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馬志文不待見孫向陽,但聽到要下井,他還是跟了下來。
因爲他要看看孫向陽是怎麽搞鬼的。
最好是能揭穿對方。
這樣一來,自家隊長就不用再上當受騙了。
井下,原本有人在幹活,但爲了騰地方,隻能先爬上去。
這口井的直徑,跟當初雙水灣那口井可沒法比,三十米的深度,直徑也不過隻有一米五,因爲打到了石層,所以工具也換成大錘跟錾子。
井壁上鑿出來的痕迹,清晰可見。
“隊長,你打了這些年井,不會不知道這口井的土層結構,還有這道石層代表着什麽吧?
但凡這口井有機會打出水來,别說三十米,就算五十米,我也能領着人打出來。
可現在已經證明,這口井是不可能出水的,再打下去,隻會白白浪費時間。
除了沙坪壩,後面還有不少生産隊等着呢。”
下來後,馬志文指着鑿出來的那些痕迹,苦口婆心的說道。
“老馬,先别急,讓孫隊長看看。”
劉春花一句話,差點讓馬志文沒繃住。
都這會了,自家隊長竟然還執迷不悟,甯願相信一個小年輕使用尋龍尺,也不願意相信自己多年的經驗跟判斷。
也就是在井下,要是在上面,他這會說不定已經扭頭就走,然後召集打井隊的人開會,雖然沒資格免去劉春花隊長的職務,但大家都同意後,還是能将打井隊撤走的。
愛誰誰,反正他不幹了。
大不了回社裏再好好理論。
實際上,劉春花又怎麽可能不知道馬志文的話有沒有道理?
依着她自己的判斷,同樣不認爲這口井能打出水來。
但那天孫向陽用尋龍尺在這邊找水時候的異象,她可是親眼所見。
眼睛,總不會騙人吧?
再加上有雙水灣的經曆,讓劉春花選擇相信孫向陽,而不是自己過往的經驗。
正是因爲如此,所以哪怕打井隊幾乎所有人都反對,她還是通過勸說,一力堅持下來。
如今,已經達到一開始約定的三十米。
可現在不但沒有出水,反而打到了石層。
但越是如此,她越是堅信孫向陽的判斷,有水!
不爲别的,就因爲孫向陽當初說的三十米這個數字,如今雖然還沒看到水,但出現了石層。
爲什麽石層出現的位置不是十米,不是四十米,偏偏就是三十米?
巧合嗎?
劉春花認爲不是。
所以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孫向陽能用尋龍尺精準的測到水脈的深度,或者說測到三十米深的位置有東西。
盡管她無法理解,但不妨礙她對孫向陽産生一種盲目的信任。
這種信任甚至超出了她對自己的信任。
孫向陽雖然聽出馬志文的言外之意,但卻沒說什麽,而是端起尋龍尺,仔細的感應起來。
随着樁功的突破,尋龍尺技能雖然還是【小有所成】,但他明顯感覺到自己跟手裏的尋龍尺聯系更加緊密了些,那種無形的磁場萦繞在尋龍尺上的感覺,也越發清晰。
就如同用舌頭舔七号電池的正極,發酸,發麻。
甚至如果挽起孫向陽的袖子,就會發現他胳膊上的汗毛這會全部豎豎了起來。
在這種磁場的幹擾下,尋龍尺緩慢而又堅定的交錯而過。
看到這一幕,劉春花直接用手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因爲激動而叫出來。
不過她的心裏卻一個勁的在呐喊:就是這樣。
這就是她夢寐以求,想要學會的尋龍尺技能。
而相比之前,她這次距離更近,在挂在一旁的煤油燈照耀下,也就看的更加清楚。
旁邊的馬志文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盡管他沒有看到孫向陽的胳膊擺動,但尋龍尺交錯那一幕,仍舊讓他認爲,肯定是孫向陽用了某種手段。
先前劉春花那副尋龍尺,他好奇之心也嘗試了一下。
盡管他想要讓尋龍尺交錯,要麽擡胳膊,要麽轉手腕,或者手指用勁,而這些動作,外人都是能看出來的。
正因爲如此,所以他才跟着下來,想要揭穿孫向陽的把戲。
但結果就是,他哪怕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仍舊沒有發現孫向陽是怎麽‘指揮’尋龍尺的。
有點門道!
