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翠山大喜,感激涕零,連忙道:“孩兒還等什麽?快快見過你師父!”
張去病看了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葉孤鴻,心道罷了,我這師父真個有先見之明,怪不得先前不許我喊他哥哥。
掙紮着跪下,摯摯誠誠,磕了三個頭:“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葉孤鴻一笑,伸手将他攙起,摸着他腦袋道:“去病呀,你乃爲師首徒,将來撐門立戶,多有依仗,爲師傳你的第一套功夫,便是峨眉九陽功!不過,你太師父陸地神仙一般高人,卻不能讓老人家躲懶,爲師傳你的功夫,允你同太師父讨教。”
這便是通過張去病,将峨眉九陽交給張三豐,卻又并非明面贈予,維護住了武當的顔面。
張三豐心中感激,正色道:“掌門師太,孤鴻小友,你們但請放心,老道自九陽功中悟出的純陽功,已足夠徒弟們琢磨一生,貴派這一部九陽功,老道若有絲毫所得,也隻傳去病和我小徒二人。”
滅劫一愣,心說你還要傳莫聲谷?
便見張三豐看向扈大牛,溫聲笑道:“好孩子,伱此前治我三徒,多費辛苦,又學了老道一路劍法,與本派已結善因,如今你身患重傷,非純陽内功不能痊愈,正是報應善果之時,你可願拜老道爲師?”
扈大牛一聽,喜從天降,眨巴眨巴眼睛,卻道:“真人好意,晚輩本不該推脫,隻是晚輩本有授業恩師,非但傳我醫術,亦傳武功,因此若要再拜明師學武,須同本師汪鬼手說明,得他允許,方能從命。”
張三豐聽罷,不嗔反喜,點頭道:“好孩子,你這等重情厚道,真我輩中人也。既然如此,老道且先收你爲記名弟子,一般傳你武功,若将來你師父不許你拜我,那麽這套功夫,你便不許在人前使用,如何?”
又看向張翠山,笑眯眯道:“你的媳婦兒,如何不帶回來?”
又對張三豐陪笑道:“張真人,這頭蠢牛萬般都好,就是有些愚氣,凡事愛鑽牛角尖,不然怎麽叫做大牛?你老人家大人大量,不要同他計較。”
張翠山聞言,連忙跪倒道:“師父,弟子娶妻未曾請得你老人家同意,大大有錯。”
滅劫在一旁冷冷插話:“江湖傳言,說張五俠屠了龍門镖局七十餘口,其實做出此事的,卻是那神鷹教小妖女。”
張三豐大樂,指着汪南姑道:“好!這正是佳兒佳婦,大牛性子老實,還要有你這般媳婦扶持,方才不會吃虧,好孩子,好孩子。”
張三豐嬉笑道:“孩子話!你流落在海外十年,難道便等上十年?你若一輩子回不來,難道沒我同意,還一輩子不娶?我武當派雖遵循禮法,卻沒這等迂腐規矩。起來吧。”
汪南姑生怕扈大牛犯傻,一個絆子将他掃倒,按着腦袋拜了三拜,口中罵道:“不識擡舉的夯貨,張真人神仙一般人物,屈尊降貴,收你做徒弟,你倒拿大,我爹若在,老大耳刮子抽你。”
張翠山頭愈發低垂,直是羞慚無地。
張翠山還是不起,低頭道:“可是弟子的媳婦……她非是正派出身,她乃是神鷹教教主的女兒。”
張三豐望着滅劫笑道:“掌門師太,你是出家人,如何也着了相?佛祖不是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翠山的媳婦兒做出壞事,是她以前所處環境,隻知彼此殺伐,力強者勝,到了咱們武當派,潛移默化,自然遷性移品,如此一來,武林中少了一個妖女,卻多了一個俠女,豈不是妙哉?”
滅劫性子剛烈,聞言把眼一睜,較起真道:“張真人這一番話,恕貧尼不敢苟同,那神鷹教乃是魔教一黨,在東南造下許多惡業,野清清縱做了武當媳婦,卻也是野天罡的女兒,如何就一定能潛移默化?”
