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慶壯最後還是抱着自家娃灰溜溜的跑了,就連地上的水桶也顧不上。
原本,跟在他後面,準備有樣學樣的家夥,眼瞅着老支書那張臉快跟鍋底差不多,旁邊孫向陽又一副虎視眈眈的模樣,之前那點小心思頓時壓下。
于是,他們隻能老老實實的拜了鎮龍石,然後打好水挑回家。
至于說回家怎麽做,那就是他們自家的事情了。
老支書跟三隊長總不能還跟着他們回家吧?
而且,有一點他們也記住了,澆完水後,要煮姜湯喝。
雖然以前家裏有人受了寒,也會煮姜湯,但鎮龍石鎮壓過的井水,能跟以前一樣嗎?
倒是孫慶壯雖然挨罵了,但仍舊有不少人羨慕他。
剛剛三隊長那一聲滾,聲音如雷霆霹靂,表面上是在罵孫慶壯,但實際上,卻是在幫孫慶壯家的娃驅邪。
記憶中,三隊長何曾這般罵過人?
分明就是爲了孫慶壯家的娃,那叫什麽來着?
什麽令?
反正就是挺厲害的。
一聲令下,那些髒東西什麽的,直接化成了灰。
可惜,他們沒撈着這麽好的機會。
“老支書,隊長,有外人來了。”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急匆匆的擠進來,沖着老支書跟孫向陽說道。
今天可是雙水灣的大日子,以老支書那性格,不防着才怪呢。
“吆,要不怎麽說今天是個好日子呢,向陽,一起去瞧瞧。”
老支書招呼一聲,又對着旁邊的大隊長孫恩國使了個眼色,讓他在這邊看着點,真要有什麽不妙,先把鎮龍石藏起來。
這玩意,現在已經不僅僅是老支書的寶貝疙瘩,随着大家這麽一拜,隐隐成了整個雙水灣的寶貝疙瘩。
要是被沒收了,哭都沒地方哭。
孫向陽則跟着老支書來到外面,遠遠就瞧着兩個人被攔在那邊,其中一個似乎比較激動,一個勁的說着什麽,而另一個,明顯淡定的多,隻是站在一旁不說話。
而這個不說話的,不是别人,正是當初打井的時候,幫了不少忙的耿國海。
“這不是沙支書嗎?哪個溝裏的黃風把你給吹來了?”
老支書明顯認識另外一人,不等靠近,便陰陽怪氣的吆喝起來。
從老支書這個稱呼,以及旁邊站着的耿國海,孫向陽立即明白對方的來曆。
沙坪壩大隊的支書。
附近也隻有那邊的人姓沙,恰好耿國海跟着的打井隊,目前就在那邊打井。
甚至當初劉春花帶着耿國海抽空來這邊的時候,那邊就已經早早開始了。
現在,雙水灣的井都已經打好,供雙水灣的社員們吃水了,沙坪壩那邊看樣子,似乎還沒有打好?
“孫玉德,你讓人攔着我,是幾個意思?還是說你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不想讓外人瞧見?”
沙宏成黑着臉說道。
“來吵架的?”
老支書不緊不慢的說道。
一句話,直接把沙宏成給噎住了。
他如果想找人吵架,用得着大老遠跑這裏來?
同時,他看了一眼遠處正興奮的挑着水往家走的那些社員,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清晰的笑容。
沙宏成很清楚,那種笑容代表着什麽。
同時,那水桶裏灑出來的水,讓他的心一陣陣抽搐。
這要是在沙坪壩,誰敢這麽浪費水,他早就上去踹了。
可這裏是雙水灣。
“孫支書,聽說伱們雙水灣的井打出水來了?”
沙宏成頓時換了一副态度,并努力在臉上擠出一個笑容。
“我說姓沙的,就你那直腸子,學人家玩心眼都玩不明白,你要是眼睛不瞎,那邊挑着的是什麽,會看不到?”
老支書撇撇嘴。
别看兩人一個雙水灣,一個沙坪壩,但也沒少打交道。
對彼此也是熟的不能再熟。
被人奚落,沙宏成還不能還嘴,憋得滿臉通紅。
畢竟他今天上門是來求人的。
“孫老支書,向陽,瞧這架勢,新井的水吃上了?”
這個時候,旁邊的耿國海也不得不開口了。
“對,畢竟也是雙水灣大喜的日子,所以放個鞭炮高興高興,耿師傅,你今天怎麽有空過來了?”