他在心裏對孫向陽下了一個定義。
難怪能把劉春花唬的團團轉。
就如同他以前見人玩三仙歸洞的把戲,雖然他同樣看不出破綻,但他卻清楚的知道,那些都是騙人的。
因爲對方後來老老實實的交代了自己的手法,他甚至還學了學。
奈何手笨,又不夠快,破綻百出。
而眼下,他同樣認爲孫向陽‘指揮’尋龍尺交錯,跟那三仙歸洞是一個道理。
孫向陽一連嘗試了三次,結果如出一轍。
甚至此刻他有種強烈的感覺,石層下面,絕對有水脈。
“劉隊長,繼續往下打吧。”
“好!”
面對孫向陽的話,劉春花毫不猶豫的點頭。
“孫隊長,你憑什麽認爲這石層下面有水?”
馬志文終于忍不住了,黑着臉質問。
“憑我的經驗。”
“經驗?”
馬志文原本以爲孫向陽會說憑手裏的尋龍尺,沒想到對方會說經驗。
尋龍尺的經驗?
還是騙人的經驗?
那他還有打井的經驗呢。
“老馬,别說了,剛剛你又不是沒瞧見,尋龍尺動了,那就說明石層下面一定有水脈,反正這石層也不會有多厚,咱們都打了三十米,難道爲了最後這一兩米就要半途而廢嗎?”
劉春花拉了拉馬志文,用一種絕不放棄的慷慨激昂語氣說道。
這下,向來穩重的馬志文都有種爆粗口的沖動。
這是半途而廢的事情?
分明就是走火入魔,越陷越深。
“隊長,我不同意,我覺得咱們沒必要再做這種無用功,之前伱不是說過嗎?打井不能光憑一腔熱血,更不能鑽牛角尖,确定打不出水來,就要及時停止,然後總結經驗,繼續打下一口。”
馬志文硬邦邦的說道。
聽到他的話,劉春花眨了眨眼。
她是說過這話,但那會不是沒有孫向陽,孫大師在嗎?
不過她也知道馬志文的脾氣,想了想說道:“這樣,你帶打井隊先回社裏,我留在這邊,繼續打井,直到把石層打穿爲止。”
“不行。”
馬志文毫不猶豫拒絕,哪怕他之前的确這麽想過,但也就想想罷了。
哪能真把劉春花這個隊長丢下?
别說他以前對劉春花的本事心服口服,甚至對方還對他有過恩情。
他能丢下對方不管嗎?
“那你說怎麽辦?讓你打你又不打,讓你走你也不走,難不成讓我這個隊長求着你?”
劉春花幹脆說道。
“孫隊長,是不是隻要打穿這道石層,一定能打出水來?”
馬志文想了想,扭頭看着孫向陽問道。
“是。”
“那如果到時候打穿石層,結果沒出水,你不會繼續找借口,再往下打吧?”
“不會。”
“那好,這可是你自己說的,隊長,孫隊長的話你剛剛也聽到了,我就最後再聽你一回,打穿石層,如果出水了,我跟孫隊長賠禮道歉。
如果沒有出水,咱們打井隊就離開沙坪壩,以後那尋龍尺,你也别再鼓搗了。”
馬志文先後說道。
“沒問題。”
劉春花看了孫向陽一眼,然後用力點頭。
随後,三人爬上去,接着在馬志文的指揮下,打井隊再度開動。
“向陽,下面怎麽個情況?是不是快要出水了?”
沙宏成一直等在上面,要不是年紀大了,剛剛有人拉着,他肯定也得跟着下去。
“沙支書,你别着急,打穿石層就能出水了。”
說這話的自然是劉春花,她這會正信心滿滿。
“對,快了。”
孫向陽也點點頭。
“行,大肥豬我已經準備好了,這邊隻要一出水,那邊就進刀子。”
沙宏成明顯是豁出去了。
這不過年殺豬,在沙坪壩也算頭一遭。
但他覺得,沙坪壩打出水來,那是比過年更值得慶祝的事情。
别說是一頭豬,就算把所有豬都殺了,都值。
接下來兩天,打井隊一直在跟石層較勁,對打井隊來說,這種石層往往是攔路虎。
很多時候,碰到這種堅硬的石層,根本不會再往下打。
因爲石層下面出水的概率實在太低了。
最關鍵的是,誰也不知道石層到底有多厚。
但這次,當馬志文也跟着較勁後,所有人都想要看看,石層下面到底有沒有水。
那尋龍尺到底是不是騙人的。
兩天的時間很快過去。
石層又硬生生被鑿下去兩米多。
到了這會,馬志文也幹脆待在井下,因爲他要第一時間知道打穿石層後,有沒有水。
“铛铛铛!”