張三豐笑呵呵道:“師太,貴我兩派雖是名門正派,卻不可小瞧了别人,武學一道,陰陽相濟,方成妙用,放在世俗中也是一般,譬如正邪兩字,其實難分,你瞧我武當算是正派,老道的首徒遠橋,更是謙謙君子,可是他的兒子書銘,當年不一般做出惡行?可見正派之中,未必全是正人……書銘你先起來。”
卻是他提及舊事,吓得宋書銘立刻跪倒,額頭流汗,滿臉不安。
張三豐點着他道:“你這些年改得好了,太師父心中明白,隻是本派做壞事的弟子太少,隻得拿你前例來舉一舉。”
葉孤鴻打趣道:“張真人這一舉例,我書銘師侄吓得要少吃幾碗飯。”
上前将宋書銘拉起,替他拍了拍腿上塵土,宋書銘自得他贈劍,心中親熱了許多,趁機下台道:“師叔,勞駕你扶着我些,小侄兀自腿軟。”
衆人聽了都笑,張三豐亦大笑幾聲,又道:“老道說什麽來着?哦,正派之中,未必都是正人,那麽邪派中人,也未必沒有一心向善、磊落光明的奇男子,似那個彭瑩玉彭和尚,他是明教散仙,可這些年奔波南北,于漢家份上所做之事,比我們這些正道大俠都多許多,難道他不是好漢麽?”
又對張翠山道:“再說你那嶽父,老道也很佩服他武功了得,算是當今天下一位奇男子,假若有機會,咱們也可以和他交交朋友。”
張翠山聽了感動莫名,幾乎垂淚,滅劫冷笑道:“張真人這是愛屋及烏,野天罡這等大魔頭,也不惜折節下交。”
張三豐微微笑道:“師太,按佛家語,我輩都是有情衆生,生于天地間,歲月匆匆去,轉眼老之将至,早晚一壟墳丘,那這一世一生,究竟意義何在?呵呵,若要老道說,不過情意二字。師太,恩怨是空,正邪是空,成就是空,萬法皆空,唯有情意不空!翠山他們七個,雖是我的徒弟,與親生骨肉何異?他若真個行差踏錯,老道自然狠心清理門戶,可他不過娶了個以前做過錯事的女子,難道老道還能棒打鴛鴦?”
一指張去病道:“孩子都這般大了!老道也隻好時時教誨徒弟,使他善念不滅,那女子若真個愛他敬他,自然要同他一并爲善。”
張松溪見師父費心解釋,暗自心疼,卻接話道:“掌門師太,若是娶了野家大小姐的,乃是我孤鴻師弟,師太卻待如何?”
滅劫把眼一瞪,望着葉孤鴻道:“他敢!”
金明珺明知不該,卻忍不住接口:“師父,師弟肯定不敢。”
莫聲谷嬉皮笑臉道:“掌門師太,情之一字,卻不由人。”
被她一說,滅劫忽然想起五仙教一幹美貌閨女,又想起當年這小子似乎還和汝陽王府結過娃娃親,一時間念頭紛呈,心道我這徒弟太過出衆,若是當真娶個妖女之流,我難道舍得廢了他?
想來想去,忽然一拍手,嗔道:“張真人,你們師徒聯手來冤貧尼!我這徒兒卻不是一般人,隻有他把要妖女迷死,哪個妖女能迷了他去?”
張三豐捧腹大笑:“掌門師太,你眼中你徒弟出衆,老道眼中,翠山也是出類拔萃啊,你不見迷的神鷹教小姑娘抛家舍業,也死心塌地随他?”
滅劫看了一眼張翠山,忍不住撇了撇嘴,心想老道士武功雖高,眼光卻是一塌糊塗,這張翠山論相貌、頭腦、武藝,哪一樣比得上我峨眉金童?
想到這裏,暗自得意,也懶得再去同他們争競。
此時離張三豐百歲壽辰還有七八日,武當收拾出一處偏院,做峨眉衆人休憩之所,葉孤鴻每天上午教張去病練功,下午晚上,張去病則随着張三豐練功。
張三豐參考兩家九陽功,又教導扈大牛練功,又有扈大牛傳授張去病醫術,并親自替二人用藥調理,雖然短時間難見成效,二人性命卻暫時無憂。
如此過了五六日,忽然有守門的道人來報,道是漢陽府金鞭門門主季大寶,和江北八怪聯袂前來爲張真人賀壽。
(本章完)