孫向陽接過了話茬。
“這不先前在這邊跟你家嘟嘟挺投緣的,這孩子乖巧,沒少叫我爺爺,我是打心眼裏喜歡這個小家夥,正好今天沒什麽事情,就給她買了點東西送過來。”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耿國海還是提着東西來的。
看的既不是老支書,也不是孫向陽,而是誰都沒想到的嘟嘟。
當然,孫向陽不傻,知道耿國海明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否則就算他真要來看嘟嘟,也不至于領着個外人。
似乎是察覺到孫向陽的想法,耿國海再度解釋起來。
“我今天本來是打算一個人過來,沒想到半路碰到沙支書,所以才湊一塊了。”
盡管他說的是事實,但臉上卻露出些苦笑。
因爲換成是他自己,也不會相信這個聽上去就不靠譜的解釋。
都是今天早上來這邊,然後碰到了一塊,哪有這麽巧的事情?
“對,是這麽回事。”
沙宏成在旁邊附和道。
他不解釋還好,這一解釋,分明有些欲蓋彌彰的味道。
“行,既然上門了,甭管來的是好客還是惡客,我們雙水灣也沒有往外攆的習慣,那就幹脆去大隊坐坐好了。”
老支書這話明顯沒有半點誠意。
客人來了,哪有不往家裏帶,反而往大隊帶的道理?
不過,沙宏成卻不在意這些,沒趕走就好,那就說明有機會。
“向陽,這些東西,要不先給嘟嘟?”
耿國海這時朝遠處示意了下,孫向陽回頭,果然看到孫跳跳跟嘟嘟正縮在那裏,探頭探腦的往這邊看。
“耿師傅,你這禮下于人……”
“沒有的事情,我就是單純喜歡嘟嘟這孩子,跟别的無關。”
不等孫向陽說完,耿國海便趕忙解釋。
“那我就替嘟嘟謝謝你了。”
孫向陽這才對着遠處的兩個小家夥招了招手,然後孫跳跳跟嘟嘟,一前一後,撒丫子往這邊跑過來。
“爹,老支書爺爺,耿爺爺,還有這位爺爺好。”
嘟嘟過來後,也不眼生,脆生生的叫道。
在叫人這一塊,嘟嘟向來不含糊。
早早沒了親爹親娘的孩子,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隻是相比以前嘟嘟屬于那種讨好的叫人,現在明顯改變了許多,更多的是出于禮貌。
“唉,這是耿爺爺上次答應給你帶的禮物。”
耿國海被這一聲耿爺爺叫的心花怒放,趕忙把自己帶來的那些大包小包遞了過去。
盡管嘟嘟很心動,卻沒有接,反而看着孫向陽。
“既然是你耿爺爺給的,那就拿着吧。”
“謝謝耿爺爺。”
嘟嘟這才急急的接過那些禮物,但她的人小手小,明顯拿不過來,幸虧一旁的孫跳跳幫忙。
收下耿國海的禮物後,嘟嘟忍不住又看向另一位剛來的爺爺。
“沙支書,你這上門做客,不會空着手來的吧?我一大把年紀,不在乎這個,但孩子都叫你爺爺了,你就沒有點表示?”
其實,在耿國海給嘟嘟禮物的時候,沙宏成心裏就已經開始叫糟。
因爲他太了解孫玉德是個什麽德性,隻要逮着機會,絕對不會放過損他。
果不其然,這接着不就來了嗎?
但要說帶禮物,他還真沒有。
哪怕他曾問過耿國海給誰帶的禮物,可聽到是給一個小孩子,壓根就沒放在心上。
誰能料到,這個小孩正眼巴巴的看着他?
關鍵是他也看出來了,這個小孩在雙水灣的分量,恐怕不一般。
不過想想也對,他跟耿國海也沒少打交道,自然知道對方不簡單,能夠讓他大老遠,特意帶着禮物來的小孩子,會簡單嗎?
可惜,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之前光想着跟孫玉德打了大半輩子的交道,雖然沒少鬥嘴,甚至彼此指着對方的鼻子罵,但在很多事情上,兩人還是配合默契,算是自己人。
自己人還用得着見外?