錘頭一下接一下敲擊在錾子上,石屑也在不斷的被崩飛,偶爾打到臉上,傳來輕微的疼痛。
不過馬志文臉皮厚,也不在意這點疼痛。
他這會正憋着一口氣,甚至随着時間的推移,這口勁也越來越旺。
甚至他感覺自己敲擊的不是錾子,而是某個人。
“铛!”
又是一聲脆響,錾子下面的石頭直接崩開,馬志文止住錐頭,而旁邊的人也迅速将碎掉的石頭掀開,隻是以往利落的動作,這次卻顯得有些遲鈍。
“小虎,趕緊的,要是累了就上去歇會,換個人下來。”
馬志文擦了擦臉上的沾着汗水的石屑,看着負責清理石頭的隊員說道。
“隊長,你摸摸這裏,我怎麽感覺好像有點濕。”
那叫小虎的青年有些不确定的說道。
“你以爲打出水來了啊,還濕……濕?”
本來毫不在意的馬志文終于反應過來,這道石層打了兩米,過程什麽樣子,他可是清清楚楚,一點滲水的痕迹都沒有。
所以他越發堅定,石層下面不可能有水,否則就算是石層,或多或少,也會返潮,甚至帶點濕意。
有時候早上剛下來的時候,石層表面的确會有點濕,但那是夜裏寒意重造成的,根本不是從下往上的那種滲水濕痕。
而現在,正是晌午,又不住的往下打,怎麽可能會濕?
除非……
想到某種可能,馬志文再也顧不上别的,直接摘下旁邊的煤油燈,整個人都趴在剛剛鑿開的那塊石頭上,然後小心翼翼的用手摸了摸。
“小虎,好像真,真的濕了。”
馬志文死死盯着那一抹淡淡的痕迹,跟之前鑿開的石頭,已經有了肉眼可見的變化。
“隊長,這下面不會真的有水吧?要不要通知劉隊長下來看看?”
“不用,咱們繼續往下鑿。”
馬志文說完,顧不上休息,一手握着錾子,一手揮動錘頭,等錾子一點點鑲嵌進去後,才雙手握錘,幾乎所有的勁都拿出來了。
“铛铛铛!”
聽敲擊的聲音,明顯比之前更重,更響。
“嘩啦!”
又一塊石頭被鑿開,馬志文迫不及待的再次觀察起來,終于确定剛剛不是眼花,因爲新鑿開的石頭斷層,那因爲滲水導緻的顔色變化,清晰可見。
這些足以說明,下面可能真的有水,要不然不會形成這種滲水返潮的痕迹。
于是,馬志文更來勁了。
甚至壓根就忘記自己之前說打出水來跟孫向陽道歉的話,心裏隻有一個念頭:要打出水來了。
與此同時,孫向陽正在沙老爺子的院子裏練習擒拿把式。
相比樁功的快速入門,這擒拿把式明顯就要慢多了,從這點也足以看出來,沙老爺子對他之前的評價,并沒有出錯。
他的根骨,在練武這方面,的确沒什麽天賦。
不過孫向陽卻毫不氣餒,因爲他很清楚自己的依仗是什麽,他也不需要自己練的多厲害,隻要能夠入門,就足夠了。
到時候直接加點提升,就算是所謂的練武奇才,也沒法跟他比。
所以,他需要的僅僅隻是一塊敲門磚。
好在每天有沙老爺子陪練,手把手的指點,他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距離入門,已經越來越近。
而沙老爺子這些天,也像是找到了爲人師的快樂,或者因爲先前孫向陽幾天站樁就比得上他七八年讓他有些懷疑人生。
如今通過孫向陽的‘笨拙’,總算找回了心理安慰。
看看,除了站樁,自己這雙眼睛,哪裏看錯過?
“行了,今天就到這裏,休息一下吧。”
終于,又一遍指點完,沙老爺子滿意的點點頭。
也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嚣,從低到高,聲音越來越大。
正在揉着胳膊的孫向陽心中一動。
如果他沒聽錯的話,外面那些聲音,好像是有人在喊:出水了!
第二章,四千字,加起來正好一萬字。
大老爺們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