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向陽冷冷的看着王立。
不可否認的是,如今這個年代,很多人都有一顆奉獻的心,不管在廠裏,還是生産隊,那是真的賣力,甚至是拼命幹活。
而劉春花哪怕也是這種人,但也隻是請孫向陽去幫忙,想方設法的給他解決困難,絕對不會拿什麽大義,奉獻的帽子去壓他。
要是孫向陽的風水堪輿已經技能化,要是再過個幾年,環境寬松一些,看在對方不辭辛苦往雙水灣跑的份上,看在對方的爲人,他也願意幫這個忙。
問題是,他現在根本去不了,所以也就沒辦法答應。
但王立呢?
對方看他不順眼,這點他早就知道了。
隻是孫向陽懶得搭理他。
畢竟不是一路人,今後也不會有什麽交集。
可眼下,對方竟然高舉奉獻大錘,朝着他腦門子棒棒的敲來。
這就不能忍了。
“劉隊長的爲人,我是敬佩的,但你王立,王技術員憑什麽舔着臉讓别人奉獻?
好,你不是談奉獻嗎?
我們雙水灣還有不少五保戶,家裏困難,那以後幹脆由你來贍養他們吧,給他們養老送終。
如果伱王技術員能做到這點,那我二話不說,立即就去幫着劉隊長找水,怎麽樣?”
孫向陽開始反擊。
對于這種喜歡拿着大義去壓别人的僞善之輩,最好的辦法不是爲自己辯解,而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嘴上談貢獻,隻去要求别人,誰不會?
真輪到他自己了,你看他急眼不。
“我又不是雙水灣的人,憑什麽讓我給他們養老送終?”
果然,王立氣壞了,這不是無理取鬧嗎?
“對啊,我又不是你們公社打井隊的人,憑什麽讓我去給你們找水?”
孫向陽反唇相譏。
“你……這壓根就不是一回事,讓你去找水,是給我們打井隊找的嗎?還不是爲了那些吃水困難的人?”
“但找水打井,是你們打井隊的工作,又不是我的工作?你王技術員會把你的工資分給我嗎?”
聽着孫向陽‘不講理’的話,王立被氣的直哆嗦。
他一個技術員,平時不管去哪個生戰隊,都會被捧着,敬着。
就算是遇到那些不講理的,也用不着他出面,就有人幫他給解決了,無非就是站在旁邊看看熱鬧。
真輪到他自己上陣了,卻發現,好像壓根就不是那麽回事。
“王立,别說了。”
似乎生怕王立再說出什麽得罪人的話,劉春花趕忙把他給拉住,然後歉意的看着孫向陽。
“對不起,王立他不是那個意思,但如果是因爲工資的話……”
“劉隊長,跟工資沒關系,是我自己的原因,抱歉了。”
孫向陽打斷對方的話,并且說完後,直接轉身離開。
劉春花明顯還有些不死心,想要挽留,但卻被老支書給制止。
等到孫向陽走遠了,老支書才看着她說道:“劉隊長,你就别再逼向陽了,他不是不想幫忙,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
劉春花不明所以的看着老支書。
“不錯,你可能不清楚,向陽他爹,以前曾被村裏的人舉報過,從那以後就一蹶不振,所以這些年,向陽雖然繼承了他爹那一身本事,但一直都在藏拙,不顯山不露水。
依着我對他爹的了解,肯定是他逼着向陽發過誓,不允許他在外人面前顯露自己的本事,更不能出雙水灣晃悠。
這次要不是我賣着這張老臉,三番五次的登門相求,并且還有人因爲去挑水,把腿給摔折了。
加上向陽這孩子心善,不忍村裏再有人因爲這個受傷,才不惜違背他爹讓他發的誓,幫村裏找了這口井。
尤其是他爹之前也因爲救人死了,他現在又違背了他爹讓他發的誓。
這心裏,能好受嗎?
要不我說,打井的這些天,他怎麽就時常一個人發呆呢?
所以,劉隊長你就别再難爲他了。
他也不容易。”
老支書連連歎息。
就連劉春花在聽完他的解釋後,也沉默了。
想想孫向陽他爹,曾經給村裏找了一口井,暴露了自己的本事,結果反遭人舉報,估計對他的打擊也很大。
正因爲如此,所以他不想自己的兒子步自己的老路。
至于說,孫向陽一家的品德,還用得着懷疑嗎?
孫向陽他爹即便被人舉報過,即便有人的良心被狗給吃了,但他仍舊願意去救人,甚至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這樣的人,誰能去懷疑他的品德?
如今,孫向陽爲了雙水灣的人,不惜違背父親生前讓他發的誓,同樣不求回報,無怨無悔。
這對父子,都值得讓人去敬佩。
她不由爲自己剛剛的懷疑感到羞愧。
或許應該找個機會,跟對方道個歉。
而旁邊,王立臉上陰晴不定,但他顯然不是因爲愧疚。
“不過呢,這人在做,天在看,劉隊長知道當年舉報向陽他爹的那人最後怎麽樣了嗎?”
老支書突然話鋒一轉,說起另外一件事情。
“沒臉待在雙水灣,自己走了?”
劉春花想了想說道。
“不,那人在舉報後沒多久,就得怪病死了,連屍體都沒敢往雙水灣墳地裏埋,估計是被他那連夜逃走的家人不知道給埋到哪個山溝溝裏了。”
老支書說着,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王立。
他自诩自己這對眼睛,看人無數,壓根就不可能看錯人。
像王立這種心高氣傲,小心眼的人,在意識到自己錯了後,不但不會反省,反而會将過錯歸咎到對方的頭上。
剛剛,他已經看出對方心裏沒憋什麽好主意,所以才特意點出那戶人家的下場,就是爲了敲打對方。
真以爲風水師是個面團,想怎麽捏就怎麽捏?
果然,聽到他的話,王立渾身一個激靈,臉色刷的就變白了。
先前在聽到老支書的話後,他的确有了些想法,打算回去後偷偷舉報孫向陽,讓對方好看。
哪怕現在已經不比前些年,可事情要是鬧大了呢?
但當他又聽到老支書說起那戶人家的下場,才猛地想起,孫向陽可不是隻會找水,人家那是正兒八經的家傳風水術。
盡管他一直對這玩意嗤之以鼻,覺得都是些封建迷信,騙人的,但架不住有真實例子擺在那裏。
而且,傳言中,風水師可是很邪乎的,能壞人風水,自然也就能……
越想,王立心中越是後怕。
甚至恨不能狠狠扇自己一耳光。
不就是一口井嗎?
沙坪壩的人吃不上水,跟他有什麽關系?
憑什麽要把他自己給賠上?
當即,他就咧嘴,朝着老支書露出一個自以爲誠懇,但實際上卻無比難看的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