結果就是,他眼下坐蠟了。
然後沙宏成就開始低頭,看看身上有什麽能拿得出來的。
而這一瞧,還真瞧見了一樣。
當即,他就将别在上衣口袋裏的鋼筆取下來,滿臉笑容的遞給嘟嘟。
“嘟嘟,還沒上學吧?這支鋼筆是一位很有知識,很厲害的人送給爺爺的,現在爺爺就轉贈給你,希望你将來用這支鋼筆,好好學習。”
沙宏成這話還真沒說謊。
甚至他這支鋼筆還頗有來曆,有那麽一段不爲人知的故事。
哪怕他收下這支鋼筆,也一直頗爲愛惜,輕易舍不得用,平時就别在上衣口袋裏裝裝樣子,既是留作紀念,也是提醒一些人,别忘了這支鋼筆誰送給他的。
還别說,這支鋼筆真就幫了他不少忙。
要說送給别人,他肯定是不舍得的。
但這會,他已經騎虎難下,更關鍵的是,他這趟過來是求人的。
相比沙坪壩那邊五六百人吃水問題,這支鋼筆的重量,就不行了。
嘟嘟看着眼前的鋼筆,眼睛瞪得大大的。
鋼筆?
好好學習?
“嘟嘟,既然是你沙爺爺給的,那你就拿着吧。”
這時,老支書明顯眼睛一亮,趕忙催促起來,似乎生怕沙宏成會反悔一樣。
因爲對這支鋼筆的來曆,他也是知道的。
原本隻是想着損對方幾句,沒想到這家夥竟然舍得下這麽大的本錢。
到嘴邊的肉,老支書自然沒有放過的道理。
那句話不是說了嗎?
面對敵人的糖衣炮彈,要把糖衣收下,把炮彈堅決的打回去。
至于對方來的目的,他又怎麽可能不知道?
但他不怕。
嘟嘟聽到老支書的話,又忍不住看着孫向陽。
可這次,她明顯不是想要的意思,分明是希望孫向陽拒絕。
隻是她并沒有看到她那老支書爺爺正偷偷的給她爹使眼色。
“嘟嘟,沙爺爺給的,你就收下吧。”
按照孫向陽的本意,他其實并不想讓嘟嘟收下這支鋼筆,從剛剛對方的态度他就能看出來,這支鋼筆很貴重。
隻不過這種貴重指的應該不是鋼筆本身的價值,而是某些附加在這上面的東西。
對方嘴裏那位很有知識,很厲害的人,明顯不是一般人。
這點恐怕老支書也知道,否則不會在看出他不願意的情況下,還給他使眼色讓他收下。
聽到連孫向陽都讓自己收下,嘟嘟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接過鋼筆,但還是禮貌說了聲謝謝。
然後,孫向陽一句她還小,讓她把鋼筆給她娘保管,等她會寫字以後再給她,就把小家夥給打發走了。
“走吧,去我家坐坐。”
老支書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就連坐坐的地點,也從大隊辦公室,變成了自己家。
但這次,輪到沙宏成提條件了。
“這個不急,要不咱們先去瞧瞧你們雙水灣打出來的那口井?
我之前可沒少聽打井隊的劉隊長提起你們這口井,聽說十來米就打到了水?
這可不是一般的本事。
咱們這邊,什麽時候能有這麽淺就能打出水的井?
這次我必須好好瞧瞧。”
沙宏成說着,眼睛卻一個勁的往孫向陽身上瞄。
哪怕剛剛老支書并沒有幫他介紹,但他又不傻,怎麽可能猜不到孫向陽的身份?
就是這個年輕人,靠着一對尋龍尺,硬生生在劉隊長都不看好的地方,找到了水。
并且隻往下打了十來米就出水了。
這份本事,神乎其神。
“瞧瞧我們雙水灣的井?沒問題,我領你去。”
出乎孫向陽的預料,老支書竟然直接同意了。
但孫向陽卻沒說什麽。
以他對老支書的了解,向來不打沒把握的仗。
他既然答應帶這位沙支書過去,肯定是不怕對方看到那塊鎮龍石,或者說,鎮龍石已經被藏了起來。
果不其然,當幾人來到孝先井的院子裏時,原本擺放在桌子上的鎮龍石已經消失不見,倒是那個香爐還擺在那裏,裏面的香已經燃燒了差不多三分之二。
“好一口井。”
沙宏成來到院子,直奔那口井,他先是圍着轉了兩圈,然後伸着腦袋往下瞧,看着那仿佛近在咫尺的水面,臉上湧出濃濃的羨慕跟嫉妒。
最後,他在周圍掃了兩眼,似乎在找什麽,但卻沒有發現。
不過很快,他就找到了刻在井台南邊的字。
第五章!
抱歉,有點晚了,今天心情實在是跟坐過山車似的,難以平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