底刻好了沒有?不會想賴賬吧?”
老支書不滿的說道。
“快了,你要刻的字那麽多,不得浪費時間?”
沙宏成沒好氣的說道。
上次老支書帶着他去看口孝先井,他也答應了幫忙刻碑,但問題是,當老支書把要刻的内容給他時,他差點沒跳腳。
自賣自誇的他見過,歌頌自己的不是沒有,但像老支書這麽不要臉的,他還是頭一次見。
再加上沙坪壩之前一直忙着打井,後面砌井,也都沒少浪費時間,所以沙宏成到現在都沒完工,隻能一拖再拖。
“沒有金剛鑽,别攬瓷器活。”
老支書撇了撇嘴。
他懷疑沙宏成肯定是先忙着給沙坪壩刻碑,顧不上雙水灣這邊,才拖了這麽長時間。
而沙宏成聽到他的話,氣的扭過頭,幹脆不再搭理老支書。
他算是看出來了,某人現在有點得意忘形了。
“向陽,這邊怪冷的,你這身子還沒好,咱們先回去,反正煤礦在這裏也跑不了,明天我就去社裏,先把這件事情定下來,剩下的咱們再商量着慢慢挖,搭個煤井。”
老支書來這邊走了一圈,雖然沒看到煤,但卻心願已了。
至于那些這會還拿着鐵鍬,拿着洋鎬刨的家夥,他更是懶得搭理。
他覺得這邊的煤礦肯定淺不了,要不然這麽多年雙水灣不會沒點發現,不像有的地方,都不用挖,直接一場大雨就沖出煤來,然後把上面的土層掘開,下面全都是煤。
而且以前勘探隊也來過雙水灣,但當時卻什麽都沒有發現,如今卻被孫向陽找了出來,所以要麽是埋得太深,要麽是勘探隊在糊弄,沒說實話。
還有就是這個小煤礦的規模比較小,所以沒發現。
但不管如何,他肯定是相信孫向陽的,既然孫向陽說這裏有煤礦,那肯定就有。
剩下的就是怎麽挖出來。
孫向陽跟老支書這些人離開後,剩下的頓時開始小聲的讨論起來,而讨論的對象,自然就是孫向陽,以及剛剛聽到的那些話。
不少人也頓時沒了往下挖的興緻,紛紛跟着往回走。
中午的時候,在雙水灣大隊辦公室前,六口大鍋被支在那裏,下面火焰熊熊,鍋裏冒着濃郁的肉香,那滾滾的肉湯中,巴掌大的厚肉片子上浮下沉。
另一邊,擺着一個個大盆,裏面裝滿了切好的土豆,準備随時往裏加。
雖然宰了兩頭大肥豬,但畢竟人多,加起來五百多人,兩頭大肥豬去了下水,剃了骨頭,光肉的話,也就兩百多斤,畢竟這會沒有飼料,所謂的大肥豬,也就一百七八十斤的樣子,這已經算是很大的了。
甚至社裏收豬的标準,也隻有一百二十斤。
這樣一來,平均一人就是半斤肉。
别說是青壯勞力,就算是婦女,也能輕輕松松吃下半斤肉。
所以光肉肯定遠遠不夠,所以得往裏加土豆,摻着吃。
而且,孫向陽懷疑,很多人估計都舍不得吃,會偷偷的拿回家,然後每頓切一點,這樣也能吃個好幾天。
而在大鍋周圍,則是一群孩子。
雙水灣小學,今天也放了一天假,他們對岔溝子那邊的黑垆土地沒有什麽概念,但是大隊殺豬,馬上就能有肉吃,卻饞的他們口水直流。
這會眼睛冒光,并且伸着脖子,一個勁的嗅着那噴香的肉味。
正在負責煮肉的婦女,沒少吓唬,不過基本臉上都帶着笑意的那種驅逐。
即便有自家的孩子在旁邊饞的流口水,負責煮肉的婦女也沒偷偷給自家孩子一點嘗嘗。
等加入土豆,炖的軟糯可口,孫向陽挽起袖子,拿過一個大勺,開始給已經排好隊的人打肉。
哪怕有六口大鍋,孫向陽也沒有假手于人,一一給每個人打滿飯盒。
而每一個人都會對孫向陽發出誠摯的感謝。
這才是孫向陽親自給衆人打肉的真正原因。
隊伍不斷的前進,六口大鍋裏的肉跟土豆也在不斷的減少,而排隊的人越少,鍋裏的肉也越少,甚至像雙水灣的幹部,全部排在最後。
當孫向陽嘴裏喊着下一個的時候,一個讓他有些意外的人,端着飯盒,小心翼翼的站到了他的面前,神情充滿了忐忑跟緊張。
第一章,五千字。
繼續去寫第二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